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兵敗後隻想橫渡洹水,早些返回河北重整旗鼓。


    以致甘陵郡國的甘陵縣、貝丘、繹幕、東武城,在逃回來的潰兵處獲悉袁公人馬全軍覆沒,剩下守城的輔卒皆望風而靡,一個比一個投降的快。


    因甘陵王劉忠故去多年,子嗣早年又都遭黃巾誅殺,甘陵郡國為無主之地已久,各縣三老與豪族宗長以及大小官吏,聽見漢家王師勝,如逢甘雨盼玄德公久矣,紛紛拔旗易幟,拔袁幟立赤幟。


    連夜將“劉”字旌旗,豎遍城牆各處,連同豪強莊園也把自家的旗幟通通拆除,皆插起來赤幟,一夜之間各處遍紅。


    那時不僅袁紹在忙著逃命,離青州軍兵鋒最近的甘陵郡國豪族與官吏都沒有閑著,全在燈火通明叫醒了所有役夫、奴婢、僮仆通宵徹夜地製作劉氏旗幟。


    有的豪族宗長覺得僮仆織繡得太慢,不顧老眼昏花準備自己親自動手。


    直到半天也沒在布帛綴成什麽字出來,才歎氣作罷。


    東武城的西門氏宗長聽說河北帶甲十萬,皆敗在劉玄德手上,再加先前兵敗投降的兵卒,依照劉備整合的速度,僅袒臂一呼,用不了多久就光甘陵一郡,便會冒出來足足二十萬漢軍。


    誰家莊園塢壁能夠擋得住,千軍萬馬圍攏過來?


    整個甘陵郡國,就數東武城西門氏與劉備有恩怨,而他們宗族還霸占近四千頃地,其中有不少強取豪奪黔首的耕田,自黃巾亂起買百姓為奴婢,都不下於千人。


    每年都有一些奴婢出於各種緣故杖斃,因用財帛賄賂貪財好賄的官吏,這些人對於西門氏的囂張跋扈,皆視而弗見,聽而弗聞。


    此刻劉備將要占據甘陵,青州酷吏豈非都要來冀州度田,再加上前邊的恩怨,西門氏被明正典刑的日子恐不遠了。


    “真乃天亡我也!”


    西門宗長想到此處,不禁尖著嗓子怪叫,然後頭腦發昏,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哪怕僮仆把他攙扶到床榻,也依然手腳發軟,渾身如篩糠,心中早已悔不當初。


    “魏國西門豹之後,難道要絕於此乎?”


    西門宗長不禁抬頭望天,悲切道。


    一切禍根的源頭,那豎子西門儒,早在數年前因病身亡,讓他想負荊請罪也找不到人去做。


    “快快宰殺莊園內所有的牛羊豚犬,再找來百輛車,放置布帛細絹千匹,我要趁夜趕去鄃縣犒勞我漢家王師,再清點宗族所有埋藏的錢財,要全送給玄德公出兵河北,早日匡扶漢室。”


    “定要把聲勢弄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讓各縣豪族都知道,隻要待天一亮,便出發前去拜見玄德公。”


    西門宗長幾乎急得要跳起來,連忙火急火燎吩咐道。


    這回要徹底獨斷專行,不再和其餘人商量,不讓宗族鼠子影響到他的判斷。


    而另一邊,劉備讓軍士帶上袁紹的屍身,荀諶自然也隻好忍住悲愴騎馬跟著返回青州軍大營。


    在天明回軍途中,恰巧路過丘陵在轉角與烏桓騎兵相遇,對方以為虎賁騎已人困馬乏,騎軍精疲力竭,遂果斷挺身陷陣射矢,想報兵敗之仇。


    虎賁騎前鋒勒馬往後退數百步,待烏桓人追至,左右兩翼立即呼聲大噪,烏桓突騎嚇得心膽俱裂,猶如驚弓之鳥,立馬就慌了神。


    生怕被青州騎兵用計騙他們向前,然後又衝上來肉搏,急忙調轉馬頭逃命。


    此刻大軍已敗,烏桓部落騎兵也分成了數部,彼此失去了聯係,都在往洹水方向逃命,隻有過河燒毀浮橋,才能遏製住青州軍的追擊。


    烏桓突騎本就是試探性的攻擊,見利即前,知難便走,既然獵物還有鋒利的獠牙,不好招惹。


    烏桓牧民當然不會徒勞送命,號角連響數聲,胡人來如激矢,去如絕弦,快速消失在天邊。


    劉備見虎賁騎軍士疲憊不堪,隻好頗為遺憾地瞭望胡人遠去,不禁語重心長道:“胡人以鞍馬為家射獵為俗,逐水草而居,若欲追躡,良為難及,風馳電卷,與漢軍著甲衝殺破陣截然相反,僅為便捷遊走,若是一戰不成,讓其遠遁漠北,日夜襲擾邊疆,則漢地邊郡難以解鞍矣。”


    劉備似乎在這些烏桓人身上,看到了持續數百年麵對小冰河天災,連綿不絕南下掠奪的遊牧部落。


    長城以及涼州附近,胡漢三百年喋血廝殺,槁骨腐肉,血流成河,在生存麵前始終避免不了。


    尤其這些年劉備明顯感受到,天氣愈發寒冷。


    臨近大河的青州尚且這般,那幽州與遼東就更不用說了。


    沒被繩索縛住的荀諶聽見劉備的話,不由愕然道:“玄德公,為何如此忌憚胡人,無論幽州烏桓胡騎,還是鮮卑、匈奴人,皆少鐵鎧,弓箭短刀不如漢軍強弩與長槊,塞外寒冷隻得內附漢室,方有一線生機,況且各部落渠帥互相敵對,隻須遣長吏遊說以蠻夷攻蠻夷足矣。”


    “自漢家孝章皇帝以來,皆用此策使得夷狄互相殘殺,邊郡胡人早已不足為慮也。”


    荀諶沒想到玄德公竟然會認為胡人將成為心腹之患。


    要知道當年強盛的匈奴,號稱控弦之士三十餘萬,不也倒在銳利的漢弩下,還分裂成兩部,一部歸複漢家,一部不知逃遁去了何處。


    眼下草原上的胡人哪家部落能比肩昔日的匈奴,最多不過癬疥之疾,所謂舉眾反叛,隻要漢兵一至,便可輕易將其殺敗。


    荀諶對胡人的言語鄙夷間,還有著身為漢人的驕傲,些許蠻夷罷了,以玄德公用兵之利,當可一戰而破,再許些利益將其諸多部落分化瓦解,便能傳檄而定。


    劉備聽罷,忍不住笑了笑。


    直言不諱說道:“以夷製夷的確為良策,再輔用漢家的鹽、鐵物資貿易,便能分裂各部落,友若有無想過內遷的匈奴、烏桓、羌等在邊疆雜居,依舊用著胡人掠奪的那套作風,使邊郡各地百姓深受其害,皆想遷徙遠離,長此以往,漢人少,而胡人多。”


    “一旦中原有變,幽州、遼東盡為腥膻之地,胡人可肆意躍馬彎弓南下,那時汝等又當如何?”


    劉備輕笑用手指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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