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半仙站在一邊,看著這場亂戰,此刻他看起來處於邊緣,沒人保護,並且是三人,或者說在場眾人裏最弱的一個。


    然而盡管看起來有機可乘,卻沒人打他的主意。


    因為眾人都明白,隻要試圖去到劉半仙身邊,立即就會遭到尹秀和馬小玉的攻擊。


    之前無聲無息倒在他身邊的幾人便足以證明這一點。


    劉半仙遠離紛爭,或者說處於紛爭的中心卻沒有遭受多少攻擊,不得不說也是不幸中的一絲幸運。


    正因為沒人攻擊他,所以劉半仙此刻得以觀察著四周,找尋可能的突圍路徑。


    就在這時,他視野瞥見已混身是血的孫姥姥手裏抓著一隻小臂粗長的信號箭,似乎要朝天發射。


    “喂!老太婆!不要在山林裏玩煙花爆竹!”


    孫姥姥被劉半仙一喊,斜了他一眼,眼神陰沉。


    就連旁邊的白蓮教徒也反應過來,看向孫姥姥。


    “姥姥,要是把信號箭放出去,方圓近百裏的人都會看見的,到時候我們就會暴露在許多眼線底下,那些朝廷的走狗馬上就會追過來,眼下我們還來不及將痕跡掩蓋,還有許多師兄弟沒有回來呢。”


    “我正是要將師兄弟們叫回來。”


    孫姥姥不顧旁人的擔憂,決絕道:“如果左右兩位賢王,鐵槍隊和紅蓮團都不回來的話,在場有誰能攔下他們兩個。”


    她這樣一說,眾人便也沉默了下來。


    正如孫姥姥所說,不管是被好幾個白蓮教法王圍住的尹秀,還是正跟白蓮聖女纏鬥,並漸漸處於上風的馬小玉,都不是好惹的。


    如果她嘴裏所說的那些重要戰力在這裏的話,也許對付他們的辦法還很多,可如今這些人已四散出去,被用來搜索山裏的其他地點了。


    特別是左右兩位賢王,他們為此次長白山之行,已閉關苦修許久,都是入了通感境的高手。


    隻要等到他們到來,一切問題都會好起來的。


    孫姥姥說服眾人下定了決心,又看向劉半仙,“不論後果如何,眼下將你們在此誅殺,才是正經事。”


    “媽的,瘋婆子。”


    從剛才幾人的交談裏,劉半仙已經明白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麽。


    隻要那信號箭一響,更多的白蓮教會從四麵八方趕來,到時候他們必然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尹哥仔和馬姑娘已經沒空阻止你了,那麽就讓我,劉半仙來破滅你的幻夢!”


    劉半仙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柄手槍,毫不猶豫地朝孫姥姥開火。


    立即有人跳出,擋在她的麵前,胸前傳來一聲金屬板被擊中的聲響,悶哼一聲往後退出幾步。


    劉半仙見狀,已經明白,這也是白蓮教刀槍不入的秘密之一——在胸前插入一塊鋼板。


    幾個人先後跑出來,嚴嚴實實將孫姥姥擋在身後,叫劉半仙找不到射擊的角度和路徑。


    這些人顯然是悍不畏死,一個個恐怕即便胸前沒有那特殊的保護,也會毫不猶豫站出來,幫孫姥姥擋下子彈。


    因為為師兄弟犧牲,是刻在他們骨子裏的。


    劉半仙瞪大眼睛,眼皮幾乎要從墨鏡的邊緣探出來,但又無可奈何。


    在他苦惱的時候,一隻帶著絢麗火焰尾巴的令箭終於衝天而起,直往天空飛去。


    尹秀見狀,一掌逼退幾個近前的人,抬手又是幾道血箭瞄準令箭射出。


    然而血箭剛飛到一半,又有幾柄飛刀迎了上去,碰在一起,將血箭打的飛散,化作星星點點的血滴落下。


    這一下,終於再沒什麽能阻擋那令箭飛升。


    在眾人或緊張,或驚訝,欣喜的注視下,令箭飛向雲端。


    轟!


    一朵紅色蓮花在空中炸開,聲響震顫眾人耳膜和胸膛,以至於連廝殺都停了下來,眾人都隻盯著那


    尹秀見狀,盡管不知道這令箭代表的是什麽意思,可他也已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


    轉回頭時,馬小玉也向他遞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那水靈靈的眼神顯然是在問他:現在就跑,還是掩飾一下再跑?


