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收尾【感謝中華田園仁的盟主】


    街麵上淒冷空曠,馬蹄聲清脆悅耳。


    宮保南左手牽著韁繩,兀自走著。


    他的步伐已經很慢了,但小雪還是得顛著快走,才能勉強跟上。


    “你到底是有多饞?都出來逃命了,兜裏還揣著這東西?”


    小雪忽地停下腳步,又一次把手心裏的凍梨遞上前,眼裏含著期待。


    宮保南低頭看了看她,遲疑了片刻,到底拿走了小雪手上的凍梨,狠咬了一口:“怎麽說,我也救了你一命,吃你一個梨,不過分。”


    小雪看他吃了,便很開心,轉頭又從兜裏另變出一個,自己也跟著吃。


    “伱還有啊?”宮保南目瞪口呆。


    “昂!”


    小雪把咬了一半的凍梨又揣回兜裏,隨後又在身上四處翻找:糖豆、餅幹、花生、柿餅……似乎是要請客。


    “行行行!”宮保南連忙擺了擺手,“別掏了,別掏了,快收了神通吧!”


    小雪便收了“神通”,又拽住宮保南的褲管,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也不問他是誰,要去哪兒。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宮保南忽然問:“噯,你叫小雪是吧?你不害怕嗎?”


    小雪沒有理會,搖頭晃腦地左顧右盼,似乎對宅門外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宮保南停住腳,在她身前蹲下,語重心長地說:“我叫宮保南,記住我這張臉,別跟錯人了。”


    小雪直愣愣地點了點頭。


    “你——”宮保南頓了頓,他想弄清楚,小雪究竟能不能真的理解眼前的變故,可話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身後的老馬突然打了個鼻響,引來小雪一陣歡呼。


    宮保南神情愕然。


    按理來說,她這個年紀,即便不能對家族慘劇有一個清晰的認識,也合該知道個中甘苦。


    人在大悲之中,往往容易緩不過神,隻怕悲傷過度,莫非孩童也是如此?


    老七有心將小雪的注意力拉回現實,可轉念一想,頓覺人生苦短,又怎忍心冷落這須臾的歡喜。


    他忽地站起身,拍了拍馬背,笑著問:“小雪,想騎馬嗎?”


    “想!”聲音很亮,傳得很遠。


    “好!”宮保南一把將小雪抱起,翻身上馬,“想上哪兒去?我帶你轉轉。”


    “公園!”


    “奉天公園?”


    “昂!”


    “得!坐好嘍,叔騎得可快!”


    小雪的聲音很亮,讓宮保南的陰鬱的心情也暢快了不少。


    世事無常,他今晚無端掀起了一場鬧劇,卻也因此而終結了半生的迷惘和頹靡。


    倘若人生能夠先知先覺,老七便應該知道,他在今晚,為自己的餘生尋得了一個支點。


    兩人說說笑笑,策馬揚鞭,蹄聲漸遠……


    …………


    “噗嗤!”


    白國屏外宅,李正殺死了白家最後一個女眷,將刀身夾在腋下一抹,命手下打點好搶來的財物,而後大跨步地走出房門,衝趙國硯和韓心遠揚了揚下巴。


    “哎,那大嘴叉子來沒來?”


    趙國硯看了一眼懷表,點點頭說:“應該馬上就到了。”


    “趕緊的吧!”李正有點不耐煩地說,“剛才耽誤了半天,一會兒天都要亮了。”


    說話間,院子外頭便正巧有人聲走動。


    俄頃,就見鍾遇山眉頭緊鎖,拖拽著喇叭嘴迎麵走了進來。


    “唔——唔——”


    鍾遇山將喇叭嘴按在地上,剛一拔下口塞,千言萬語頓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大大大大哥!別衝動,千萬別衝動,有什麽吩咐,你隻管說。”


    喇叭嘴經過院子時,看見無數死屍,早已嚇得磕磕巴巴,隻顧求饒:“不是,那個,道哥和大嫂已經答應放我一馬了,我現在給他們效力,真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問他們去,誰撒謊誰孫子!再說,我既沒做錯啥,也啥也不知道,真沒必要殺我滅口,一個子彈也不少錢,拔刀你們還費事……”


    “閉嘴!”鍾遇山罵道,“誰他媽說要殺你了?”


