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毛糙石麵之上,我緊追著迪姐快步而去,當邁過七號嬌室,卻見她依舊留在鹽井底下,背靠在隱秘的監控錄像室大門,充滿倦怠地抽著煙。由於她陷在一片昏黑中,整張臉又被長發覆麵,難以看清表情。猛然間我產生了一股寒意,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你不是要找艾莉森溝通麽?”我試著輕喚一聲,朝她慢慢走近。讓我帶著宵草櫻刃下來,是迪姐在返金線中定下的謀略。她演紅臉我演白臉,目的就是像擠牙膏般將男子僅存的秘密全部挖掘出來。盡管我將所有慘烈狀況都預料到了,但當下去牢室,依舊被血淋淋的一幕驚得瑟瑟發抖,她的行事作風如此殘忍暴虐,比起半屁股大姐有過之而無不及。


    “女人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她們有的機智聰慧;有的神秘莫測;有的充滿魅力;但同時都隱藏著毒辣的一麵。”原以為我換了身皮,大概能搞懂她們的心理活動,結果卻比起男兒時愈加迷茫。從迪姐放任天竺菊雨夜大戰去死,以及坐在山莊池子裏所說的話,都讓我見識了她極端的一麵。不論平素裏她展現得怎麽理性,都難以掩蓋心中的憤懣與扭曲。


    “你還好嗎?幹嘛不上去?我已按你的想法,將刀的秘密轉彎抹角告知了他。”


    “別碰我,你這該死的!”手指剛觸到她的肩頭,迪姐迅即暴跳起來,她憤懣地掃了我一眼,淚花噗哧哧滴落。望著自己那雙顫抖不已的手,她嗚咽道:“太可怕了,我怎會幹出這種惡行?都是你害的!我的行為簡直形同畜牲,倒不如一頭撞死來得好。”


    “dixie?你到底怎麽了?”我被如此反常的她驚得步步後退,想要立即拔腿竄走。


    “因為你,我這輩子都完了!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惡魔,那是更改不了的本性!而你卻隻想用屁股對著我?以逃跑來答謝我麽?”她長籲短歎了一陣,抹幹淚水,忽然換了張笑臉,說:“別怕,我剛才太緊張,整個人一下子崩潰了,現在好了許多,陪我雨中散步走走吧。”


    “也好,你確定沒事嗎?”我膽戰心驚地隨著她緩行,繞過層層疊疊正在跪拜的莉莉絲們,又跨過門檻越過空地,走進了鍾樓下的鹿血灘。兩隻公羊正似睡非睡坐在一塊抽煙,見我倆進來隻道是換崗,便欠了欠身走回道場,將諾大的空樓留給我倆相處。


    “適才,我見你凶巴巴的樣子,是真打算殺了藥店老板,還是做場戲演給他看呢?”貼牆坐下後,我點起支煙,心有餘悸道:“我設想過許多慘狀,但如此血腥怎麽都沒想到。”


    “藥店老板的談吐口吻,以及他拖遝的作風,實在叫人很生氣。在我的日常工作中,總會遇見這類人。他們深以為這是一種睿智,一種魅力,卻從不曾想別人會有多厭惡。你說得對,我善於跟隨別人微笑而微笑,吃驚而吃驚,但我該怎麽辦?這就是工作。所以,又遇見這種格調的人,我怎會不想殺了他呢?然而,縱然那麽想恐怕我也辦不到,能殺得了這家夥的,隻有創造出他的那個人。”她擺擺手拒絕我提來的煙,搓揉著臉哀歎起來。


    “那怨不得你,他就是如此得不配合。”我用小指撓了撓她的手背,問:“為何這麽說?”


    “因為他已成了氣候,聽著,蒼露鶺鴒是所有鱸形蟲中最厲害的一種,哪怕是遺漏半根頭發,一塊頭皮屑,他都能複活。隨著每次被斬殺,他複原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所有慘痛、哀怨以及惱恨的過往,都被保留在記憶裏。假如我至始至終與他糾纏下去,最終死去的人多半會是我。蒼露鶺鴒的報複心理尤其強烈,一旦視你為死敵,便會不知疲倦地追擊,直到將你幹掉為止。”她抬起麗眼,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問:“怎麽,你現在感到害怕了?”


    “是啊,我怎能不怕?對他施加毒害最多的那個人,就是我啊。”我打了個寒顫,答。


    “別擔心,與之交流下來,在他身上我絲毫感覺不出有任何恨意,他甚至感歎,若能比起康斯坦丁更早認識你,也不會有那麽多心理包袱,將自己搞到人不人鬼不鬼,他暗戀著你。”


    “被他暗戀,那還是算了吧,”我佯躺在迪姐的懷中,問:“其實,你倆在底下爭鬥時,我擔心有失,始終趴在彈子門前偷聽呢。起初你倆還能正常對答,為何會忽然大打出手?”


    “你不知道嗎?居然還有臉來問我?”猛然間她變得怒氣衝衝,揚手就是一記大耳刮子扇將上來,我尤避不及,半側臉龐火辣辣地痛,右耳也被打得有些失聰。迪姐一把掐住我細長脖頸,叫罵道:“我問你,為什麽隨隨便便給他碰?別給我找各種理由!”


