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那個黑火部族信任的族長,還是那位最近在荒原北方已經成為可怕傳說的黑袍祭司,居然都沒有開口說話或是搭腔的意思。


    沉默的氣氛迅速地轉變為一種莫名而沉重的壓力,讓這位鬼狐部族的使者心情壓抑,額頭也微微見汗起來。


    又過了片刻,他終於忍耐不住,抬頭向這兩位偷偷看了一眼,隻見麵前這兩人似乎也在微微皺眉,卻都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鬼狐使者實在是按捺不住,隻得又提高聲音道:“二位大人,我是奉我們族長之命,為黑火部族獻上一份厚禮的!”


    火岩向陸塵看了一眼,隻見他麵色淡漠,似乎無動於衷,便也看了那鬼狐使者一眼後,淡淡地道:“哦,是什麽厚禮?”


    聽他這麽一開口,空氣中那原本就有些僵冷壓抑的氣氛便頓時緩和了許多。


    鬼狐使者總算鬆了一口氣,趕忙笑道:“這份厚禮就是我們族長,以及我們整個鬼狐部族的友誼。族長讓我轉告二位大人,從現在開始,鬼狐部族願意追隨黑火部族,成為永不背叛的盟友,任何戰爭與廝殺中,鬼狐部族的戰士都將站在黑火戰士的身邊;再危險的境地,我們也將和黑火部族一起麵對,共同殺敵,決不後退!”


    火岩眉頭一挑,麵上掠過一絲詫異之色,這鬼狐使者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話裏行間鬼狐部族決定俯首稱臣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最多也就是他們大概還想著保留自己的部族信仰,不願意落到神木、山靈兩族那個下場而已。至於其他的,看起來鬼狐部族已經完全願意聽從黑火部族的命令了。


    而在這個時候,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還說得不夠明白,那鬼狐使者又往前走了一步,道:“隻要我們兩族結盟,如今在荒原北方地域中就隻剩下了雷蜥一族,到時候我們一起攻打他們,任憑他們有多大本事,也隻有死路一條了!”


    這大概是百多年來,荒原北方這片地域中第一個如此幹脆投誠的部族了吧。


    火岩正欲開口說話,但就在這時,他突然卻看到陸塵也轉頭望向自己這邊,然後微微搖頭。


    火岩怔了一下,原本的話又咽了回去,片刻之後,隻見陸塵走到那鬼狐使者的身前,道:“你是鬼狐族長派遣過來的?”


    麵對著這位神秘的黑袍祭司,鬼狐使者絲毫不敢怠慢,甚至於光從外表上看他反而對這位祭司比對黑火族長火岩都更加敬畏一些,低下了頭,他恭恭敬敬地道:“是的。”


    “這是幹係到你們整個部族日後命運的大事,你們已經確定了嗎?”


    鬼狐使者斷然道:“剛才我所說的絕無虛言!”


    陸塵哼了一聲,道:“既然是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你們族長自己不過來?”


    鬼狐使者吃了一驚,隨即看向火岩,幹笑了一聲,有些結結巴巴地道:“族長,這…其實這,你懂的…”


    有些話這個鬼狐使者並沒有明白說出口,但實際上他的意思在這個屋子裏的人心裏都明白。


    如今黑火部族如此強勢,甚至都帶著幾分瘋狂的氣息,如狂風掃落葉一般屠滅了神木、山靈二族。鬼狐族長要是真的敢冒險來到黑火部族中談事,那麽黑火部族會不會趁機對他下手,那也真的是沒人敢保證的事。


    隻是明白歸明白,道理就算是這樣,但很明顯的,今天的這位黑袍祭司,卻並不打算跟這位鬼狐使者講道理了。


    “這不行。”黑袍祭司十分簡單幹脆地對鬼狐使者開了口。


    鬼狐使者一臉愕然,道:“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要想給我們族長送禮說情,可以,但要你們族長自己過來。”陸塵淡淡地道,“這樣決定你們一整個部族命運的大事,隻派個我們都不認識的使者過來說幾句,那是不行的,我們不認。”


    鬼狐使者怒氣上衝,道:“我們族長過來,若是有危險怎麽辦?”


    陸塵對他的這個問題毫不理睬,隻是自顧自地說道:“他若不來,我們便直接發兵攻打鬼狐部族。”


    鬼狐使者氣得臉色發青,怒道:“二位大人,如果你們還是如此不講道理,我們鬼狐部族回頭被逼得與雷蜥部族結盟的話,對你們也沒什麽好處吧?”


