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宮宴上,來參加宴會的文官武將以及帶來的家眷,此時都覺得腦子要不夠用了,都是在官場混跡多年的老狐狸,怎麽如今連局勢都看不明白了。


    世人私下都在議論,說,最是無情帝王家——管它父母還是兄弟,為了早登大寶,擋路的都得死!


    可現在眼前這一出又是個什麽情況?這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還能是皇家子孫?這局勢怎麽就看不懂了呢?


    還是說他們的演技已經這般爐火純青了?


    除夕的宮宴給滿朝文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明宣禮一家四口也正式踏進了圈套之中。


    宮宴結束,朝官散盡,明宣禮一家也準備要走,老皇帝的一句想念孫子孫女,就把一家四口給扣在了宮裏。


    明宣仁還在一邊兒添油加醋,說是七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說都得給父皇分憂才是。


    然後,他就被抓了壯丁,和他的好弟弟在一大堆的奏折裏邊批折子邊“敘舊”。


    大年初五,明宣禮再次請辭,結果老皇帝一口一個舍不得,就是不打算放人。


    “您想孩子,那就跟我們一起去封地好了,朝上有老九呢。”


    嘶~~老饅頭在一旁聽得直牙疼,安王爺還真是不怕死,跟老皇帝都敢對著幹。還得是原配的兒子,底氣就是足!


    老皇帝還沒等往下接話呢,太子殿下明宣仁就開始撒潑了。


    “七哥,不帶這麽玩兒的,我這什麽都不會呢,你把父皇拐走了,我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唄!這都多久了,這點兒活兒都幹不了?”


    老皇帝也怒了,別人家的皇子想方設法的做太子,別人家太子卯著勁的做皇帝!這倆貨可好,選個太子還得抓鬮!


    這個當了太子的,還是個懶貨,推一推,動一動!跟沒長腦子似的,不說就不知道要幹什麽活!


    要不是看他事情處理得當,張弛有度,早給他攆下去了!


    “父皇,我也是您兒子,可不能這麽偏心啊。您要是看我資質如此蠢笨,不如……”


    明宣仁順勢請辭,主打一個努力不了就放手。


    “哼!你什麽?我沒聽清,你要是說話就大點聲兒,不說就閉嘴,還小聲叨叨,見不得人啊?”


    這幾個月老皇帝被明宣仁逼的格外放飛自我。主要是這屆太子太懶散,多說他兩句就要撂挑子不幹,這種對話一個月要出現三四次,老皇帝沒辦法,都學會耍賴了。


    他一個皇帝,還能讓兒子給威脅了,說出去多丟臉!


    “父皇,你得想想你心裏的江山社稷啊,您忍心這麽多年的努力葬送在我手裏?”


    看,這太子做的,多麽敬業!多麽會為百姓著想。如果不用他做太子,那他可以給百姓做更多。


    “既然是這樣,反正遲早都是你的,我這就禪位,早敗光了早消停。老饅頭啊……”


    老饅頭相當熟練的開始往外請玉璽。


    “父皇您歇著,兒子那還有幾份折子沒看完,就先去忙了。”


    明宣仁絲滑轉身,毫不留戀就走了,還不忘跟他哥約好了晚上一起喝酒。


    現在不走,難道等著拿禪位詔書嗎?溜了溜了。


    老九走了,明宣禮也想借此機會走人,禮行了一半,話還沒出口,就被老皇帝給截胡了。


    “七啊,你看看,這小九就是故意氣我,早晚得被他給氣死。”


    “我看您挺樂在其中的呀。”


    “胡說!你看錯了。早晚得把他換嘍!”


    現在看來,幸虧還有兩個沒有養歪的,不然他這晚年淒涼啊。


    別看明宣仁老是這麽鬧,太子該做的事,該處理的折子是一點都沒落下。明宣禮去封地也幹脆,東西還沒收拾好,人就已經先到了。


    身在高位,能有這樣的“和睦”,已經十分難得了。哪怕就是表麵上的維持,也總比前頭那倆兒子互相殘殺來的好吧?


    更何況,這哥兒倆原本關係就要好。


    “您臉上現在還掛著笑呢。有人給你幹活兒是不是還挺輕鬆的?”


    他這父皇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說些嚇人的話,好不容把燙手的山芋給扔出去,可千萬不能給丟回來。


    “輕鬆個屁。”


    “折子不是他批的?朝不是他上的?”


    他都聽說了,老九這個太子,說是監國,實際上做的已經和皇帝差不多了,就是職位擺在這兒,有些折子還是得讓老皇帝批示一下。


    “那幹脆登基啊,我倒是省事兒了。”


    老九給折子的批示很妥當,有什麽事情也能處理的很妥當,再拿給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他還得從頭再看一遍,何必呢。


    “那您直接一道聖旨下去,他不幹也得幹。”


    明宣禮故意這麽說,也著實沒想到,他父皇還有跟他吐槽的一天。


    “老九的脾氣你也知道的,我要是敢這麽幹,他就敢玩消失。”


    國不可一日無君,可不是說著玩的。


    “那我也沒辦法了。”


    明宣禮攤攤手,他除了是兒子、哥哥之外,沒有任何身份能夠擺平這件事。這個道理老皇帝也明白,就是上了年紀,喜歡叨叨。


    “那你就多留幾天,正好陪陪我。”


    “這不合規矩。”


    “總得過了上元節吧。你就忍心讓我們爺兒倆孤苦伶仃的過?”