    “那是在我陷入混沌後,被他趁機鑽了空子,而當回過神時,就已經被他奸汙了。”回想連日來的種種鬱悶,我再也控製不住心弦,熱淚滾湧而下,便抓起她另一隻手移到自己脖頸前,說:“我不想多找借口,那樣是在自欺欺人。自從藥店老板被綁來道場,我和天竺菊對他施加過許多毒打,頭腦中總會浮現他幾近休克時的模樣。我下不去手,心頭全是對他的愧疚,而他好似被我倆打開了天竅,居然在拷問中誕生出無窮的樂趣。因此明知會被侵犯,我倆也不願多做計較,與他遭受的苦難相比,那些皮肉上的事,甚至抵不上補償。”


    “傻妞,有些事是敷衍不得的。你可知道,自己遠不是被邪術化形那麽簡單麽?事實上你已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女人。任由鶺鴒亂來,你那麽年輕,稍不留意懷上孕怎麽辦?難道你想產下一大堆小蜘蛛或者怪胎麽?”迪姐悲憤地鬆開手,自顧自點起支煙,說:“我當然也猜出大致原委,但就是遏製不了怒火。我隻要求男性的你能平安歸來,這難道很過分嗎?”


    “我也知道風險,但dixie,你可曾這麽去想?在我之外有你這樣的人。但布雷德利呢?有誰惦記他?大長老多半打算將他用作活祭。兩者相比,我太幸福了。”我趁勢抱住她脖子撒歡起來,道:“說句心裏話,在你之前,我從沒正經地談過一次戀愛,你可以稱得上是我的初戀。你所給予我的,不僅僅是溫柔,而且還有一份濃厚的安全感,你既像是我的老姐又像是我早逝的老媽,同時又是摯愛的女友。我無法想象,若是失去你,我該怎麽辦。”


    聽完我的話,她的臉上並未綻放往日的笑顏,而是背起手繞著鹿血灘焦躁地打轉。


    “醉蝶花,我出大問題了!將藥店老板迫害至深,我居然體會不出任何罪惡感,好似自己原本就從事折磨人的工作,幹得得心應手,甚至還誕生出一種滿足。直至走回石階,才幡然醒悟,那是個慘遭不幸的可憐人。我怎會變得如此凶殘呢?”她心煩氣躁地走上前來,探出陰爪割破腕子,蘸了一點黃醬湊到我鼻翼前,說:“你來聞聞,就是這股氣味,腥臭難當!原先我以為是無恥之徒身上散發的,啟料它竟源自我身上!我已完全成了個變態怪物!”


    “除了斷手斷腳,在我看來,能被你折磨也算是一種榮幸。”我將迪姐深擁懷中,摩挲著她的濕漉長發,說:“之前我也一樣啊,也許是想表現得專業,結果弄假成真,人再也收不住性子,惡念滋生並掌控了全身,事後會感到無比害怕,大致就是如此吧。”


    鴛鴦茶曾說,真愛的至高境界便是戀而不談,我體會到了。在激吻中迪姐重新化為了之前嫻靜的她,我也沉浸在瑰色中,一切仿佛回到了沒有發生之前。待到理順心情,我抓過她腕子使勁嗅了嗅,的確有些刺鼻,但絕不是惡臭,更象某種我過去熟悉的氣味。


    “在魔魘裏,喬曼的屍身站立起來,擰開把手出來前,裂成一地的蟲豸,立即爬得無影無蹤。你覺得它是什麽?”我焦慮地朝道場方向掃了幾眼,問:“一會兒又該怎麽對她說?”


    “不論是蒼露鶺鴒,還是食屍螞蝗,都是十分古老的左門妖法,它沉暮得就像中世紀樂章,你或許聽過曲調,但想不起記載在哪些古本裏,情況就是如此。潛意識裏告訴我,男孩屍身留在井下會出大事,它應該是一種菌株,猶如來自地獄的霍亂,總之大長老給艾莉森畫了張大餅,許諾男孩將會死而複生,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也許是她險惡的布局。”


    “尤比西奧也說過同樣的話,走吧,讓我們將隱患全部革除,以免造成進一步的破壞。”


    五分鍾後,當我倆重新走回道場,眾女正三三兩兩坐在大廳各處,而神龕仍圍著黑色帷帳,威廉姆斯說通常情況下,祈拜都是十分靈驗的,與盈月圓舞那樣,花不了幾分鍾。然而這回很不尋常,她們吟唱了一小時,紫氣仍沒有升騰,所以暫且作罷,過段時間再試試結果。


    “你煩不煩啊?每次隻要過來就與我說喬曼的事。我家男孩礙著你什麽了?你幹嘛總跟他過不去?”幾句話照麵,本就不爽的農婦立即板起臭臉,指著我威脅道:“我警告你,別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若再不閉嘴,咱們最後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我隻是建議換個場所安置,並沒說棄他而不顧。”喬曼是艾莉森的心結,哪怕過去關係融洽時,但凡說起最後總搞得很不愉快,農婦知道魔魘裏自己的結局,但她顯得毫不在意。


    “你眼瞎了?沒見別人四下縱火嗎?我幹嘛要將他安置在底下,你不明白嗎?那是因為哪怕女神峰化為一片白地,地窖也是最後才遭殃,到那時我早死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艾莉森雙目一紅,抱著臉哀傷不已,說:“你經曆過十月懷胎嗎?你有自己的小孩嗎?你參加過親人葬禮嗎?你有為別人做過一次早餐嗎?醉蝶花,你什麽都不懂,隻是個黃毛丫頭!”


