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也迎了上去,拱手見禮,大家相視一笑,氣氛十分融洽溫暖。


    宋文姬微笑道:“剛才聽到通報過來的消息時,我還有些不敢相信,特意多問了一遍,才敢信原來是陸公子你大駕光臨啊。”


    陸塵也是笑道:“宋姑娘你太客氣了,不敢當,不敢當。”


    宋文姬道:“這可不是我隨口亂說的,反正在我的記憶裏,你可從來沒到天律堂這裏來過,今天這真是難得的稀客了。”


    陸塵客氣地說道:“打擾了,我是有點小事想要拜見鐵壺真君,不知他老人家可有空見我一下?”


    宋文姬道:“有的。不過現在我義父他手頭上正好有些急事,暫時不能出來見你…”


    陸塵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道:“啊,想不到這麽不湊巧,那我回頭再找個時間過來拜會真君大人吧。”


    宋文姬卻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那倒不用,我已經進去幫你通報過了,義父他雖然現在暫時走不開,但事情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要稍等半個時辰左右就差不多了。他令我先過來招呼你,在天律堂大殿上稍作等候,他過一會就出來了。”


    陸塵猶豫了一下,隨即頷首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宋姑娘了。”


    宋文姬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陸公子這話可就見外了,你我的關係,這點事不算什麽的。”


    說罷,她便轉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將陸塵往大殿中帶去。


    陸塵跟在她的身後,眼角餘光打量著這個女子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他和宋文姬這個女子雖然在最近這段日子裏有些交集,但兩人的交情當然不可能是真的很好,就算他們兩人關係不錯,但雙方背後還有那兩位大佬真君站著呢。


    以天瀾和鐵壺兩位化神真君之間隱隱敵對的氣氛,他們這兩個小字輩的就算想要交好,也得顧忌三分,甚至可以說,他們沒有翻臉成為死敵就已經算是大家客氣了。


    …


    宋文姬將他帶進天律堂大殿裏,陸塵當然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便帶了幾分好奇向四周打量張望了一下。其實在平日裏,作為天龍山和真仙盟中勢力最大的地方之一,這座大殿和昆侖殿基本上平齊的,甚至單論起曆史悠遠來說,天律堂大殿比浮雲司那邊的昆侖殿還要更加悠久,底蘊更深厚得多。


    畢竟浮雲司是在天瀾真君手上才一手創立,並在近些年裏才急速躥升起來的,在過去的日子裏,真仙盟中可沒這麽一股桀驁不馴的勢力,真正深入人心的“貴族”,那還是要數天律堂、星辰殿以及大宰院這三家,算是從真仙盟建立的初期就已經三足鼎立,一直流傳至今,勢力盤根錯節,潛力不可小覷。


    所以,悠長曆史的厚重感此刻也體現在了這座大殿中,陸塵在這裏四麵大殿的牆壁上看到了許多高大且氣勢恢宏的壁畫,畫中描繪的不是上古傳說,就是千百年前一些英雄人物、傳奇真君的偉業巔峰,曆史的滄桑感、沉重感乃至那股激動人心令人心生向往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些東西卻是在昆侖殿那邊根本感覺不到的,雖然從大小上來說,其實昆侖殿的規模要比天律堂大殿這裏還要大了不少,並且在建築上極盡奢華宏大,一眼就能看出典型的天瀾真君的風格:肆無忌憚,唯我獨尊,天底下老子最大,要壓過天下所有的人,哪怕是一座大殿!


