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老二自己琢磨著做的,他有手藝,家裏的東西就都讓他做了。”


    胡興嘴裏嗑著瓜子,渾不在意的答道 。


    “你是說胡旺?”


    袁錚騁沒來過幾次,家裏這幾個大的年紀差不多,他還沒太能分得清到底誰大誰小。


    “對呀,他是個木匠,跟著師父學了幾年,後來家裏的東西就都是他做了。”


    最開始是為了省錢,後來發現他的手藝越來越好,不用太浪費了。


    不得不說,胡旺在這方麵還是很有天分的,要不唐木匠那麽傲氣的一個人,怎麽會的每次見了他都不撒手呢。


    “那他的手藝可真好。看來是老天爺賞飯吃,以後也是個有大出息的。”


    “也就是學個手藝,混口飯吃而已,算不得什麽大出息。”


    要不是胡興一臉驕傲的樣子,袁錚騁就要信了他的邪。


    這也證實了,胡家人並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隻是習慣了低調,或者說是隱藏自己的閃光點。


    袁錚騁原本隻是好奇能讓明宣禮側目的人家究竟是有什麽吸引他的,現在卻對這家人更好奇了。


    這家人就像是一座布滿寶藏的山,每一次的探究都會給他不同的驚喜。


    可以讓生性孤僻的天醫門首徒賴著不走;能讓習慣隱藏自己的小妮子釋放天性;讓隱士高人重新入世生活;讓堂堂王爺改變自己的習慣。


    這家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兩百年前又發生了什麽?


    “你們家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袁錚騁感歎,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一家人的神奇之處,隻好說出他最初的感歎。


    “臥虎藏龍?不過是生活所迫而已。”


    胡興臉上閃過一抹無奈,誰不想輕輕鬆鬆的生活,是真的沒辦法才修煉了一身的本事。


    “何出此言呐?”


    何出此言?還不是胡家的老祖宗留下的孽債?他是一了百了了,但是她們這些做子孫的,卻要用盡一生去償還他的罪孽。


    他的罪孽還清了,那欠了他們的,誰來還?


    沒有了家族庇護、身份加持的胡家子孫,不過就是滄海一粟的存在,和那些曾經有雲泥之別的平頭百姓一樣,努力的討生路,努力的活著。


    可是他們又比一般百姓活得更加艱難,一年到頭掙不出來二兩銀子,一兩半都得給了王家,剩下半兩還是因為得讓胡家人活著,活著才有人給錢花。


    祖祖輩輩的生活都是這般窮困潦倒,偏偏又子孫滿堂,人口多,進項少,娶親的大忌。


    沒有錢,就沒辦法買東西,買不起那不就得自己學著做?手藝就這麽練出來了。


    有了手藝就能掙錢了不是?掙了錢依舊會被王家要走,王家的胃口也越來越大。


    掙錢了又怎麽樣?還是一樣吃不飽穿不暖,一屋子的禿頭小子,舉全家之力才能給其中的一個娶上媳婦。


    兄弟多,進項少的人家,沒有哪家的姑娘能瞧得上,兄弟中能有一兩個娶上媳婦兒,都是好的。


    沒辦法了,就讓孩子們去入贅,不願意入贅的就隻能分家。分了家的光棍隻能帶著為數不多的錢,出門討生活。


    不公平,但是能活著。


    有的人落葉歸根,有的人一去不返,到了現在,胡氏這一族,連村裏帶外頭的也不過兩百多人。


    為了生存,也為了生活,胡家的男人幾乎是十項全能。


    “那就沒有哪家的媳婦兒鬧過?”


    袁錚騁靈魂拷問。袁家家底頗豐,還爭的你死我活的,背地裏捅刀子的事兒幾乎天天上演。


    本來就沒有什麽家底的,那不是爭的更厲害?


    “怎麽沒有?鬧都是輕的,還有跑的呢。”


    “那……”


    “能怎麽著?明明人家有更好的生活,為什麽還要阻攔?”