    “不、不殺啊?”喇叭嘴鬆了一口氣,“嗐!大哥,那你早說啊!咱們現在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瞅你把老弟給嚇的,這都冒汗了都,再這麽下去,都容易風寒……”


    喇叭嘴突然收聲,隻因眼前多了一把刀。


    李正收回刀身,用刀尖引著喇叭嘴的視線,落在地上的一具屍體身上,冷聲道:“認人!”


    “哦、哦……認認認!這是……這是老太太,白寶臣的正妻。”


    “這個!”


    “這個?這邊臉爛了,有勞大哥幫我翻個麵兒,哎,好好好,這是白國屏的三房姨太太。”


    “這個。”


    “這是白寶臣的三女兒。”


    細細地逐一問下來,白家一家老小,三十四口人,數出了三十一個。


    剩下三個,一個白雨晴,躺在巡警局;一個馬氏,當了替罪羊;還有一個小雪,剛被宮保南救走。


    眾人彼此相視一眼。


    李正拍了拍手,又點上了一根煙,嬉笑道:“齊活了,都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大夥兒便應聲點了點頭,轉而走出大宅。


    臨要離開時,喇叭嘴忽然有些不舍地轉過頭,說:“那個……幾位大哥,能不能讓老弟辦個事兒?”


    “你要幹啥?”鍾遇山問。


    喇叭嘴有點膽怯,又有點慚愧地說:“呃……不管怎麽說,這白家也是我前東家。但是當然,他們白家都不是好東西,對我也不好,尤其門房那個老吳,一天淨看不起我……”


    <divss="contentadv">“你到底要幹啥?”眾人齊聲問道。


    “嗐!也沒打算要幹什麽!隻不過,老話說的好,死者為大麽,你們看這冰天雪地的,就這麽在這擱著,也不太好,你們說是不是?人生百年,不管是老死、病死、橫死,誰都有這麽一天嘛!要是換上咱們自己個兒,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要是換上我,我也希望有人能幫我體麵一下,你們說是不是?”


    趙、韓、鍾三人相視一眼,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給你五分鍾!”趙國硯冷冷地說。


    “足夠了,足夠了!”


    喇叭嘴連忙爬起身,衝進院子裏,將地上、炕上的屍體的衣襟掀起來,蓋在臉上,碰見穿短褂的,摟不起來,便也用手替其闔眼。


    匆匆地忙完了這一切,喇叭嘴便又回到宅門口,衝著裏麵磕了三個響頭。


    至於此舉究竟是出於對老東家殘存的最後一絲情誼,還是單純出於對鬼神的敬畏使然,便隻有他自己知曉了。


    然而,李正卻滿臉不屑,冷哼一聲:“站不起來的廢物,天生當奴才的命!”


    喇叭嘴當然不敢跟他爭執,隻是“嘿嘿”地賠笑了兩聲,便跟著眾人回江宅去了。


    竟夜無風,此時卻又忽地吹了起來。


    如此滅門慘案,想要瞞天過海,當然必不可能。


    要想查清此案,必然少不了神探登場。


    …………


    奉天巡警總局,審訊室內。


    趙永才上下打量著桌案上的死者名單,一邊摩挲著下頜,一邊喟歎道:“慘!慘!慘呐!”


    接連砸了十幾下嘴,趙永才方才抬起眼皮,將目光落在身前的絡腮胡壯漢身上。


    “你說說你,你怎麽下得去手的,啊?畜生,簡直就是畜生!啊呸,連畜生都不如!”


    絡腮胡臉色煞白,瞪著眼哀嚎道:“大人,我冤枉啊!”


    “哎,你先甭跟我在這喊冤!”趙永才抬手打斷道,“我問你,你就叫張三吧?”


    絡腮胡糾正道:“大人,我叫張川。”


    “哦,原來是張三啊!”趙永才怒拍桌案,“我且問你,前兩天,是不是你拉幫結夥,帶著人去白家鬧事的?”