    在天律堂大殿這裏,也沒有天瀾真君那種專屬的高得猶如神佛專座一般的蓮花寶座,最多也就是一把大一點奢華一點的大椅擺在中央上首位置,然後其他就是普通的正常待客桌椅了。


    這些東西都不算複雜,陸塵隻是一轉眼間便都看得清楚了,心中自然也有感覺,沒來這裏其實還好,都覺得天瀾真君昆侖殿中氣勢宏偉睥睨天下,但到了這曆史悠久的地方一看,卻心裏忽然暗生出一種那該不會是“暴發戶”吧的危險念頭…


    死光頭那貨看起來不像是這麽沒底蘊的人啊,就算是往上數,他的師父陸塵的那位師祖爺爺天鴻真君,那也是名動天下盛名一時的絕世真君,是響當當的名門傳承,單論內涵的話,全天下似乎也沒幾個能比天瀾這一係更厚重的了。


    怎麽那死光頭偏偏就把自己搞成了暴發戶一樣的氣質了呢?


    陸塵心裏暗自琢磨和腹誹了幾句,當然,麵上是不可能顯露出來的,一路隨著宋文姬到位置上坐下,旁邊早有人奉上好茶,隨後宋文姬將旁人都遣開,偌大的天律堂大殿中便隻剩下他們二人,顯得稍有幾分空曠。


    “陸公子,咱們倆又單獨見麵了啊。”宋文姬喝了一口仙茶後,麵帶笑容地對陸塵開口說道。


    陸塵喝到嘴裏的茶水卻是差點嗆到了,遲疑了一下後,他放下手中茶杯,卻是正色道:“宋姑娘,你這話我有些不解啊,咱們沒怎麽特地單獨見麵吧?”


    說著這話的同時,陸塵心中卻是暗生警惕,目光雖不移動,卻是用餘光暗自掃過這大殿周圍,但並沒有什麽收獲。隻是在那一刻,他心中卻隱隱有些警兆,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沒有證據可言,卻是他往昔潛伏在魔教中那種極度危險的情況下不知不覺中所擁有的。


    猶如一隻孤獨的野狼,小心翼翼地麵對著遍布凶險的世界。


    …


    天律堂大殿中的某個隱秘角落,隔著一麵厚牆,此刻本該在“處理”手頭雖然不大但很要緊,並因此走不開要讓陸塵等候一陣子的鐵壺真君,就坐在牆後的密室中。


    一麵奇異的鏡子閃爍著波光粼粼的異光,不知上麵是布置了什麽奇異神通,居然在一片光華裏倒映出此刻大殿中,宋文姬和陸塵正相對而坐的情景,非但圖像十分清晰,甚至就連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竟也一絲不差地被傳送到了這裏。


    鐵壺真君淡淡地看著圖像上的陸塵,聽著他說的話,大殿中的宋文姬雖然沒有注意到,但是他卻是一眼就看出了陸塵正在窺視觀察周圍的舉動。


    他白眉動了一下,忽然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頂尖的影子出身,居然能夠察覺到老夫的存在。”他沉吟片刻,忽然拿起一塊玉石沉聲道:“問他來意。”


    光幕圖像裏,宋文姬的身子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對陸塵笑了一下,道:“陸公子,你今天特地來找我義父,不知是所為何事啊?”


    第六百二十八章 轉告


    就在剛剛那一刻,陸塵心裏忽然跳了一下,雖然麵前的宋文姬看起來並無異樣,但他還是感覺到這個女子在那個瞬間似乎有些突然停滯的樣子。隻是那一刹那實在太短,或許是錯覺也說不定。


    所以,陸塵也沒有露出什麽更多的猶豫思索,在笑了一下後,便坦然說道:“其實是在我回到仙城這裏之前,曾經遇到一個…人,它拜托我向鐵壺真君傳個話,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將這句話帶到,並無他事了。”


    “帶話?”宋文姬看起來應該是沒想到陸塵過來的理由居然是這個,所以也是怔了一下,過了片刻後才露出笑容,微笑道,“居然能夠勞動天瀾真君唯一愛徒的陸公子你帶話,那這個人的身份想必是非同小可了吧?”


    陸塵點點頭,笑道:“還行吧,不過我覺得能夠有資格和鐵壺師伯這等人物對話的人,應該都不會差到哪裏去了。”


    “這倒也是。”宋文姬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隨即嫵媚目光在陸塵臉上轉了轉,如水波般溫柔,輕聲道,“那這個人究竟是誰,不知陸公子可否告知我呢?”