    火岩笑了笑,走到陸塵的身邊看了他一眼後,然後淡淡地道:“我們祭司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而且,我也可以回答你,若是鬼狐族長不過來,我們就發兵攻打你們;若是你們與雷蜥部族結盟,我們就發兵攻打你們兩族,總之,滅一族和滅兩族,也沒什麽差別了…”


    這一段話說出來,鬼狐使者麵色大變,似乎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陸塵揮了揮手,道:“你將火岩族長的原話帶回去,說與你們族長聽。另外,再多跟他說一句,就說是我講的,如今黑火部族要屠滅你們二族,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你們結不結盟的,跟我們關係不大。”


    說完,他便轉身向外走去。


    火岩看了那鬼狐使者一眼,道:“三天之後,黑火營地西方五裏地,讓你們族長來見我。”


    說著,他就不再搭理這個滿臉驚駭詫異之色的鬼狐使者,直接向外走去了。


    …


    走在部族營地間,兩個男人並肩而行。一路上看到他們兩個人,幾乎所有的黑火族人都敬畏地低頭行禮,或是讓開了道路,沒有人靠近或是走上前來與他們說話。


    火岩忽然歎了口氣。


    陸塵看了他一眼,道:“怎麽了?”


    火岩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蕭索,道:“以前我這般走在營地裏的時候,部族裏大大小小的族人都對我十分親近,很多人都會跟我打招呼,開玩笑,有些小孩子還會跑過來跟我打鬧的,但是現在都沒有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低聲道:“他們怕我,當然,或許是怕你。”


    陸塵搖搖頭,道:“我覺得他們是同時怕我們兩個人吧。”


    火岩默然,然後點了點頭。


    “剛才那個人的話你信不信?”火岩岔開了話題,對陸塵問道。


    陸塵道:“我覺得多半是真的,鬼狐那一族最是奸猾,大概是看到了我們黑火部族近來異常強勢,他們又不願硬扛著,所以就來了這麽一招。”


    火岩笑了笑,道:“那你信不信他們?”


    陸塵冷笑一聲,道:“要是明天雷蜥部族裏突然出了一個薩滿,實力超過我們許多的話,你猜鬼狐部族會不會在戰場上突然從背後給我們黑火的戰士一刀?”


    火岩想了想,道:“這個還真不好說,不過我身為族長,隻要有可能,我就不會讓我的戰士陷入這種危險!”


    陸塵頷首,道:“你說得對,這鬼狐部族包藏禍心,三天之後我們一起去見他們族長,若是果然有誠意投靠,接收他們倒也無妨,但若是始終不肯老實降服…”


    他看了一眼火岩,火岩微微一笑,道:“你抓緊些,這幾日裏就把山靈部族那些選出來的黑火衛士都銘刻上黑火符紋吧,有用。”


    陸塵笑了起來,道:“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根基


    “對了,山靈部族投降的那批人裏,你準備征召多少黑火衛士?”火岩像是想起了什麽,對陸塵問了一句。


    陸塵道:“三十人。”


    火岩眉頭挑了一下,道:“比神木部族那邊還多?”


    陸塵點點頭,道:“是的,山靈族這次被逼迫降服的人也比上次神木部族的人多了不少,所以有不少人才。”


    火岩沉默了片刻,道:“這麽算起來的話,黑火衛士這裏有五十人了。”


    陸塵麵色平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嗯,你想說什麽?”


    火岩猶豫了一下,道:“我們黑火部族擁有符紋可以進入魔化的戰士,到現在最多也就八十人,這個數目已經有些接近了。”他抬頭看向陸塵,道:“而且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後頭我們還要對付鬼狐和雷蜥兩個部族,鬼狐人還少一些,雷蜥卻是我們原來五大族中人口最多的一個部族。到時候,這黑火衛士的數目,多半就會超過我們本族的魔化戰士了。”


    陸塵麵上神情還是沒有什麽變化,道:“你說得對,應該會是這個結果。”


    火岩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就不怕到時候力量翻轉,那些人或許會生出什麽異心來?”


    陸塵搖頭,道:“不會的。”


    火岩沉聲道:“你就這麽有把握?”