    “艾莉森,你所說的一切,我都能體會,我也曾經是一個母親,我的男孩罹難時年僅七歲。”站立一旁的迪姐悲慟不已,她向我使了個眼色,這種場麵我應付不了,還是忙自己的去吧。說罷,她緊挨著農婦席地坐下,捧起對方的手,緩緩傾吐起自己的不幸來。


    接著又該幹什麽呢?似乎有無計其數的事要做,又全然沒有方向。我按照禮貌者的要求,照例給小老漢去了個電話,告知了當前進度。隨著時間流逝,他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此刻正率領著大隊人馬移師斯巴達周遭的大回避場。我的話隻能激起博爾頓更大的不滿,倘若我此刻站在世界之子堆裏,必然會被他噴得滿臉唾沫星子。不過,謾罵終究解決不了問題,沉吟片刻後,他說再放緩一個小時,但早晨九點前,不論如何都必須給到他確切答案。


    “別逼我下達全麵進攻的號令!小女友跟著呂庫古小姐瞎忙什麽呢?別忘了,次級鑽冠頭絨雲在她體內!萬一那巫婆現在現身了,咱們豈不是白忙一場?設法去將倆人召回,找龍口根本是多此一舉!找到了屍皮又怎樣?你的辦事能力,比我想的還差勁!”


    “說說簡單,公路都叫你們封鎖了,找到她又要怎麽召回?你一點不擔心她會出事麽?”


    “沒有人會與錢過不去,讓黑幫鬆開道路放人回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麽?休要跟我磨嘴皮子,去將道場在哪查清,別搞得像上次那樣大敗而還,大家還好相見!”小老漢幹笑幾聲,道:“私交歸私交,與宏圖大誌相比,她什麽都不是,是可以被消耗的代價。”


    一陣令人絕望的忙音傳響,我被他氣得麵色發白嘴角抽搐,然而卻毫無辦法。


    “你打算給伊騰頓的人去電話麽?”拉多克剃刀聳聳肩,走到身邊,朝身後一大堆老式獵槍努努嘴,說:“我全部驗過了,許多都破得無法再用,以這堆燒火棍,別人隻消攻破碉樓衝進來,一眨眼功夫咱們就會被殺個幹幹淨淨。那個老板找沒找增援可以緩一步,你讓他設法搞些製式步槍來,比什麽都強!醉蝶花,我等起碼要有自救能力啊!”


    那麽第二個電話顯而易見的,跳躍在鴛鴦茶的手機上。他抓起後跟我交待了進度,盡管天公不作美,但汙水處理廠的挖掘工作仍很成功,再有半小時應該就能完全打通。龍口下的三個女的,目前往回走了一個,當剩下的天竺菊聽見挖掘機聲音,始終在不停高叫,急切地想要讓外界知道些什麽。現場有個瘦小男孩,自稱是她朋友,正打算冒險下去將人帶上來。


    “你那裏怎麽樣?匪幫有沒有將坦克拖走?這些該死的混蛋,等要真正用人,卻連一個電話都不回我!”他顯得心煩氣躁,正在雨中漫步,道:“最快趕到女神峰,應該是下午了。”


    “這裏一切安好,仍處在對峙中。別將心思花在我身上,對話時圍山黑幫已反水,他們恐將對你不利!我認為增派的軍事人員,你還是用來保護自己會更好。”我剛說一半,手機便被拉多克奪了去,他將眼前困境快速吐完,然後將電話丟還給我,獨自忙活去了。


    “這不是難題,我可以請人用農藥機空投給你們,但問題是我分身乏術。對了,你在鎮上有沒有熟人?要不等大姐救上來,讓她去督辦你覺得怎樣?”他思慮片刻,衝著手機高呼:“我這裏正下著瓢潑大雨,這種鬼天氣飛上天會出事,恐怕得花重金雇人。”


    我讓他安心救人,合上電話後在心中排序,大鎮上除了老男人,我隻熟悉兩個條子,然而他們也在工地維持治安,那就得另辟蹊徑。就這般想著,眼前忽然冒出了一條遺忘多時的身影,那個人就是範胖。既然眼鏡與勿忘我在伊騰頓度蜜月,他作為蘭開斯特的一員,肯定也在附近活動。不過要他來援手仇敵姐妹會,是否有些諷刺的意味呢?


    不論如何,時事已迫在眉睫,我在簷下抽了兩支煙,躊躇良久撥通了他的電話。


    “在哪裏能見到你所說的老男人?我現在就出發。”他不加思索地應承下來,並將手機交給邊上人。說話的家夥竟然是帕科,我以為這個墨西哥人早跟著偵探回紐約了。


    “老戴讓我留下來調查陰蝕道場這件事,一直與範斯兩人打配合。”


    墨西哥人簡單地聊過幾句後,開始與旁人核對,時隔不久,電話那頭傳來範胖的聲音。


    “我擔心一來一去時間趕不上趟,既要搜集槍支彈藥,又要聯係貨運飛機,我快要瘋了!”