    尹秀向來是那種大膽,並且絕不動搖的人,他想都不想,當即抓起劉半仙就跑向馬小玉那邊。


    不用打招呼,馬小玉也立即張口袖口,一連串符紙從她袖子裏飛出,在空中炸開,一時間火光煙霧彌漫,將人視野遮住的時候,也把一些人驚退。


    白蓮聖女不懼煙霧和火光,快步奔跑起來,一手探向馬小玉暴露在自己身前的後背。


    就在她即將一掌拍中馬小玉時,煙霧之中,另一隻手探出,迎著她麵門而來。


    白蓮聖女吃了一驚,立即收手回身,在空中翻轉幾下,堪堪躲開這一掌。


    火光之中,尹秀的眼神冰冷而又殘暴,閃爍著駭人的凶光,叫白蓮聖女隻是看一眼便不由心兒揪緊。


    隻是這一下,她動作遲滯的時候,尹秀殺意萌生,正想再遞出一掌拍向白蓮聖女心口時,卻看見周圍已殺出幾個人,眼看著要將他的退路封閉。


    尹秀當即不再理會白蓮聖女,擺手打落幾枚暗器後,一手抓著劉半仙,一手摟住馬小玉,飛也似的從人群裏奔出去。


    “抓住他們!別叫他跑了!”


    白蓮聖女這一聲急切的呼喊,並不能讓那幾個已經被嚇破膽的江湖中人鼓起勇氣上前堵住缺口。


    反而是在尹秀向他們這個方向奔來時,他們逃也似地讓開了口子,叫尹秀有更充足的空間施展逃跑的技術。


    白蓮聖女看的又驚又怒,然而這時候尹秀已憑借著【太保神行】的加持,一溜煙跑遠了。


    即便帶著兩個人,還是在密林之中,尹秀此刻依舊如履平地,叫眾人隻能望著他的背影歎息。


    白蓮聖女望著他遠去的方向,眉頭緊縮。


    “聖女。”


    孫姥姥走到她身邊,向她微微低頭,神情間滿是愧疚。


    白蓮聖女眉頭舒展,趕緊走到孫姥姥身邊,一把扶住她受傷的手,臉上再無之前的憤怒,隻是心疼地查看她的傷勢。


    “孫姥姥,你的手……”


    “沒什麽大礙。”


    孫姥姥笑笑,摸一摸聖女的臉,“你是白蓮聖女,代表著白蓮教,是我們的臉麵,可不能在這裏掉眼淚。”


    “我知道。”


    白蓮聖女吸了吸鼻子,已經泛紅的眼眶恢複如常,微笑道:“可惜叫他們跑了。”


    “跑?”


    孫姥姥一提起這個便咬牙切齒,然而倏地又釋懷道:“左賢王白禮已經趕過來了。”


    白蓮聖女抬頭向四處望去,卻沒看見任何人的蹤跡,然而風中殘留那隱隱約約的熟悉氣場又是騙不了人的。


    “他老人家?”


    白蓮聖女神色裏既是驚訝又是尊敬,“他來的這樣快?”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孫姥姥豪邁一笑,望著尹秀遠去的方向,“不是隻有他們才有高手的。”


    ……


    “到這裏就可以了吧?他們已經追不上來了。”劉半仙哀號道。


    “又不用你跑,你被我抓著搭便車的,有什麽好叫苦的?”尹秀頗為不滿。


    “尹哥仔,你是年輕力壯,我是手無縛雞之力,你說要是像在車上坐著,那當然什麽事情都沒有。可你要是把自己裝進口袋裏,胡亂丟到車廂裏顛簸,那鐵人也頂不住啊!”


    “好吧。”


    <divss="contentadv">尹秀歎了口氣,將劉半仙放下。


    另一頭,馬小玉也說道:“那你順手也把我放開吧。”


    “你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也受不了?”尹秀疑惑道。


    “你要不看一眼再說?”


    聽到馬小玉聲音裏的火氣,尹秀轉過頭來,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因為劇烈的奔跑而偏移了位置,從腰部往上移去了。


    “我還以為你最近胖了,所以手上才軟軟的,也沒在意……”


    “你還說!”


    馬小玉掙脫他的手,將散開的外套拉近,拉上拉鏈,然後又瞪他一眼,“什麽時候回去?”


    尹秀望向山那一頭,這時候因為廝殺耗費時間,太陽已然要落山了,林中一片黑暗。


    借著餘暉,他看了一眼懷表,“大概還要半個多鍾頭。”


    怎麽來的就得怎麽回去,隔著幾十裏地,即便是白日裏要到達那一頭也很困難,更別說黑夜裏穿越林子和溝壑了。


    “那要不我們再往前走一段?”馬小玉問道。


    聽到這話,劉半仙立即像暈車的人聽見還有一途一樣,雙腳一軟坐到地上,再也起不來。


    “還來啊?”