    胡家的媳婦兒們也不是一直都像現在這樣和氣,爭家產爭吃穿的也有。


    “我有個太太太太奶奶,嫁過來的時候也鬧過,說胡家這是騙婚。後來發現胡家人對她很好,這才不鬧了。


    可窮還是窮,一家子人節衣縮食的攢點兒錢,都填了王家的窟窿。就這麽過了一年,她不幹了。”


    那位太太太太奶奶,氣急了,掙了錢先滿足了自己家的需要,剩下的,有幾文就給他們幾文。這日子才慢慢有了起色。


    另外幾家也有樣學樣,王家氣得跳腳,奈何胡家男丁多,他們也隻能認栽——打不過啊,打不過一點兒。


    “那你家祖上這媳婦兒娶的好。”


    “可不是?不然還得苦哈哈的給王家賣命呢。”


    到了現在,那我i太太太太奶奶墳前的貢品都是最多的。


    有了這同仇敵愾的事情,各家的關係也慢慢好起來了,再加上日積月累的感情,到了現在自然是和和氣氣的。


    “娶妻娶賢,古人誠不欺我。”袁錚騁說完,覺得不大對,又找補。“也是你們對媳婦兒好,相互的。”


    “他們疼媳婦兒那都是有目的的,表麵功夫而已,但是假的做多了,就會變成真的,然後就成了習慣。”


    倆人正說話呢,門外有人敲門,張蓮在外頭喊人吃飯。


    小四大病初愈,再怎麽積極,也被剝奪了做飯的權利,主要是宋大夫交代了,暫時不能太過勞累,起碼要再休息半個月。


    按說,小四現在也沒什麽事了,可宋大夫怕啊,萬一有個什麽閃失,袁錚騁那個活閻王還不得吃了他。


    今天這桌是張蓮張羅的,手藝是比不得小四和文小點,但是在胡家,也是前三的水平。


    糖醋排骨,四喜小丸子,還有經典菜紅燒肉,幾個清炒的素菜。味道比不過小四的手藝,菜色比不上袁家的豐盛,卻有獨屬於張蓮的味道。


    這是小四和文小點都做不出來的味道。


    正月十五,餃子當然也是必備的,不過,今天的不是煮的,而是蒸餃。為了保溫,是直接在飯堂的小灶上蒸的,吃 一屜拿一屜。


    “嫂子,你這麵點做的,絕了。餃子都做出花兒來了。”


    文小點的誇讚向來不吝嗇,不過今天也著實被驚豔到了。


    胡發的腰傷還沒好,還不能坐著,做好的飯菜是端到房間裏吃的。銀子來了,但是考慮到兩個人還沒成親,所以也不好一直在胡發房間裏待著,銀子去看了看他,就出來了。


    胡發在房間裏對著飯菜歎氣的時候,飯堂裏,幾家人圍坐在大大圓桌邊。李氏和王氏倆人緊挨著,胡老漢在李氏另一邊,都沒能讓媳婦兒分出點注意力關注一下自己。來者是客,胡老漢雖然憋屈卻幹不出來給客人甩臉子的事兒來。


    袁錚騁好死不死的,坐在了胡興和胡旺中間,本來這樣也沒什麽,可這倆已婚男人,一頓飯都在給媳婦兒獻殷勤,他這隻單身狗,可真是坐立難安。


    正吃著呢,張蓮起身去一邊的小灶上,端下來兩屜蒸餃。蓋子一打開,花兒一樣的餃子帶著香味兒就出現在大家麵前了。


    層層疊疊的餃子皮中間,是顏色恰好的肉餡兒,樸實無華,又帶著點巧思。


    文小點當即就夾了一個吃,明明是開著口的,還是有肉汁爆出來。


    “嗯~~ 嫂子這麵點手藝,絕了。”


    文小點的誇讚向來都不吝嗇,這次也是真的被驚豔了。


    “就是做著好玩的,哪有這麽誇張?”


    “嫂子,你這‘做著玩’的,都能甩別人三條街了。”


    小四趁著嫂子們說話的空檔,一連炫了三個餃子,還是家裏的大肉餡兒餃子好吃,袁家的餃子確實好看,食材也足夠難得,小四總覺得少了什麽。


    張蓮被誇得麵色紅紅,都有些害羞了。


    也是今年家裏人都不在,還有人受傷動不了的,李氏和胡老漢的情緒也受影響,不管做什麽,臉上都掛著擔心。


    張蓮有心想要緩解一下氣氛,又不知道做些什麽,隻能在吃食上下功夫。陰差陽錯的,居然還真被她給琢磨出個不一樣的吃法。


    為了方便保溫,籠屜是在飯堂的小灶上的,吃完了再拿熱的。


    同樣是吃餃子,小五那邊的深山裏完全是不一樣的光景。


    “今兒上元節,咱們吃餃子吧。”


