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楊林的心思是多麽縝密和嚴謹,精明的程度非比尋常。努爾哈赤那些常用的使詐手段,在他這裏恐怕要占不到便宜。


    巴來紮西見楊林很認真的在聽自己的話,心中不免一陣激動。他拿過一些磚頭和碎木在地上擺弄起來。一會兒便擺好了雅爾古寨的模型。


    他指著道:“大人,雅爾古寨位於佟家江(渾江)和大鴨兒滸河(大雅河)交匯的溝穀裏。這道溝穀長約八九裏,由南向北分成三個台階,越向北地勢越高。雅爾古寨就在最裏邊這道台階上。”


    “她東麵是佟家江,南邊是大鴨兒滸河。西麵是山嶺丘陵,北麵是三百餘丈高的煙筒山。因為有河流,這裏既能耕種又能漁獵。整個地勢向陽背陰,實在是一處好居所。這裏也是女真人老首領王兀堂的寨子。”


    “王兀堂?”楊林想了想道:“我知道他的事情。應該說他是你們女真人的英雄。”


    巴來紮西尷尬的笑笑,繼續道:“大人再看,這裏最高處是雅爾古寨主城,位於城中最裏邊。主要建築是一座大院套,裏麵住著城主和他的家眷們,有東、南兩道門。院套四周砌有丈餘高的磚牆,磚牆四角修有防禦用的箭樓。可了望整座寨子的情況。”


    楊林看著巴來紮西的講解,道:“看來此處是全城最高點。若由下至上進攻,一舉一動皆被其洞察。如想攻下此寨,此處是第一個要拿下的地方。孫廣,你要畫下此圖。等我們日後前往偵察時也好有個對比。”


    “是,大人。”孫廣急忙來到近前,一邊觀察著模型一邊動筆進行臨摹。


    “大人,離城主院套幾十步外,住的是城主的親戚朋友和親兵,人數約有數百人。再向外是主城的城牆。說是城牆其實就是一道丈餘高的木柵欄,設有箭樓和了望台。主城之外方圓半裏是外城,住著普通的軍兵和他們的家屬。”


    巴來紮西怕自己一口氣說的太多負責翻譯的官兵跟不上,所以放慢語速道:“大人,外城的城牆主要是夯土築的,外麵襯著柵欄。高約兩丈有餘,寬約六尺,中間以砂石和粘土填充。外城之外住著阿哈和尼堪,這裏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到處是窩棚、馬架子和地窨子。當然,在寨子的最外層有一道壕溝。大概有三丈寬,一丈深,沒有水。”


    “他們的武庫、糧倉和馬廄在哪?”楊林問道。如果想混進雅爾古寨發動進攻,那麽控製住這幾個重要的地方就增加了極大的勝算。


    “如果我沒記錯,或是他們沒有改動。雅爾古寨的武庫有兩座,一是主城的東北角;二是外城的西南角。大糧倉有五座,分別都在主城和外城內,但是具體位置我記不住了。馬廄都在外城。因為要時常遛馬,所以就修在了離城門近的地方。”巴來紮西如是說道。


    “那麽你說的密道在哪兒?”楊林畢竟是職業軍人。他看著用磚頭和碎木擺著的雅爾古寨模型,以及巴來紮西的講解,腦海中已經出現了一副立體地圖。現在需要的就是進行實地偵察,尋找其攻防要點。


    “在這兒,城內密道口在城主住宅的東屋;城外密道口在城西北這片山林中。這是誰也想不到的地方。而且這裏時常有熊瞎子和野狼出沒,所以平時沒人去這邊。不過也不敢保證現在沒人住在那邊。”


    巴來紮西指點著繼續道:“大人,在城外出口處百步外的一顆大鬆樹下,有原城主埋藏的金銀、糧食和兵器。不過不知道這些東西還在不在。”


    “先不管金銀那些東西在不在,說說你的打算,怎麽才能抓住雅爾古寨的城主?”楊林問道:“此事若成,你就立大功了!”


    巴來紮西點點頭擺弄著磚石進行說明道:“大人,那汪善執掌雅爾古寨時間不長,貪財又嗜酒,可能並不知道密道之事。小人的打算很簡單,就是半夜摸進他的房間,直接就將他綁了回來。當然,大人您得派兩個人給我當幫手。”


    楊林想了想道:“噶裏說雅爾古寨是努爾哈赤義子扈爾漢的老家,他會不會知道這條密道?”


    巴來紮西聞言道:“據小人所知,那扈爾漢十幾歲便隨父離開雅爾古寨,而且他也不是城主的親屬。恐怕不知道密道的事。”


    “好。既然扈爾漢不知道,那麽汪善就更不可能知道這事了。”楊林高興的一拍手掌道。


    “大人,不管你怎麽安排,我都願打頭陣!”巴來紮西說罷又叩了三個頭。


    “難得你對朝廷如此忠心!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靉陽‘偵緝大隊’的大隊官,與建虜八旗牛錄額真一職無異。偵緝大隊定額一百二十人,分四隊,每隊下設三個小隊,隊員沒有月銀,隻有五百文安軍費。想要銀子,就要多抓叛逆。隊員招收的標準與噶裏的還鄉團一樣。必須要對建州部和愛新覺羅家懷有刻骨的仇恨。”