    “放心。”


    尹秀一把將他扶起,“即便你還想跑,我也不是什麽鐵人,能一口氣帶著兩個人跑幾十裏不休息,眼下我也是氣喘籲籲了啊。”


    “氣喘籲籲?”


    劉半仙瞄他一眼,尹秀隻是說話間氣息有些沉重,絲毫看不出氣喘籲籲的樣子。


    見他半信半疑,尹秀也不打算解釋,隻是笑道:“接下來,我們慢慢走一段吧,就當溜溜腿。”


    “那太好了!”


    劉半仙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那我走前頭,探路!”


    “也可以。”


    尹秀從口袋裏掏出酒壺,喝了一口,燒酒下肚,他臉上又稍微變得紅潤一些。


    “來一點嗎?”


    尹秀將酒壺向馬小玉那邊移過去一點。


    “海東青說了,這酒是用來救命的,受了傷,身體發冷的時候才可以喝的,一人也隻有二斤的量。”


    “眼下就是救命的時刻了。”尹秀笑道。


    馬小玉看他一眼,接過來也稍稍抿了一口,在嘴裏流轉一圈後咽下,擦了擦嘴邊的酒漬。


    “我記得還是到了藍婆家裏以後,我才開始喝酒,之前不管是在大馬還是省城,我都滴酒不沾的。”


    “我知道。”


    尹秀將酒壺輕輕拿在手裏,又喝了一口。


    “你第一次喝酒的時候,隻是一點點,臉上立刻紅通通的。”


    “說得好像我現在不是一樣。”


    馬小玉癟嘴,“我一向是不太會喝酒的,隻要喝一點,就難免上臉。”


    “但你的酒量確實上漲了。”


    尹秀看著她,“還好你都是高興的時候才喝酒的,不喝那些療傷的,傷心沮喪的酒。”


    “唔?難道現在是什麽高興的時候嗎?”


    馬小玉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撲朔著翅膀的蝴蝶。


    “我們可是在被人追殺啊,任誰這種時候都不會高興的。”


    “不一定。”


    尹秀伸手,將馬小玉肩膀上的一點塵土輕輕拍掉。


    “雖說被人追殺確實不是一件叫人高興的事情,可亡命天涯也要看是和誰一塊的,自己一個人,和兩個人一塊,感覺截然不同。


    而且即便是有同伴,也得看那同行者是誰才好。”


    馬小玉聽到這話,臉上顯出兩個梨渦,淺淺笑著,“我感覺你的歪理一向一大堆,一個人兩個人還能說出這麽多的區別。”


    “我不是人啊?”劉半仙回過頭來不滿道。


    “你能不能專心在前麵開路?”


    尹秀盯著他,“要知道,我們一行人的生死存亡,可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要是走錯了,那我們兩個也就陪著你一塊下去了。”


    “你最好是有這樣依靠我啦。”


    劉半仙搖搖頭,低聲嘟囔道:“人家都說見色忘義,有異性沒兄弟,原先我還不信,如今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我眼前了。


    唉,人心不古啊。


    像是以前那些豪俠義士,整天隻是打磨筋骨,女人?浮雲而已!


    誰要是沉迷女人啊,他那些兄弟立馬就把他給劈了,都是出來當好漢的,要女人做什麽?”


    尹秀和馬小玉離得遠,加上劉半仙又壓低了聲音,因此沒聽見他的控訴。


    尹秀舉起酒壺,又一次問馬小玉,“最後再來點?”


    “不了,我怕喝太多,等你你得背我走了。”馬小玉的話語間變得輕鬆起來。


    “樂意之至啊。”


    尹秀將酒壺拿回來,旋緊了瓶蓋,這才放心地要將它裝回口袋裏。


    “兄弟,你這是好酒,要不給我喝點?”


    尹秀聽到這話,轉過頭去,隻見一個滿頭滿麵白發白須,身穿一身白色長袍,黑色褲子和布鞋的老頭正蹲在樹枝上,雙眼睜大著,像一隻貓頭鷹。


    “這麽快就來了?”


    尹秀將酒壺往前遞出去。


    “已經算很慢了,為了找你們,頗費了一點時間。”


    白禮將酒壺又推回來。


    “怕酒裏有毒嗎?”尹秀笑道。


    “人家下毒都是一杯杯的下,在這麽一個酒壺裏下毒,豈不是浪費了一壺好酒?”


    白禮嘴咧到耳朵邊上,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來更加像貓頭鷹了。


    “隻是雖然兄弟你有這份好意,也十分的客氣,然而我年紀大了,這麽一點酒足以要我的命,所以我也隻能不近人情的拒絕你了。”


    “全然了解。”


    尹秀點頭,“現在打,還是聊一會兒再打?”


    白禮抬頭看天,“要黑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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