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白蓮那張看上去似乎應該是天真無瑕的臉上,此刻卻仿佛是這世上最聰明狡猾的狐狸一般。


    陸塵道:“秘密換秘密,你說一個秘密,我說一個秘密,這樣大家就都舒服了,怎樣?”


    白蓮想了想,道:“感覺不太好,你這個人看著忠厚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我信不過你。”


    陸塵嗤笑一聲,道:“喂,我跟你也不熟的,你別亂給我安帽子罪名。”


    白蓮則是笑了笑,道:“別人看不出來,我能不知道麽,以前你騙了那個易昕小姑娘,現在又打算去騙這位蘇青珺了吧?”


    陸塵笑了起來,道:“你這一手亂安罪名的功夫挺不錯啊,莫非是白晨真君所傳授的厲害手段?”


    白蓮指了一下陸塵的心口,微笑著道:“你自己心裏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敢發誓,自己對那兩位女子從來沒說過謊麽?”


    頓了一下後,她又若有所思,道:“你這般奸詐,我跟你做生意感覺太危險了,不能做啊。”


    陸塵哈哈大笑,隻是眼神看上去略有幾分冷意。


    白蓮就這樣來了一趟,與陸塵聊了一陣後就走了,果然正如她所說的,她對蘇青珺並沒有任何的興趣。隻是那個看似年少的小女孩,哪怕是走了以後,也還是讓陸塵為之皺眉沉思了半天。


    說實話,在昆侖上他如今也見過了不少人,但是給他最大壓力的都不是那些神通廣大的真人,反而是這個隱匿在背後陰影中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仿佛也隱藏著無數的秘密,藏身在黑暗之中。


    …


    會不會白蓮就是一個魔教內奸呢?


    陸塵望著白蓮遠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然後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回想起自己知道的有關白蓮的種種消息,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小女孩或許叛逆,或許有許多秘密,但這樣小小的年紀就背負重責大任,要進入昆侖派這樣規矩森嚴的名門大派做奸細,還不能犯什麽太大的錯誤。


    這樣的事,似乎實在不是一個小女孩可以做到的,哪怕白蓮看起來少年老成,哪怕她的天資如此出眾。


    如果可能的話,陸塵其實根本就不想理會白蓮,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而已,與白蓮根本就是天壤之別。相反的,如果白蓮關注他的消息傳出去,那基本就相當於全昆侖派都開始關注自己了。


    這樣的情形對一個影子來說,簡直就是絕死的境地。


    但是如果她不是魔教的奸細,白蓮身上那些隱藏的秘密又如何解釋呢,一個小女孩,為什麽會能夠施展出南方蠻人中也是密不外傳的神秘巫法?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越發的撲朔迷離了。


    阿土在發現白蓮來到飛雁台後,就老老實實地一直呆在木屋中,半點都沒有出去的意思,似乎對那個小女孩忌憚格外的深。


    也就是在白蓮離開遠去之後,阿土才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鬆弛了下來。


    陸塵走回木屋,看著阿土,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


    …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便又恢複到了原來平靜的模樣,陸塵做著自己的活,然後在黃昏時分蘇青珺一身整齊地出來散步,他們兩人在懸崖邊站了一會,聊聊天,然後又在天黑下來之前各自告辭,回到了自己的屋裏洞府中。


    這一晚夜色很黑,無星無月,隻有寒風冷冷地吹著,似乎就是所謂的月黑風高夜。


    陸塵安靜地坐在窗前,在鬆濤陣陣中看著黑暗的天穹,一直等到子時過去。


    已是深夜時分,大地萬物似乎都已入睡,就連群山也陷入了安眠。木屋中,阿土蜷縮在他的腳邊,安靜地睡著,看去似乎格外的安心。


    陸塵悄悄地站起,整個身子忽然一斜,都沒有去打開木門,就這樣有些詭異地從窗口滑了出去,然後翻身關上了窗戶。


    夜色之下,他融入了黑暗,向著遠方飄然而去。


    那個神秘的魔教奸細在那片樹叢裏的大樹上留下了一個神秘符號,雖然陸塵能看懂幾分並猜測出其中的意思是下個月圓之夜相見,但是在那之前,他也不會放過其他的可疑線索。


    或許那個符號隻是一個居心叵測的陷阱呢?


    陸塵在多年的影子生涯中,早已學會了幾乎不相信任何人的本能。所以有其他的疑點時,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比如,那個黑暗而神秘的義塚。


    第一百八十四章 詭異三眼


    在那天之前,陸塵一直都不知道昆侖山中這個奇異而神秘的所在,有的時候想想,也會覺得義塚真的是一個很詭異的地方。像昆侖派這樣一個名門大派裏,本不該有這種俗世的東西存在,但它偏偏存在了,而且看上去曆史還很悠久的樣子。


    往日裏,陸塵從未從任何一個其他人口中聽說過有關於義塚的隻言片語,似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地方,就像是始終籠罩在義塚地域周圍那片昏暗的陰影一樣,義塚一直都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人們不知道它,但它卻一直存在著。


    其實類似的事情在人世間還有不少,有很多時候我們沒見過沒聽過的人和事,於是我們便以為不存在不可能,哪怕偶然發現了什麽,也一定會以自己的想象去揣測那個東西的樣子。


    陸塵當然不會是這個模樣,比起修真界的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如今的他在明麵上的道行或許低微,但他的閱曆和見識,在看過太多的人和事之後,早已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對義塚的突然出現確實意外,但該做的不是猜測,而是去仔細查探一番。事有反常即為妖,義塚在昆侖山這裏實在是顯得有些太過奇怪和突兀了。不過如果真的隻是這樣一個收留無主屍骸的地方,縱然是他有所懷疑,也未必會冒險過去。


    之所以他這個晚上會潛入無名山峰,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那天他看到了何毅來到這裏。


    何毅這個人,如今就像是一隻也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森冷而竭力地搜尋著那個凶手的下落,而來到義塚這邊,一定也是因為他在這裏似乎發現了什麽。


    他到底從義塚裏麵得到了什麽呢?