    “你們的事我聽魂鐮說了,現在公羊頭子被排出了局,沒有暗世界高層的授意,禁止與你們接觸,所以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帕科見他忙不過來,接過話茬又說:“你們錯誤估算了許多狀況,有些簡單的事被你們理解得很複雜;而有些複雜的事你們又想得過於簡單。飛機不是難題,偵探有先見之明,覺得像他們這般蠻幹,你們會很危險,所以天氣好的時候讓我在卡溫頓租了一架,等我和老範過去後再詳聊吧。”


    “你和琴弦負責運輸機的事,我有個瘋狂的想法,需要與她們溝通一下。”將手機轉交給剃刀後,我快步走回道場,在這個人心崩潰的時刻,任何好消息都不啻是一管強心劑。當山月桂和蘋果花聽聞增援在路上,心緒平靜了許多。我該不該告訴她們押機過來的人呢?若是這個最遭人恨的範胖步入貝巴因道場,不知浮現在眾女臉上的會是什麽表情。


    五分鍾後,更多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來到。範胖等人已與老男人接上了頭,他們一人出了牛頓縣正往伊騰頓趕,而另一人去了教練場。農藥機隻能容納七人,作為空投武器的載具很合適,但一下子帶不走女神峰三十餘人。帕科打算接收武器後飛一個大大的迂回,繞開所有地麵監察,不動聲色地迫降在山丘背後的淺灘上。總而言之,他隻能做到這一步。


    與此同時,迪姐也私下n的羅莎談起此事,專題攝製組的人也感到難以置信,正打算出麵幹預,倘若將圍困女神峰一幹蟊賊的醜惡行徑曝光,那麽這股力量將會被立即蕩除,黑幫終究要混飯吃的,他們既已拿到好處為何非要耗死自己呢?這根本是得不償失。


    不論怎麽看,這個霪雨紛飛驚雷不斷的十二號,都會是一個最煎熬的日子。它關係到女神峰上下幾百人的命運,亦牽動著遠在全美各地更多人的神經,盡管每個人的出發點都不同,有些是想拿普利策獎的;有些純粹是來搞破壞的,還有一些,是真正牽掛著我們安危的。


    “一會隨機過來的人,是你們圍獵過的死胖子,他負責輸送武器彈藥,你們不會趁勢將他扣下宰了吧?”我故作輕鬆地開著蹩腳玩笑,將運輸機的事向眾女描述了一遍。


    “沒工夫去計較宿怨了,但你別指望會有人給他好臉,你剛才說有個瘋狂的想法,那又是什麽?”威廉姆斯盤膝而坐,正與幾個陌生的莉莉絲謀劃,不時抬頭發問。


    “這個想法顯而易見破產了,我原以為是架運輸機,本打算事情急了讓大夥搭機轉移,可惜據倆人說,隻能載員七個。”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問:“靈戒盤查下來如何了?”


    “所有人都問了,個個都說沒有動,但究竟是不是就難說了。”她打懷中掏出自己的珠子晃了晃,道:“反正我留著沒碰,她們不願示人,我懷疑,肯定有人等不及已經吞了。”


    遠處坐著的農婦和迪姐,也討論出了結果,被安慰的人反倒成了dixie,也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某種哀思的話隻有她們能懂,總之艾莉森答應將男孩轉移場所。這又是怎樣一套說辭呢?起因是農婦獲知自己必死,在心裏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也等於變相接受了殘酷命運;而口吐蓮花的迪姐卻給她出了另一套方案,兩者並存下來豈不是更好的結果麽?


    “什麽,你讓她移屍去戥星台?這本質上是一回事,泛渣之井的裂縫原與底下私通。”


    “這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後底線了,不論女神峰化為白地還是幸免遇難,蟊賊都不會找到屍脊背,那麽喬曼也不會有戮屍之禍。你所說的麻煩我怎會不知?隻要預先做好防範,多少還是能濟事的,因為原始格局改變了!艾莉森本就是一心求死,能喚醒她的隻剩男屍了。”


    “好吧,我隨你們一起去。汙水處理廠底下三個人,據說有一個往回走了,雖不知是誰,但我覺得隻可能是泅水之星,奧萊莉是不願意被曝光的。前天她夜襲緋紅山莊,正是因追擊白原鱸形蟲而來,當她察覺出農地附近妖氣衝天,又將艾莉森困住,那個目標所指就是喬曼啊。所以等她從地底上來後撞見,男屍能否保全基本是不可能的。”


    五分鍾後,我尾隨倆人下去泛渣之井,沿路走得戰戰兢兢。宵草櫻刃既已給了布雷德利,難保他為求自保而紮透劍突化為蒼露鶺鴒。而我等三人,對他而言隻有傷害沒有恩惠,藥店老板也許會躲在暗處伺機行凶,因此迪姐走在第一個,我徘徊在末尾,而農婦居中。然而地窖死寂一片,任何生息都感受不到,男子早已潛藏了蹤跡,好似融化在了空氣之中。


    既然他早早避害,我等也不願無事生非,徑直走向地牢偏隅,來到了那間屋子。屢遭掏心之難的屍骸,已與過去產生了些許不同,膚色變得焦黑,仿佛塗上了一層樹脂,水份被抽幹表皮變得很堅硬。農婦用毛毯裹好扛上便走,就這樣一行人快步回到石階前。


    “等等,先別將門鎖上,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夾壁深處傳來男子的呼聲。他十分厭惡女播報和農婦,看著她們離去後,才敢從黑暗深處爬將出來。


    短短十分鍾,藥店老板長出新的軀幹,然而外形卻尤其古怪,它們仿若畸形的塊莖,該粗的上臂纖細,該細的小臂卻粗碩,手掌成了風扇般的怪螯,那把宵草櫻刃,正戴在其中一條粗短手指上。總而言之,這具軀體雖已複原,但其狀之恐怖,令人不由作嘔。