    陸塵道:“一來,我們可以操控這些黑火衛士的生死;二來,想必你也跟我一樣,不會有閑心在這貧瘠之地休養生息吧。到時候自然還要繼續南下,南方那些部族可是與雷蜥、鬼狐之流截然不同,強大部族中也多有祭司,實力要強大得多,到時候死人也是在所難免的。到了那個時候,該死的自然也就死掉了吧。”


    火岩默然良久,然後點了點頭。


    …


    與陸塵分開後,火岩在營地中又走了一圈後,隨即一路走回到自己的住處。


    這個時候,那個鬼狐部族的使者已經被鐵熊、黑牛等人秘密送走了,火岩在走過那間偏僻石屋外的時候,還轉頭向那邊看了一眼,麵上似有幾分沉吟之色。


    待他走回到這座黑火部族世代族長居住的廳堂時,便看到那裏有個人影站在那裏,好像正在等待著什麽。火岩走了進去,那人轉過身來,隻見是個白發老者,卻正是白雕。


    看到火岩來了,白雕連忙過來見禮,火岩對他倒是十分尊重客氣的樣子,連忙攔住了,然後兩人一起到石屋裏麵坐下,隨即火岩對白雕道:“雕叔,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私下沒人的時候,你就不用這麽客氣了,以我們這關係,實在沒必要…”


    白雕卻是笑著道:“不行不行,我知道火岩你性子好,對我這老頭子也十分敬重,不過畢竟你如今是族長了,該有的禮儀還是要做的。”


    火岩笑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麽,轉頭岔開話題,道:“今天過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嗎?”


    白雕點點頭,剛要開口說話,忽然又轉頭看了看屋外,火岩道:“外頭有人看守著,都是咱們部族親信的戰士,雕叔放心。”


    白雕“嗯”了一聲,隨即對火岩說道:“我剛才看你和那位人族祭司走在營地中,好像聊了很久?”


    火岩頷首,道:“確實,剛才我有些事和祭司聊了一下。”說著也不隱瞞,與白雕將自己剛才所說的事複述了一遍,包括陸塵的回應也說了出來,看起來,他對白雕這位老者竟是有一種異乎尋常的信任。


    白雕聽了之後,沉思了一會兒,隨即緩緩道:“原來如此。”


    火岩道:“雕叔想說什麽?”


    白雕道:“我之前過來,其實也是想提醒你這件事,不過你自己已然想到了,倒是讓我放心不少。”說著他笑了一下,看起來頗有幾分欣慰,不過隨即他又皺起眉頭,道:“不過這事雖然那陸塵回應你了,但往遠處想的話,若是黑火衛士的數目仍舊這樣增長下去,日益勝過我們黑火本部的戰士,時間久了的話,隻怕還是有幾分後患。”


    火岩沉默不語,白雕看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說到底,那陸塵到底還是一個人族,雖然因為北歸之心暫時為我們所用,但日後究竟是不是和族長你完全一條心,也難說得很,我們不能不防啊。”


    火岩皺了皺眉,道:“雕叔你可有什麽法子?”


    白雕沉吟道:“眼下我們黑火部族實力突飛猛進,確實還是有賴於這黑火魔化的力量,再加上那陸塵也對你說了這些話,暫時咱們是不能在人頭、數目上多說什麽了。不過…”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靠近火岩,壓低了聲音輕聲說了幾句話。


    火岩聽了之後,臉色猛地一變,麵上先是露出驚訝之色,隨即若有所思,低聲道:“本族祭司?”


    白雕點了點頭,麵色凝重肅然,沉聲道:“正是,族長,隻有有了我們黑火部族自己族人出身的祭司乃至薩滿,才是黑火一族千秋萬代真正強盛的根基啊!”


    火岩沉默了下去,良久不語。


    …


    陸塵走回到自己的那間祭司石屋裏時,葉子和阿土都在裏麵,不同的是,葉子正在兢兢業業、勤勤奮奮地收拾屋子,阿土則是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一副徹頭徹尾的懶狗模樣。


    陸塵看了阿土一眼,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突然覺得似乎自從來到南疆荒原後,阿土好像在不知不覺中也是有所改變,但是到底哪裏與以前不同了,卻又一下子好像說不清楚。


    陸塵走過去,在阿土身邊的不遠處坐下了,阿土的耳朵動了動,但一雙狗眼的眼皮愣是抬都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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