    絡腮胡的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兒:“啊?大人,這……”


    “你就說是不是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


    “的確是我,可是大人,那是因為我媳婦兒在白家的紡織廠被炸死了,沒給我家賠錢啊!”


    “嘖!誰問你這個了?”趙永才岔開話題問,“那天,是你用斧頭把白家的宅門給劈開了吧?”


    “這……是……”絡腮胡早已汗如雨下。


    趙永才撇了一張嘴,點點頭,說:“有人作證,那天,你曾經說過,‘再不拿錢,老子他媽一把火燒了這宅子,大不了,大家一塊兒完犢子,誰也別想跑。’有這事兒吧?”


    “確、確實有這回事。”


    絡腮胡不敢撒謊,一則他確實說過,二則也必定會有人作證。


    趙永才接著說:“你那天還說過,讓‘大家不用怕,跟我衝進去,把之前的東西全都搶了’,這事兒你還記得吧?”


    “記、記得……”


    “啪!”


    趙永才拍案而起,厲聲喝道:“刁民放肆!謀財害命,你好大的膽子!”


    絡腮胡子疾聲爭辯:“大人,我真冤枉啊!昨天晚上,我正在朋友家裏喝酒呢,根本沒去過白家的宅子啊!不信,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我趙某斷案如神,用得著你說?你那朋友叫李四吧?”


    “大人,他叫李智。”


    “好!來人,把李四帶上來!”


    少傾,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被帶入審訊室內,巡警扶他上座,他不敢,非得跪著。


    趙永才便接著問:“李四,張三剛才說,他昨天晚上一直都在你家喝酒,有這事兒嗎?”


    李智戰戰兢兢地答道:“回大人的話,他昨天晚上,確實是在我家喝酒。”


    “哦?那這麽說,你是共犯?”


    李智聞言一驚,忙說:“不不不,大人,他昨天晚上的確在我家喝酒,可不到二更天,他就走了,而且頭走之前,還說……還說……要讓白家好看!”


    絡腮胡雙肩一沉,頓時啞口無言。


    平日裏,總有人勸他少逞口舌之快,他向來不往心裏去。


    到如今,事在眼前,方才悔之晚矣。


    “大人!大人,我那隻是隨口說說而已。而且,白家上下,算上家仆,少說也有四十幾口人,我單蹦一個,他們就算拿著板兒鞋,也把我平了呀!”


    “行啊,看來你把脫罪的說辭都想好了。”趙永才故作高深道,“可你休想騙的過我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出你骨骼清奇,必定練過武功,搞不好還是個絕世高手!”


    絡腮胡立時怔住:“大人,天地良心,我根本就不會武功啊!”


    “那就是天生神力!”


    “我!”


    “行了,你別說了!”趙永才又衝門口喊了一聲,“來人,傳下一位證人!”


    如此顛三倒四的審訊,織羅布網的陷害,始方知官要殺人,何須屈打成招,誰還沒個軟肋?


    趙永才不過用了一天一夜,便將此案查了個“水落石出”,上下滿意,屈死幾個冤鬼,自古以來,又算得了什麽。


    行將破曉時,趙永才提著褲腰帶,來到驗屍房內,隔著門上的玻璃看了看白雨晴被白布覆蓋的屍體,忍不住搖頭歎息。


    “唉!少姑奶奶,你可別怨我,都是拿了錢的,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時機雖然出了點岔子,但你們家工人的事兒,我可真幫你平了啊!說白了,這也是你們白家自己埋下的禍根,讓人鑽了空子。”


    說完,他便轉過身,又接著喃喃自語起來。


    “嗐!都不是東西。造孽,造孽呀!”


    ————


    月票:113/500


    打賞:120100/140000


    加更:0


    欠更:8


    這張不算加更,隻是感謝中華田園仁義父的盟主打賞!


    老板大氣!


    大家盯著,我會還欠更的!目前沒有離譜,尚在掌握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江湖二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征子有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征子有利並收藏民國江湖二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