    陸塵沉吟片刻,卻是正色道:“宋姑娘,非是在下對你不敬,隻是那托付之人並未說過可以隨意將他名號外傳。這樣吧,稍後等鐵壺師伯到了,我將此事稟告於他,隨後也就告退,至於後續他老人家如何決斷處置,我也無法多管閑事了。”他笑了一下,道:“到時候你盡可以去問鐵壺師伯,以你們父女關係親密,鐵壺師伯對你的愛護,想必對你也是知無不言的。”


    宋文姬的臉色微微一變,卻不是因為陸塵不告訴自己那個傳話的人的身份,而是麵前這個男子最後那句話裏提到了親密關係、愛護等字眼,或許是她心思多疑,又或是她想得太多,總覺得有些刺耳,似乎陸塵另有所指。


    隻是當她再次仔細看到陸塵臉上時,卻發現這人麵色如常,說話聲調也幾乎根本沒變,全然不似語含譏諷。難道,是自己想多了嗎?


    有些事情,做過了心中就會有鬼,哪怕披了一層溫馨柔軟的皮囊,也會害怕被人提起。


    有些事情,就算有了借口,但心裏總會羞愧。就像一道最深刻並無法愈合的傷口,始終血淋淋切割在心上,一碰就會疼。


    有的人,疼久了會麻木,慢慢的習慣了,於是這種事對他來說就不再在乎,傷口就會緩緩被掩蓋下去;但也有些人,雖然外表的一切都那麽優秀,唯獨是心裏,總是過不去那一關,便沉淪在這痛苦的深淵裏久久徘徊。


    宋文姬凝視著陸塵,目光明亮,銳利卻不再有清澈的光輝。


    陸塵感覺到了,也抬起頭來看著她,過了一會後,他輕聲問道:“宋姑娘,怎麽了?”


    宋文姬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道:“沒事。”


    …


    “哈哈哈哈…”


    當杯中的茶水微涼時,從天律堂大殿的深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爽朗響亮的笑聲,聽到這個聲音後,陸塵和宋文姬都站了起來,轉身望向那個方向。


    片刻之後,隻見鐵壺真君步伐矯健地走了過來,神采飛揚,精神奕奕,似乎遇到了什麽喜事般十分高興的樣子。一路走過來笑容滿麵,對陸塵還招了招手,笑著說道:“小陸啊,你可是難得到我這裏來,稀客稀客。”


    陸塵麵上露出恭謹之色,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隨後微笑道:“有事上門,打擾了師伯清修,真是罪過。”


    鐵壺真君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然後走到屬於他的那張寶座上坐了下來,又示意陸塵坐下說話。


    而宋文姬這個時候則是微笑著親自去端了茶水,為鐵壺真君倒了一杯,又為陸塵換了茶水。


    陸塵謝過之後,上頭鐵壺真君看去今天格外的溫和親厚,對陸塵微笑道:“小陸,以後你有空,就多來我這裏走走,不要客氣啊。說真的,真仙盟中諸位真君門下弟子,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其他人那都沒什麽成大器的樣子。”


    陸塵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謝禮笑道:“師伯太過獎了,我當不起,仙盟中諸多師兄成名多年,道行精深,威望素重,我還差得遠。”


    鐵壺真君“哼”了一聲,道:“不過都是些屍位素餐的廢物,有什麽用?”他看著陸塵,微笑道:“但你就不一樣了,天瀾老弟那眼光可是天底下最毒的,能被他看上的人,一定就是出類拔萃的奇才。”


    說著,他感歎了一句,歎息道:“想想我們天律堂下,至今後繼無人,實在是令老夫太失望了。”


    陸塵過來這裏,卻是從沒有想過鐵壺真君居然會對自己有如此高的評價,真是被搞了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當然了,他也不會把這位大佬的話當真,隻是心裏暗自腹誹,心想這些化神真君一個個的,全跟老狐狸似的奸猾,太難打交道了,一不小心都得上當。


    誇了陸塵一番後,鐵壺真君居然也沒問陸塵的來意,隻是微笑著對他說道:“對了,你師父近日如何,身體可還好麽?”