    “你別靠過來,就站在原地說好了。”我看得頭皮發麻,不知他要我留下的用意,便故作輕鬆地問:“這就是刀刺後的結果麽?以這副軀體,恐怕你往後無法重操舊業了。”


    “我沒有用鏤金刀,所以才演化成了這副尊容,現在別說報仇,就連奔跑也很困難,你不用害怕。”藥店老板果然停在二十米之外,不再上前,說:“雖然我一直管你叫萬惡的妹妹,但與虛偽的大姐、粗蠢的農婦以及叫人絕望的女播報相比,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一個。”


    “誒?起先你一直盤算著要怎麽搞來刀,可現在東西都給了你,幹嘛又不用呢?”


    “這是因為,思來想去,暫時不打刀的主意,或許是最明智的做法。別誤會,我信任康斯坦丁這點不會變,靠幾張照片和一番淳淳教導,怎可能砸爛她在我心中的形象呢?”藥店老板唏噓著,將蟲子女人對他說過的話重複一遍,道:“因此,以她能預知未來的能力,判斷出大概率我是得不到宵草櫻刃的,所以勸我顧及自身為先,這就是我不動它腦筋的原因。”


    我不禁幡然大悟,問:“你簡直就是一個風險評估師,個中就沒有受我的絲毫影響麽?”


    “隻能說有參考價值吧。畢竟一刀下去便沒了回旋餘地,倘若事實就像你說的那樣。”


    “好吧,那你現在是什麽打算?她們自己也是焦頭爛額,再沒有精力來折磨你,若是想走請自便,不會有人橫加阻攔。”我指了指堆在邊角不用的毛毯,說:“但出去前最好拿棉被裹一裹,以免驚嚇到她們。人在慌亂中會管不住手指,很可能將你當作怪物開槍射擊。”


    “暫時我沒有走的打算,想在這裏等康斯坦丁來,有些事我必須要知道答案。”他正待進一步說明,忽然臉色大變,手忙腳亂縮回夾壁深處,惱道:“該死,真是一刻不讓人喘息,先將你那恐怖的老姐打發走,咱們再繼續對話。我還有一個秘密,也許能助你擺脫困境。”


    五分鍾後,渾身沾滿雨露的迪姐重新出現在彈子門前,正狐疑地掃視陰暗地牢。她與艾莉森出了鹿血灘,走在後山的土道上,思來想去覺得不妥,想知道布雷德利究竟要幹嘛。


    “你這個死女人怎還不滾?我又不是瘋子,怎會無端害人?我找她是想說龜背的途角這個秘密。”男子顯得又氣又急,聲嘶力竭地大叫:“別逼得我改主意,那樣對誰都沒好處!”


    吠多檀派的分支後彌下囂著書中,曾對蒼露鶺鴒有過較為詳細的說明。它們理應歸類於藠蟎,但本質與雲諾蟲差異甚大。地陰蟲是妖氣甚重的蝃池產物,它們完全化為了蜈蚣類的硬甲爬蟲,雖智商極高,卻以獸類模式去進行捕獵,沒有清晰的邏輯思維。


    然而,鱸形蟲卻不尋常,它們也能化為無數的水晶飛蟲流走,隻要漏捕一隻,就會在他處超級複製並很快複原,堪稱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然而它卻是以人為本的,最終融合的外觀依舊是曾經的模樣。蒼露鶺鴒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僅擁有人類的情感以及思維方式,而且是可以溝通的。它隻要被人傷害,就會像迪姐那樣形成食物鏈,將極度恐懼或刻骨仇恨印刻在基因裏,伴隨每次死而複生變得愈加強烈,要麽躲著你走,要麽生生世世追殺你。


    “沒事的,dixie,昨天他有過無計其數的機會,也沒趁勢取我性命。我知道現在很糟,不如索性想開些放鬆心情。”我朝她眨巴著眼,表示自己無礙,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戴眼鏡的老馬,居然與紫眼狐狸熱戀了,他倆正在伊騰頓度蜜月呢,你說好不好笑?”


    “與她有關的一切我都不覺得有趣,那好,你自己小心些。”說來奇怪,迪姐隻要見到他,祥和的麵容會立即變得不怒而威,那股氣場哪怕隔開很遠也能感覺得到。布雷德利肯定沒膽去找她尋釁,隻敢縮在角落裏歪著頭謾罵,她最後掃了男子一眼,丟下幾句狠話,便重新踏進雨幕,追趕農婦去了。


    “真是豈有此理,說得好像她被我侵犯了那樣,老子被挖走命根斬斷四肢找誰說理去?”待到女播報走出很遠,男子才從昏暗深處出來,罵罵咧咧一番後,說:“那個地方不叫龜背的途角,而叫迷途龜背。不錯,它是連結另一棵屍脊背的龍口險途,你難道不想知道麽?”


    “當然想知道啊,但你隱瞞至今不肯如實相告,為何現在卻又想說了?”