    楊林道:“你的月銀三兩,隊內大小事務你自己決斷。偵緝大隊的主要職責,就是協助官軍緝拿和甄別建虜派來的細作、暗探和遊騎。另外,據說努爾哈赤以往在攻打某一城池時,善於先派遣細作混入城中,然後趁其攻城之際裏應外合奪取城池。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出這些細作並進行緝拿。隻要一經發現,不論是誰,就地緝拿!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嗻!小人多謝大人提攜之恩,願粉身碎骨緝拿叛逆!”巴來紮西激動的再次跪在地上給楊林叩頭。沒辦法,從小至大的奴才思維讓他隻知道叩頭謝恩。


    “偵緝大隊”的大隊官,這名字不僅聽著響亮,聽上去權力也大。自己前一日還是八旗中默默無聞的小卒,如今搖身一變卻成了官府“偵緝大隊”的大隊官。這是連升了多少級?這位楊大人真是好氣魄,竟然這麽信任自己。自己可得盡心勠力的辦好差事,決不能給他丟臉。


    “我現在沒有多餘的人手給你。所以你要去俘虜中挑選你的隊員了。官職給你了,就看你自己有沒有能耐搭起‘偵緝大隊’的架子了。”楊林道。


    “請大人放心,小人必不辜負大人的期望!”巴來紮西再次叩頭,起身迅速退出門外。隨著幾名官兵去俘虜中挑選“偵緝隊”隊員去了。在他的心中可不想被噶裏搶了先,更不願在他麵前落了風頭。


    徐晉見巴來紮西走遠了,忙上前道:“大人,您太信任這兩個人了,竟然給了他們這麽大權力。如果他們懷有二心。那麽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楊林莞兒一笑,道:“平遠,這兩人雖是異族,也不可能被我一番蠱惑利誘就死心塌地的為我所用。但是你要知道,官職和權力是一杯既美麗又甘甜的毒酒,一旦嚐到它的滋味,就是死也心甘情願了。這兩人出身低微,驟然間從叛逆變成了官人,並被委以重任,恐怕興奮的都睡不著覺。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報答我,一時半會還起不了什麽幺蛾子。即便心存二心,哼哼........”


    徐晉皺眉道:“大人,古話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他們不可不防啊。”


    楊林聽罷卻是哈哈大笑,道:“防是要防的。不過我若猜的沒錯,這兩人現在已經是暗中較勁互相提防了。以後其中一人若心懷不軌,另一人必會率先告發。”


    “這是為啥呀?”一旁的孫奎亮不解的道。他的問題也代表了馬勇和趙海臣等人的想法。


    “因為想升官發財,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力,想要在上官麵前爭功邀寵。男人啊,都有當官掌權的念想。”


    楊林淡淡的道:“但在升官發財的路上會有許多和你競爭的人。隻有想辦法把這些人幹掉,自己才能安穩的升官發財。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我咋還是不明白呢。”孫奎亮撓著下巴子,一副不得其解的樣子。


    “要不說你這輩子最大的官命就是當個哨官了。”劉信笑嘻嘻的道:“等回靉陽你趕緊娶個媳婦生個娃兒,然後拜咱們大人為師。說不定你家祖墳冒青煙,到時考個秀才、進士啥的,也算是給你長臉了。”


    “去去去,就你話多。”孫奎亮說著照劉信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後者卻輕飄飄的躲開了。


    楊林沒管部下們的調笑,直接對孫廣道:“記錄。茲令,把總王長水率一哨兵力留守靉陽,不得有失;把總張祝率剩餘人馬在最短的時間內,繞道火速趕到堿廠堡待命。準備執行‘遼東風暴’行動。若有貽誤,軍法從事!”


    “遼東風暴行動,這是什麽意思?”馬勇等人聞言大吃一驚道。


    “‘遼東風暴’,就是指我們要攻打雅爾古寨的軍事行動!主要目的就是用這種稱呼掩飾我們真正的意圖。你們如今已經知曉了這件事,就要對外保密。現在就你們在,嚴禁私下傳播議論。否則軍法處置!”楊林指了指地上那些代表雅爾古寨的磚頭碎木,又指了指屋內的眾人。


    “遵命!”眾人急忙躬身領命。這事他們都懂,要是泄露了軍機可是掉腦袋的大罪,絕不敢含糊。


    “但是大人,張把總直接從靉陽出兵不是更省時省力,為何要繞個大圈子來堿廠堡?”趙海臣不解的道。


    “建虜在薩爾滸打了大勝仗,不可能不防範我軍偷襲。沿邊必會多有遊騎、哨探出沒。所以為了隱蔽,我們就要出其不意兜個圈子,從側後斜插進去攻打雅爾古寨。”


    “原來如此。”眾人看著楊林在輿圖上接連指點的幾個地方,方才恍然道。


    楊林又道:“平遠,明日一早你帶幾個人趕回靉陽,把我的軍令傳達給張、王兩位把總。告訴他們,除了他倆知道‘遼東風暴行動’指的是什麽之外,若是有第三人知道了此事,唯他倆是問!休怪到時軍法無情!”


    “遵命!”徐晉躬身接過楊林的令牌後,又到孫廣那裏取過已經漆好的軍令,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


    “另外,你再去鎮江求見馬大人。將我軍動向及計劃稟告給他,就說我先斬後奏沒按規矩辦事,等打完雅爾古寨我將負荊請罪,到時要殺要剮隨他便!”


    楊林為何每次都要徐晉去做送信和留守的事?主要因為他是徐九思的獨子,還未成婚,是出於保護他的目的。


    另外徐晉這人文武雙全,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事情說明白。同時領悟力和執行力也很強,傳達命令時可以準確傳達上官的意圖。是軍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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