    陸塵心中微微一震,在那一刻,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些念頭,但嘴上還是立刻回答道:“多謝師伯關心,師尊他身體康健。我來這裏之前,他老人家還委托我向您問好啊。”


    鐵壺真君的雙眼微微眯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麵上神色似乎淡了些,但對陸塵還是很客氣,又說了幾句話後,他這才對陸塵問道:“小陸啊,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陸塵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心想,這折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問到點子上了,前頭的拐彎抹角說了有一大堆話,總讓人覺得話裏有話,話中就想套話一般。


    他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正色說道:“正是,事情是這樣的,我前些時候回歸仙城之前,曾經路過迷失之地的大雪山…”


    說著這番話時,他雙眼目光凝視著鐵壺真君,仔細看著這位化神真君麵上的神情變化,果然發現在提到“大雪山”那三字時,鐵壺真君麵色陡然一變。


    果然是他了!


    陸塵心中定了一下,隨後說了下去,道:“在大雪山中,弟子竟是遇到了一隻上古神獸天狼,正是這隻神獸托我向您傳句話,隻說是:當年借走的那片葉子,到了該歸還的時候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就直視著鐵壺真君,要看他到底有何反應!


    第六百二十九章 虎狼


    白蓮披了一件衣裳,坐在窗邊,正怔怔地看著窗外的那一片景色。


    說是景色,其實也隻不過是幾棵樹一片天,天龍山上當然是秀麗絕美的風物,但並不在這裏。一般來說,那些最好的地方當然都是要被權勢最大的幾位真君給劃走的。


    屋子裏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原本屋外還趴著一隻黑狗阿土,就算隔著一扇門扉也偶爾能聽到它的動靜,或許還可以給人一種生命的氣息,但現在連阿土也被陸塵帶走了以後,這屋子裏就完全冷清了下來。


    白蓮手托著下頜,眼神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又或許是因為在這孤獨冷清的環境裏,太過寂寞,所以甚至還帶了點空洞。誰也不知道她此刻心中在想著些什麽,是在回憶往事,還是在思索什麽疑惑,又或者隻是單純地坐在那兒發呆?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從這屋子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從遠及近靠近了門口,過了一會後,有人敲門,卻是老馬的聲音說道:“白蓮,你在屋裏嗎?”


    白蓮緩緩地轉過頭來,向門口那邊看了一眼,過了片刻後,她開口說道:“門沒鎖,你自己進來吧。”


    門外安靜了一下,隨即隻聽“吱呀”一聲,老馬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身材高大的黑狗阿土居然也跟在他的身旁,一起走進了屋子。


    老馬向屋中掃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窗邊的白蓮身上,麵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你怎麽坐起來了,嗯,這是身子好些了嗎?”


    白蓮笑了笑,但眼光卻是落到了站在老馬身邊的阿土身上,與老馬進來後還四處張望不同,阿土卻是一進來一對狗眼就緊盯著白蓮。


    一人一狗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停滯了片刻後,白蓮移開了目光,對老馬說道:“還好吧,而且也躺得很久了,想起來坐坐。”


    “嗯嗯,”老馬倒是沒多想,走過來搬了把椅子坐下,道,“陸塵有事去忙了,但還是記掛著你這裏,就叫我過來看看你好些了沒。如果有什麽要我幫忙的,你就開口說好了。”


    白蓮搖搖頭,道:“沒事,我挺好的。”


    老馬把自己肥胖的身子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帶了幾分好奇地問道:“我說,你到底是怎麽受的傷,突然就搞了這麽大的事出來,能跟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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