    “那是因為,一切都基於我對康斯坦丁的承諾。她早已預測到我會被人綁架,並要求最低限度拖延到十二號。今天就是十二號,我已達成了她的要求。成了這副鬼樣子後,我的視聽變得極度發達,人哪怕沒站在道場前,也知道你們目前陷入了絕境。”布雷德利別扭地擎著怪手,為自己點了支變色龍吞雲吐霧起來,說:“我不在乎自己挨多少打,但想知道自己嚐遍酷刑到底有沒有價值,你們之間的對話讓我明白了原因,好似與她作法並不衝突。”


    “原本就是這樣啊,隻是大長老始終窩在暗處不肯露麵,連個溝通機會都不給,我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這才放下心來,接過他的話茬,問:“那麽這個地方在哪?”


    “遺憾的是,我也不知。”男子猶如嘲諷般訕笑幾聲,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我的表情。


    “繞了一大圈,你這是在玩我哪,好吧,你繼續躲著抽煙,我要忙自己的去了。”


    “嗐,別那麽沉不住氣,我還沒說完呢。”布雷德利如願以償地笑了,見我滿臉慍怒打算上樓,忙伸手製止,叫道:“你生起氣來時特別美,我隻想再看一次。雖說我不知它在哪裏,但知道一些特征,如果刻意去找,理應不難尋到。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並不全為了助你成事,因為現在的局麵,對康斯坦丁而言也是極其不利的。我想通過這個激將法,令她快點現身,趕緊將這檔子破事解決。你可知道?她信誓旦旦說非殺了你和紫發女孩不可。”


    “她也要有本事啃得下我倆這塊硬骨頭才是,咱們死了對你來說不是出了口惡氣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之不想看見你倆出事,這可能就是書本上所說的人質情結吧。康斯坦丁鬧出這場風波,影響是深遠且無法收拾的,事態已不是她所能控製,一場戰爭在發生的同時會造成更多戰爭的衍生。你我都有共同的希望,那就是迫使她盡快現身。”男子在牆皮上掐了煙卷,說:“這個龍口並不在戥星台,而在這所道場之中。”


    通過藥店老板的不斷補充,迷途的龜背原貌被揭示了出來。它其實是一條地底的走徑,因連接著活樹,所以它並不像胡桃蛾的龍口那樣是塌陷的。大長老並未完全放棄女神峰,她保留著這個秘密對誰都沒公示,可能是另有企圖。龍口雖不知在哪,但它有一些明顯特征,迷途的龜背不像我們想象那樣狹窄,這個入口非常大,它的外形等同於山洞,隻不過支撐起它的不是岩石,而是樹根。人甚至可以騎上馬在底下狂奔,那麽在時間上就能大打折扣。


    我將布雷德利帶出地牢,安置在庫房單間裏,給他送去剩下的羊肉羹,便開始召集人手去找尋這個地底龍口。作為探陰的利器,我可以釋放出血腥修女刨根問底,然而前提必須是目標明確,否則老妖破軀而出,隻是白白浪費機會,想要恢複至少再得等一天。


    “每個人都拿上孰爪,去道場各個角落拋擲吧,白煙乍起,然後觀察腳下。”我將背包內白瓷公雞分發眾人,說明它要如何來使用,當見到大量的雞爪集中某處,就表示這個場所有問題。倘若雞爪四散亂走,則表明沒有貓膩。一旦發現這種地方,就找我過去研究。


    話分兩頭,再說dixie追上艾莉森,她們踏著雨幕,在樹林中疾行。倆人之間除了喬曼屍身這件事,似乎全無交集,又因彼此間夾雜著一個醉蝶花,農婦在偷瞟女播報時,總顯得十分尷尬。所以為緩解這種氣氛,她們嗅著濕漉的空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原來你也是佐治亞人啊,老家又在哪?”艾莉森取出一支上好的weed遞給她,問。


    “不,我的出生地在弗吉尼亞,大學是在佐治亞念完的。所以對亞特蘭大周遭更熟悉一些,東北部過去從沒來過。”dixie伸手接過,吧嗒吧嗒抽了幾口,自嘲般笑了笑,歎道:“沒想到戒了五年的煙,現在又抽上了,我真是個要不得的女人,總改不了惡習。”


    “幹嘛非要約束自己呢?我覺得,在鄉下地方當個屠戶,種種莊稼賣點農副產品,比待在競爭激烈的大都市裏要輕鬆,也符合我的天性。”農婦瞥見她腕子上纏著的繩帶煞是鮮豔,問:“這哪買的?怪好看的。不過我覺得,你更適合披著蓬鬆長發,那樣更加適合。”


    “噢,其實是我在北卡家裏做的。”dixie抖開腕子,露出另一條手臂上的繩帶,笑了:“他剛成為醉蝶花那晚,我心血來潮做了兩條,哪知醒來時她已出發了,所以一起帶了來。”


    “你倆見著後,卻為什麽不給她呢?dixie,你們究竟是怎麽認識的?”


    dixie哀歎一聲,將自己是如何在0514遇見他,又一起在逆流幻日的險境中劈荊斬麻的瑣事描述了一遍,說:“那時的他,也是滿懷惡意羞辱我的一員,這種事很常見,總有許多人厭惡我,有些彼此間都不認識。我對他印象並不好,因為他故意在邊上徘徊,大聲嬉笑著說我是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容貌都是靠化妝畫出來的。但我沒料到,恰恰是這個最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會拚卻性命闖入超級妖陣,最終將我帶回現實裏。”


    “所以,有了這個基礎,你開始與他慢慢走近,並逐漸滋生出感情,是嗎?但這個人的確如你所說,花心得很哪,我也時常被她傷害。”艾莉森揶揄了幾句,突感失口,不由放緩步子與她拉開一段距離,道:“我曾聽她提起,但凡與她有那種關係的,你都會難以自控。”


