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二哥。照你說的,應該過得還不錯,怎麽回來的時候那……樣?”


    胡老漢想起來在門口看到他的樣子,跟個乞丐也沒啥區別了。那家夥,打劫的見了還得施舍他。


    問這個,胡二伯的臉色有點難看,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他越是不說,胡老漢就越覺他過得不好。


    “二哥,咱們是親兄弟,有什麽話不能說啊。”


    山青總算是吃飽了,嘴巴有了空閑。


    “十月裏,我們一收到先生的信,先生就著急忙慌的要從瓊州回來找先生,先生離家二十餘載,雖然沒有忘祖,但是真的不記路。先生惦記著先生,一路上都不怎麽休息……”


    “停停停,我怎麽聽著這麽亂呢?”


    山青左一個先生,右一個先生的,李氏都有點兒繞不過來了。


    “山青,你有幾個先生啊?”


    兄弟裏腦子最跟不上趟的小四,掰著指頭算了半天,也不知道山青嘴裏的先生是哪個先生。


    “就拂塵先生一位。”


    “那你先生來先生去的,說得都是誰啊?”


    “先生和先生的弟弟啊。先生的弟弟不是也應該叫先生的嗎?”


    “……”


    山青眨巴著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看著表情各異又都帶著尷尬的一圈人。


    “以後就叫六……”六爺?不大對勁兒,六弟?那山青就亂了輩分……“叫六先生吧。”


    胡二伯腦子轉了又轉,崩出來這麽個稱呼。


    “好的, 那我重新說一遍。”


    “收到六先生的信的時候還在瓊州,先生看了信就著急忙慌的要回來找六先生。我問先生還記得家在哪裏不?先生說了知道,也報了祖籍,但是我沒想到都走到半路上了,他才說隻記得祖籍卻不認識路。


    我們隻能一路上邊走邊打聽,越走的越靠北,天兒就越冷。先生買了件棉衣,就被人給盯上了,我去買了個幹糧的時間,先生就被混混給劫了。


    大概是先生是流年不利,這一路上,先生遇上了八次山賊,五次馬匪,六次水賊……被人家偷了十來個銀袋子,住了四次黑店……能活著到這兒都不容易。


    後來他說什麽都不肯洗澡換衣裳,也不肯住客棧了。一個多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山青嘴皮子是相當利索,小嘴兒叭叭叭的,一口氣就把一路上的事兒都說了個清楚,連胡二伯想攔著都攔不住。


    一桌子的人,聽得像是掉了下巴,一個個目瞪口呆。許嬌嬌在邊兒上捂著嘴偷笑,這個爺爺好倒黴哦。


    真不知道該說他幸運還是倒黴。說他幸運吧,一路上可真是沒少遭罪;說他倒黴吧,雖然形象是邋遢了點兒,倒也算是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東屋養傷的七哥也是許久沒能回過神來,拂塵先生?居然是胡家的二爺?他住的居然是拂塵先生的祖宅???不過,拂塵先生這一路上可真是……不容易啊。


    “那你怎麽沒事兒啊?”


    小五一針見血,來的時候二伯確實是不成人樣了,但是山青卻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來的。


    提起這個,胡二伯也有吐槽的的地方了。


    “山青可是個錦鯉娃娃,我被打劫前一刻,他肚子疼說要去……那什麽,還非得趕著馬車去。”


    “先生說過,人不是牲畜,不能隨地大小便。”


    “遇上馬匪的時候,馬車受驚,他把馬車趕得飛起。單單把我顛下來了。”


    “我說了讓您抓緊,您不聽,我哪知道,馬車那麽小的窗戶您都能從那摔出來啊。”


    “那水賊那次呢?”


    “您喝多了,叫不醒,背不動。”


    “那小偷呢?”


    “您那荷包塞得古鼓鼓囊囊的,不偷您偷誰?”


    胡二伯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還好每次錢不是在我身上就是在馬車上,不然咱們可真成窮光蛋了。”


    其他人嗑著瓜子剝著花生,喝著茶水,看胡二伯跟山青兩個你來我往的鬥嘴,倆人吵得旁若無人,不停地翻舊賬要在對方身上扳回一城。


    李氏:這可比唱戲有意思多了。


    胡老漢:山青這嘴皮子夠利索的啊。


    張蓮:哎,果然是一家人,都一樣不靠譜。


    兄弟五個:好幼稚。


    許嬌嬌:還是小姨家的瓜子好吃。


    老田不像七哥有內功,隻聽著外頭像是吵架,又跟村裏那些婦人吵架得感覺不太一樣。轉頭就看七哥一會兒要笑,又深吸一口氣憋回去,一會兒又要笑,又憋回去,要笑,憋回去……


    老田:難道,爺在練什麽功法?


    “爺,您現在的身子可不適合練功,弄不好會傷的更重的。”


    老田趕緊提醒,這十幾天他提心吊膽的容易嗎?


    七哥見老田誤會了,也不解釋什麽,隻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七哥:你要讓我怎麽解釋?說聽人家牆角嗎?


    兩個人吵累了,大家瓜子花生吃的也差不多了,該散也就散了。到頭來還是沒能分出個勝負來。


    胡二伯二十年沒回來了,第二天就非得讓胡老漢帶著去村子裏轉轉,主要還是去本家那邊走走,不過他提前跟家裏打過招呼了,就說他在外頭給人家鋪子裏做管事的。


    這麽一轉,就轉了三天都沒回來,還把山青留在家裏看孩子——陪許嬌嬌玩兒。


    先是去了三爺爺家吃了頓好的,美滋滋兒的去四爺爺家睡;第二天去胡恩陽那兒轉了轉,才得知他爹娘已經不在了,想到當年跟他最為親近的兄弟說沒就沒了,又在那兒哭了一天頂著腫眼泡在胡恩陽家睡了一晚。


    這不,今天說是到大壯家去了,眼看著天都要黑透了人還沒回來,胡老漢帶著倆大兒子去抓人了。


    這不,胡二伯正喝得迷迷糊糊,侃侃而談。眼看著大壯兄弟幾個就剩大壯還勉強睜著眼睛,其他幾個都喝趴下了,他還是一臉不盡興的樣子。


    “二哥,走,咱回家了啊。”


    “哎?天黑了嗎?那是該回家了。”


    他搖搖晃晃的起身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外走,還在年裏,天又冷得很,村裏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月,隻露了那一薄薄的一牙,光昏昏暗暗的灑在路上,不甚明亮。


    單薄瘦弱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著,突然他頓住腳步,抬頭看看頭頂,眼睛一眨不眨。


    倏然,那抹高大卻又瘦弱不堪的人影蹲下身來,抱著自己,肩膀聳動……


    團圓的日子裏,說不出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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