    陸塵決心一定要弄清楚這一點。影子的耐心必然是無可置疑的,但誰也不能去質疑影子的行動力。


    就像是十年前那一場荒穀之戰,沒有人曾經下過命令,沒有人告訴他到底該怎麽做,但是在那最危險也最危急的關頭,他還是斷然出手了。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迅捷地前行著,隻是不知為何,許是這夜風太冷,他忽然覺得胸口有些寒意。


    一轉眼,已經有十年沒見她了吧…


    那張曾經美麗的臉龐,隨著時間歲月的流逝,似乎和人世間所有的回憶一樣,在記憶中漸漸變得模糊,而唯一清晰還篆刻在心頭的,就隻剩下了她的名字。


    …


    昆侖派的宵禁是個古老的規矩,沒有人知道到底持續了多少年,包括所有的元嬰真人在內,大家在當初第一次登上昆侖山的時候,這條規矩就一直存在了。


    或許,真的是當年的昆元子和鐵羅兩位祖師定下來的?


    但是,定這個宵禁的規矩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陸塵不知道。事實上,他在昆侖山上的日子裏,當黑夜徹底降臨時,他就曾有數次偷偷離開了自己的屋子,在黑暗中潛行著。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昆侖山深夜後開始宵禁這件事,感到了特別的困惑。


    每一個他偷偷出來的深夜裏,昆侖山幾乎所有他趁夜經過的所在都沒有任何宵小竊賊,所有人都對昆侖派敬畏有加,他行走了很多次,就在那些在夜晚裏孤寂的山道上。


    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任何古怪的難以理解的事情。


    昆侖山裏的夜色與其他地方的深夜並無任何不同,或許偶爾會巡山的守衛弟子是有些奇特的地方?


    那麽這條宵禁的規矩,豈非是最蠢不過?


    可是所有曆代的昆侖門人弟子們,卻仍然一代一代地將這個規矩傳了下來。陸塵對此並不容易理解,但是他可以閉嘴,心裏想著大概幾千年前兩位祖師的那個時代,每當昆侖山深夜時分,便會跑出來一些怪異的存在,會威脅到宗門裏弟子的生命吧。


    而如今幾千年後的現在,那些危險仿佛都不翼而飛了。


    又或者,它們隻是被封閉了起來,被鎮壓在昆侖山下最神秘最沉重最嚴密的地方。


    黑暗中潛行的陸塵突然猛地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黑暗陰影中,眉頭皺起,似乎在仔細思索著什麽。過了一會之後,他忽然回身向遠處看去,那個方向是昆侖山脈的最深處。


    那裏還有一片傳說中的禁地,是昆侖派的根基所在,甚至就連元嬰真人都不能輕易靠近。唯一能掌握那片黑暗地帶的人,便隻有兩位神通絕世的化神真君了。


    陸塵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在猜測著天穹雲間禁地裏到底有什麽,這一次似乎同樣陸塵也想到了這一點。


    陸塵一直不知道那個魔教奸細到底看上了昆侖派的哪一點,所以很難追查此人。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那個內奸就是衝著某個秘密來的,而昆侖山上最大的秘密,大概不正是那個禁地中有什麽嗎?


    …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哪怕心下有了一點全新的懷疑,但陸塵還是老老實實地再次來到了義塚這裏。


    這裏麵有一個神通廣大的看屍人,在白天的時候陸塵便感覺到了此人道行非凡,竟然差一點就找到了他。何毅堅持要來這個令人不快的地方,想必也是要從這看屍人手中得到某些消息吧。


    黑夜之中,義塚似乎比白天又更黑了一些,有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


    黑色的庭院如同一隻巨獸,沉默地趴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陸塵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然後開始慢慢靠近,但是直到他快走到那緊閉的大門附近時,黑色庭院裏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陸塵正有些猶豫是否該進一步深入探查時,突然之間,一道陰風吹過,在他前方不遠處的黑色大門,猛然間自己打開了。


    有一道燭火亮了起來,那是枯槁的看屍人突然來到了大門邊,左手托著一隻蠟燭。


    借著火光,陸塵看清楚了這個人的神色表情,他似乎有些冷漠,並無意與任何人說話,隻是看了一圈後,突然淡淡地開口道:“有請貴客現身,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回去睡覺了。”


    陸塵靜靜地看著看屍人的身影,藏身在黑暗中,一言不發,甚至就連呼吸都安靜了下來。


    看屍人又等了片刻後,然後果然真的轉回身,走回了庭院裏,黑色的大門在他背後吱呀一聲關上了。


    陸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他搞不清楚為什麽這兩天幾次都栽倒在這上麵了,那個看屍人似乎總能夠提前發現一些不對的地方,但好像又不能真的準確找出敵人,於是便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那麽現在,自己要不要過去呢?


    …


    他在義塚外頭的黑暗中站了一個時辰,始終沒有貿然走上前去,他隻是抬頭向外麵眺望,看著那一座座雄偉山峰,看著這裏的地勢地形。在第二個時辰到來前,他突然轉身離開了這裏。


    這個時候,天色仍然一片漆黑,但確切地說其實已經是又過一天了。


    距離下一個月圓之夜的時候,還有二十天。


    陸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義塚地域,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離開的時候,在那座黑暗的庭院中,看屍人並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去睡覺,而是自己獨自一人站在了庭院中央,似乎正在側耳傾聽著什麽,當陸塵在外頭離開時,那個看屍人才輕輕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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