    “這就是我不打算將繩帶立即給她的原因。”dixie搓揉著臉,欣賞著一望無際的灌木叢,說:“在超級妖陣裏,我們不免爆發過爭吵,他說他是個沒有自尊的人,這點讓我很吃驚,後來才慢慢知道了他的身世。人生總有不如意,有些能忍有些不能忍,而他甘於忍受一切不公,甚至全不當回事,可見在我們相遇前,他吃過多少苦?我看著他,眼前猛然間出現了喪子的身影,頓時心生出一種義務。”


    “誒?難道你將他當作了兒子?這究竟又是怎樣的感情呢?”農婦聽著聽著,不覺啞然,問:“可這麽一來,你倆上床時,難道不會產生隔閡與尷尬嗎?”


    “我很難說清這究竟是種怎樣的感覺。他很不成熟,又自由自在慣了,為人處世隻考慮自己,很少會站在別人角度思考。我在他眼裏,有時是個老媽,有時像個老姐,兩性間的事,反而是最不重要的。而名義上,我卻是他的女友。”她尷尬地朝農婦露齒一笑,答:“所以與他交往,人會產生一種焦慮,他總是明裏暗裏做出許多令我生氣的事,但我卻怪不得他。”


    “按你描述下來的,這不就是個渣男嗎?dixie,你可真能受得了這種窩囊氣。”


    “這是因為,我並不比他好多少。我又何曾將他當作戀人好好看待呢?每次約會都由我來定地方,平素交往時也一直遮遮掩掩,甚至連人都不敢白天往家帶,擔心被人瞧見,生怕讓人猜出我倆間的關係。你說,這樣的我,又有什麽權利去指責他?而他成了醉蝶花,我反倒坦然了。”dixie拍了拍她厚實的肩頭,寬慰道:“艾莉森,咱倆剛一見麵,我已通過氣味知道了。正因我也同樣虧欠他許多,這才冒失地跑來佐治亞,我不想繼續這麽下去,我也怪不得任何人。要怨隻能怨自己,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怎不擔心呢?現在就你我。你對待藥店老板那麽殘暴,著實驚呆了大家,這種事隻有棗核才做得出。不過我覺得食物鏈的說法有些鬼扯,真要這麽算,那該被揍的姐妹可太多了,阿斯蘭和佐伊也同樣染指過她。難道是因為布雷德利已成了老妖,你覺得施加再多暴虐也無關緊要嗎?”艾莉森指了指自己,笑道:“雖說我是個殺豬的,又擅長使刀,但其實很膽小,你真讓我下去揍人,那種事絕對辦不到,我充其量隻會恐嚇。對了,你幹嘛那麽恨他?”


    “如果我回答你,做出暴行的並不是我,你信嗎?”她在雨中收停腳步,側過臉來問。


    “誒?”農婦愣了愣,見月壟圓屋已近在眼前,索性找了片幹土坐下,好奇起來,問:“你是說自己擁有多重人格麽?我沒有其他意思,藥店老板的確很賤,但那樣做有些過了。”


    “不是多重人格,而是我知道必須得那麽做,當心頭起了念後,卻怎麽都停不下手。與布雷德利交手的每個細節我都記得,但遏製不了這副失控的身軀,所以我不敢深想下去,你暫時將它定義為食物鏈好了。”她緊挨著艾莉森坐下,又要過一支weed,說:“妖與妖之間,能相互感觸到對方,嗅出彼此氣息。為了解釋這個問題,我必須從自己開始說起。”


    “願聞其詳。”農婦本就是好打聽閑不下來的人,自是饒有興趣,為她擦亮了火。


    “我是在不知不覺中而成了現在的模樣,觸發我性情大變的,正是無恥之徒對醉蝶花犯下的諸多惡行。我被衝天怒火所駕馭,從此一發不可收,隻要這個紫眼狐狸出現在兩百米範圍內,我就會立即發現,並主動做出反擊。所以,無恥之徒實際挨了我很多頓毒打。但她也是一隻老妖,每回都能順利逃跑。後來,我也找了些關係詢問,有道行的人說,那叫念根。”


    “原來如此,那什麽叫念根?因對手而重塑了自己嗎?”艾莉森撥弄著腳下野花,問。


    “人會因經曆而轉變性情,因童年陰影影響身心,對妖怪來說也是一樣啊。在化妖的一刻,你就被定型了下來,想要後期改觀基本是不可能的,藥店老板也是同樣道理。”dixie安撫下躁亂的心,歎道:“在他化妖的一刻,滿腦子都是報複和欲望,所以在短短不到半小時裏,兩個妞全被他奸汙了。長久下去這部分欲望會無限膨脹,到那時,借助蒼露鶺鴒的散形術,不知他會禍害多少姐妹。所以才要在此人未完全領悟前,斷了他的念根,也就是神殺,剝除這份原始衝動。由我這個惡人,用極度殘暴的方式給他建立敬畏之心。”


    “有點意思啊,dixie,你是說以這種鋤暴安良的手段切斷他的欲念,但如何來保證他不是敷衍。為了避免挨打,暫且忍氣吞聲,表麵臣服實則心頭暗潮湧動呢?”