    院子裏正曬著太陽,說說笑笑的人們,瞬間就緊了臉色,齊刷刷的往大門口看去。


    算盤精兩腳泥濘,身上的衣裳略顯淩亂,背後背著頭野豬,看樣子還是未成年的豬崽子。大雪封山,住在深山裏的他們,沒辦法去鎮上,想弄點肉吃,都隻能進山去找。


    年前的雪下得太大,冬天的日頭又不像夏天,積雪太厚到現在都還沒有化出來活動的動物也少。


    他天不亮就進山了,在山上轉悠了大半天這才碰上的,這會兒都下午了才回來。也幸好,二十來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練的,對付個野豬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路上他喜滋滋的想象著今天的餃子,獨屬於菜鳥的興奮感在心裏翻騰。


    可惜,大家好像並沒有那麽開心,甚至還有些嫌棄。


    顧北風:“二哥,我先去把肉剁了。”


    顧南風:“那我去和麵。”


    好吧,姓顧的三個武夫還是挺開心的,菜鳥嘛,想炫耀技能的衝動不是他們自己能夠壓製得住的。


    顧南風邁著四方步,從容不迫的往灶房走去,熟練的盛麵,和麵……


    顧北風上前接過野豬,就去灶房去皮分割去了。野豬是算盤精在山上簡單處理過的,已經放了血丟了內髒,現在隻要分割一下就行。


    其實這樣在山上就處理獵物的做法很危險危險,血腥味隨時可能會引來其他的野獸,尤其是在這缺少食物的季節。


    隻是家裏剛添了奶娃子,山桃特意叮囑過的不要在家裏處理獵物,奶娃子魂魄不穩當,容易嚇著。


    為此上山的時候還特意帶了葫蘆精給的驅獸藥粉,就算有野獸聞著味道來了也不敢靠近,危險什麽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胡興之前也找老田給配置過這種藥粉,去年小五救明宣禮的時候也是因為帶了藥粉才暫時沒有危險。不過顯然葫蘆精配置的藥粉效果更好些,畢竟,用了毒和沒有用毒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山桃和花千很想說,可不可以吃點兒別的,但是又沒好意思打擊他們的積極性,畢竟這幾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大爺”們,總算是主動做點兒什麽了。


    可是……


    自從這幾個貨學會了包餃子,半個月的時間,吃了十來次餃子了,幾乎天天都在吃。


    年初二不用回娘家,但是不能少了這道工序,得吃餃子。


    年初三今天雪停了,得慶祝一下,吃個餃子吧。


    年初五,今天破五,吃個餃子。


    初九,明天是老鼠娶親的日子,晚上要包餃子初十吃,包都包了,吃點兒吧。


    年十二……


    年十三……


    這都十五了,中午沒說,誰成想還是沒躲過去。


    最後悔的莫過於胡二伯,閑著沒事展示什麽個人技能, 搞得現在他們一包餃子,都得讓他做個評判,還得評出來個一二三來。


    有什麽好評判的呀,好看難看,吃到肚子裏不都是一樣的嗎?這奇怪的勝負欲是哪裏來的?


    幾個人,想阻止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能把希望的目光都聚集在小五身上,讓這個“團寵”想個辦法。


    小五突然就成了大家的希望之光,懵住了,愣了會兒才理解了大家眼神裏的意思。


    他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氣,對著灶房大喊一聲。


    “南風哥,我想吃紅燒肉、四喜丸子、糖醋排骨、鍋包肉、糖醋裏脊……”


    “閉嘴吧,小孩子不許挑食!”


    小五的菜單還沒報完,就被顧南風給吼聲給打斷了,小五歉意的看了看大家,無聲跟大家說抱歉。


    希望之光滅了,大家也徹底絕望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對餃子如此的“深惡痛絕”!


    打也打不過,說也不讓說,能怎麽辦?吃唄。


    還好,也武夫們也不是全然不顧大家的想法,餃子是必備的,剛才小五報的菜名,也做了。


    山桃和花千做飯的時候,使出了渾身解數跟武夫們搶肉,盡了最大的努力減少餃子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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