薑清顏沒理她,她們還算幸運,分到的兩張鋪都挨在角落裏,不顯眼,倒也能圖點清靜。


    她告訴薑幼薇,若晚上還想睡覺,就先過來鋪床,至於要去太後宮裏說理,掖庭是不能隨意出入的,須有指令或者被召見。


    她若實在有氣想撒,可以出門往裏,走走看看。


    薑幼薇不屑的瞪她,“你也是第一次來掖庭,輪得到你來指教我?掖庭裏麵能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還想嚇的我不去找太後?”


    薑清顏扯了下唇,安靜的收拾起自己的床鋪來。


    屋裏還有幾個婢女在歇息,她們早已聽聞有兩個貴女受罰而來,要待兩月。


    本是不欲搭理她們,免得生出事端的。


    可薑幼薇出門便想往裏闖,驚的一個婢女連忙起身提醒,“別往裏走,那是關押犯罪官眷和受罰宮女的地方,可瘮人了呢!”


    薑幼薇不信,揚著下巴便出門了。


    薑清顏脫了鞋爬上榻,安靜坐著閉目養神。


    不多時薑幼薇便回來了,她滿臉淚痕,臉色寡白,‘噗通’便靠進了薑清顏的懷裏,“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們怎麽能這麽作踐人?胸前的肉都割下來了,哇——”


    薑幼薇靠著薑清顏哭了出來。


    方才好心攔薑幼薇的人叫露種,她搖頭歎息,“叫你別去吧,那裏的人不是徭役,便是受刑,你看到的那個女人,是前日剛拖走的,她原先也是金貴的大小姐,家中父兄獲罪,她被罰入掖庭,因受不了這裏的苦,勾搭了個侍衛想求他帶她出去。


    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那對玉茹,檀嬤嬤便命人割了她的肉,叫她警醒,入了掖庭,便別想著出得了宮了,一輩子要在這為奴為婢。”


    薑幼薇被嚇的渾身顫抖,哭的聲音都不敢放大,生怕把檀嬤嬤那個毒婦給招來了。


    她抱著薑清顏瑟瑟發抖,“我們該不會也出不去了吧?我不要一輩子為奴為婢,姐姐,你想想辦法啊!宸王不是待你很好嗎?他還讓你住月華宮!”


    薑清顏眼裏劃過一抹冷意。


    她就知道,薑幼薇不會平白無故的對她發難,以她的能力,要知道宸王許她住月華宮,必定是被人告知之後,挑撥了一番的。


    她拍了拍薑幼薇的背,安慰她,“我們隻受罰兩月,不會出不去的,別擔心,倒是我會住在月華宮,也是為人利用罷了,宸王隻是不想你我二人同住,串了供詞,可是告知你此事的人,隻怕就別有用心,意圖針對我們姐妹二人了。”


    “什麽?我被人利用了?可我沒看到那人的臉,她從慈寧宮出來,是穿著黑色鬥篷的,也不像宮女。”


    薑幼薇頓時回想起來。


    “還記得她的聲音嗎?再聽到,能不能分辨出來?”


    薑幼薇為難的搖了搖頭,當真不一定能記起來了。


    薑清顏倒也沒指望她有這麽大用處,隻是能夜裏從慈寧宮出來找薑幼薇,告知她此事,又不被發覺的人,不多。


    而此事顯然故意針對她,意圖也明顯。


    薑貴妃被禁足做不到。


    便隻剩下……


    沈音柔。


    薑清顏眼底的神色黯淡了些,想起蕭傾瀾,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下午她與薑幼薇一同被分配出去送茶葉,檀嬤嬤把薑幼薇分給露種去帶,而她則被分配去月華宮送茶。


    一路行至月華宮,薑清顏早已料定,此處有人等著她。


    沈音柔就在殿內端坐著,她看到波瀾不驚的薑清顏,相視一笑,喚她進來。


    薑清顏似尋常宮婢對她行禮,把分配的茶葉送上,隨後聽差遣。


    沈音柔也是難得有機會,這樣近距離麵對麵的打量薑清顏。


    雪膚花貌,嬌潤紅唇。


    穿著一身尋常的宮女服飾,也難掩其絕色姿容。


    世間的男子不傾心她,又能傾心誰?


    她讓薑清顏坐下,為她烹一壺茶。


    薑清顏微微頷首,“檀嬤嬤隻差遣奴婢來送茶,隻怕耽誤了時辰,還請沈小姐見諒。”


    “我雖隻是沈家小姐,可也頗得姑祖母疼愛,檀嬤嬤想來,會賞我一個麵子的。”


    沈音柔輕輕搖扇,溫和從容。


    薑清顏知道,這是沈音柔刻意給她擺的局,她跑不掉,也不能跑。


    跑了也會被檀嬤嬤下手。


    倒不如,老老實實的煮一壺茶,看沈音柔究竟是想做什麽。


    她拿著茶葉到一旁的茶桌,跪坐在蒲團墊上,纖纖素手輕細撥弄,沒過一刻鍾,清新的茶香便在殿中蕩漾開來。


    沈音柔聞了聞茶香,“果真是厲害的。”


    她自認琴棋書畫詩舞茶樣樣精通,可薑清顏卻更為尤甚。


    就單論煮茶這功夫,她便不如薑清顏。


    薑清顏端了茶給沈音柔,沈音柔暗暗打量著她,卻沒急著讓容祁接過來。


    烹煮後的茶水沿著茶托的邊緣散熱,灼的薑清顏手指頭泛紅,她一直低眉斂目,卻還招來了容祁的不滿:


    “薑小姐在掖庭沒有學過規矩嗎?奴婢奉茶,要跪下,低著頭,你如此端茶給我家小姐,豈非視她身份同你一般?”


    “我與她身份又有何不同?”薑清顏姿態謙卑,卻不容人輕視。


    她是受罰了,可論身份,沈音柔比她高貴到哪裏去了?


    同為貴女罷了。


    容祁沒想到她竟敢反抗,再要開口,卻聽沈音柔笑道:“國公府的大小姐與我,身份本沒什麽不同的,可你如今是奴婢,而且,傾瀾哥哥一會兒也要來品茶的,總不好讓他看到,我連一個宮婢都使喚不了吧?”


    薑清顏胸口堵了一股悶氣,蕭傾瀾與沈音柔之間,素來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待她的溫柔,也是她未曾享受過的,沈音柔偏要她親自看。


    她咬了咬牙。


    手裏這盞茶,並不想奉給沈音柔。


    她想潑到她臉上。


    但蕭傾瀾邁步而入的時候,她立刻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


    沈音柔站起身,溫柔可人的喚他,“傾瀾哥哥。”


    蕭傾瀾嗯了一聲,旋即,麵前便跪了個人影。


    她將茶杯舉過頭頂,低著頭,埋著臉,嗓音低啞,“臣女參見王爺,給王爺奉茶,還請王爺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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