    “這就是神殺,高等生物對低等生物的支配,猶如老鼠害怕貓,知了會被螳螂吃掉。他化妖的頭一步還沒跨出去,卻已被我殺了,那樣便成全了一個最初狀態下的藥店老板。倘若在我化妖當晚,無恥之徒能登門懇求我的原諒,興許也不會導致現在這種地步。”她朝遠處若影若現的鍾樓尖頂掃了一眼,笑了:“即便我不出手,康斯坦丁最終也會受不了,那樣他豈不是更尷尬麽?隻有當你成為半妖才能心有體會。妖並不都是邪煞,同樣分好與壞。”


    “這倒也是,如果真像藥店老板描述的那樣,大長老是斷斷不能忍受的。如此看來,他反倒應該酬謝你才是。”農婦也一同訕笑起來,用肘子窩頂了頂她,問:“真的假的?”


    “對他來說是好事,但對我來說,就是絕對的壞事。”啟料dixie正襟危坐,臉上凝結起惆悵,她指了指心窩,道:“我快要控製不了這副身軀了,難保往後還會犯下多少殘暴行徑。我擔心隨時會被這股邪惡力量所吞噬,從此迷失自己,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五分鍾後,倆人將喬曼屍身搬入圓屋古墓。農婦表示自己本就對修煉妖法毫無興趣,她加入姐妹會圖的就是複活喪子,因此不打算再回道場,留在這裏照料男屍。而dixie也擔心最終從地底冒頭上來的,會是殺伐無常的奧萊莉,兩人之前有過往來,興許能憑借交情勸住她,因此也決定留在古墓裏默默等待。


    農婦見她神情疲憊,取出自己卷的weed讓她養養精神,畢竟打從昨日下午至今,她忙裏忙外始終沒有合過眼。就這樣倆人邊抽邊聊,dixie忽然跳將起來,急急忙忙竄出樹洞,來到雨幕下朝著西麵天空張望。幾分鍾後,如巨蟒翻滾的烏雲之中,出現了一個灰點,那是一架破舊的運輸機,正裝載著眾人的希望向著女神峰飛來。


    “真神,你是怎麽聽見的?這種壞天氣,來來回回都是風聲和雷電。”艾莉森也鑽出樹芯,陪在一邊觀望,向她描述起前不久痛扁蘭開斯特的往事。作為曾經的打手,她是愧疚的,畢竟女兵就折在她和番茄的手裏。


    時隔不久,農藥機在遠處的石灘前降下,範胖沒敢貿然下來,畢竟上次的圍殲戰將他打怕了。倘若姐妹會隻是嘴上說一套,自己這二百五十磅很可能就交代在祭台前。好在帕科是dixie撚熟的,倆人見麵後也少不了一通寒喧,三人便向著飛機而去。


    “我們帶來了三十把m4,及十多把手槍,幾乎將鴛鴦館的庫藏搬空了。”墨西哥人聳聳肩,開著蹩腳玩笑,問:“如何?大戰還沒打起來吧?古斯塔夫本也要搭機過來的,他實在是放心不下老婆,我不知該如何婉轉得告訴他實情。你看,要不喊幾個人來搬?”


    dixie掏出手機打算通知剃刀來接收,恰在此時背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似乎哪裏被雷劈了。隨著第二聲響起,她立即辯出方位,那是道場方向傳來的炮擊。


    “不好,許是飛機秘密運輸被黑幫瞧見了,他們用謝裏登坦克轟擊碉樓,山底下所有蟊賊都在高喊活捉9號,他們打算開始強攻了!”電話中傳來剃刀驚慌失措的大喊,他已亂了方寸,dixie隻感到天旋地轉,便抖開陰爪按原路飛奔而去。


    當繞出鹿血灘回到泥濘空地前,眼前出現了一幕令人心碎的慘狀,巨石壘成的碉樓已被鑿穿了幾個大洞,鐵門也癱了半扇,破墟前燃起衝天大火,女神峰的門戶已然大開。此刻隻要底下的人一鼓噪,眾皆猛攻,則道場陷落隻在頃刻之間。


    “都幹點正事吧,武器彈藥已運達,趕緊著人去搬啊。”dixie隻覺得天昏地暗,分開眾人衝到破墟前往下打量,隻見那輛坦克正在調整炮塔,黑壓壓的雨披男們也在摩拳擦掌,隻待徹底破壞樓盤,便開始攻山。


    “為什麽?難道他們全都瘋了?不是說圍逼隻是表麵作態麽?當真毀了華宵儀式,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dixie發了瘋般狂呼,一把拖過身邊的琴弦,噴了他一臉唾沫星子,叫道:“醉蝶花呢?讓她趕緊給博爾頓通電話,給我們爭取更多時間!”


    “我們搞錯了狀況,他們開炮的原因,並沒有發現秘密運輸,而是約定的時間到了。”禮貌者抬起手腕,時針指在七點二十九分,他從褲兜裏掏出手機,唏噓道:“那個摩托車幫的首領,在半夜上山要人時,讓9號下山去當人質,現在正巧到點。”


    “她將手機留給了你,自己梳妝打扮一番已下了山,並說希望借此機緣為我們爭取足夠時間,莫要辜負了她將要付出的慘烈代價!”剃刀手指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悲歎一聲。


    “我的天哪,傻妞這是有去無回啊!”聞聽這個噩耗,dixie隻感氣血襲胸,雙腿一軟跪倒在焦土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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