    “就是,咱家就剩下咱們父子三個了,你好意思拒絕嗎?”


    根本沒有走遠就躲在殿門口的明宣仁的插嘴。


    明宣禮無法,隻說十六一早就動身。


    結果,這一留就到了二月二,以端莊大方聞名京城的沈婉兒待不住了,要是光留在京城就算了,偏偏還得在宮裏住著。


    宮裏進出不方便,出趟門還得老皇帝同意,還有拉拉雜雜的一大堆規矩,想想都讓人頭疼。起初是想著不過幾天就可以動身回封地了,能不出去也就不出去了。


    可是都一個月了,還是不讓走,除了去沈婉兒的娘家,其餘的時間都在這雲華殿裏待著,實在是待不住了。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啊?”


    沈婉兒這幾天都不知道是第幾次問了,這脾氣再溫婉都有點兒……憋不住了。


    以前在京城別說是一個月了,就是整年不出門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封地太自由了啊,想去哪裏去哪裏,那些繁瑣的規矩都可以拋在腦後,自由的風都是甜的。


    才半年的時間,她就已經沒辦法適應京城的條條框框了,果然是困在深宅大院裏,沒有什麽見識。她都想不起來以前是怎麽過來的了。


    “最多再有五日,咱們就能動身了。我已經給外頭去過信兒了,讓他們先收拾起來了,別回頭耽誤了動身。”


    “真的?”


    “真的。”


    “啊~~~ 你可太好了~~~”


    沈婉兒一聽可以回去了,瞬間激動了起來。本來還端坐在榻上的她,直接一個大動作,撲倒了明宣禮,吧唧一口就親在了明宣禮臉上。


    在殿裏伺候的宮女太監,瞬間就消失了個幹淨。都說安王妃是出身世家的大小姐,怎麽行事這麽孟浪。


    關門的聲音驚醒了興奮中的沈婉兒,看清楚自己的動作,輕呼一聲,就要起身。


    人還沒起身呢,就被明宣禮一把摁了回去。


    “王妃,輕薄了本王,可不能走這麽快。”


    “王爺,是我唐突了,我這就起來……”


    “咱們可是兩口子,這是……情趣。”


    沈婉兒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怎麽回話,滾燙的臉頰,紅暈蔓延到了耳尖。


    自從啟程回京開始,這樣鮮活的她,好像被藏起來了,這一個多月,似乎回到了去封地之前,倆人之間客客氣氣,親切又疏離。


    明宣禮直接抱起沈婉兒,邁著步子往裏間走去。


    “王爺……這大白天的……”


    “乖,聽話啊。”


    帳幔落下,遮住了這一室的春光。乍暖還寒的初春,室內的春光更勝春日裏的風景。


    二月初六,十五帶著從胡家地窖挖出來的那堆壇子風塵仆仆的趕到了京城。到宮門口的時候,剛好是上朝的時辰。


    十五連忙請守門的侍衛進去通傳,雖然他自己去比較快,可這裏是皇宮,除非他不要命了,還想連累自家王爺。


    一刻鍾之後,明宣禮在金鑾殿外攔住了正要去上朝的明宣仁……


    平時最多一個時辰就散場的大朝會,二月初六這天都午時了還沒有散,各家都派了人出來去宮門口守著了。


    在宮裏有路子的,也遞了帖子,就為了能了解些內幕。但,這事情來得這麽突然,後宮哪知道什麽內幕?


    未時中,大榮史上耗時最長的朝會終於散了,百官也終於可以從宮裏出來了。宮門外的空地上,已經等了不少人家。


    而官職級別不夠的就隻能等在稍遠的地方了,宮門大開,身穿各色朝服的人一出來,等待許久的人就烏泱泱的圍了上去,攙扶著自家人,匆匆離去。


    空地上喧鬧了一陣子,人就去了一大半,就剩下極少數的人沒有接到人。還沒等他們找侍衛詢問,宮門再次被打開,老饅頭的徒弟包子,捧著一卷明黃的卷軸出來。


    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幾個與他同級的太監,人人手上都帶了明黃卷軸,帶著侍衛四散而去。


    “聖旨到~~~”


    尖銳又高亢的聲音一出,值班的,等人的,看熱鬧的,呼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包子的聲音錯落有致,字字清晰。雖是第一次宣旨,卻沒有打磕巴,一口氣就宣讀完畢。


    聖旨交給了最前頭的一位,然後頭也不回的帶著人又回去了。從始至終,都不曾的認真看過外頭跪倒一片的人群。那渾身的傲氣,頗有的老饅頭當年的風采。


    身後,厚重的宮門一關,包子身上的氣勢就變了,毫無形象的拍著胸口,長籲一口氣。


    “娘哎,嚇死個人咧。”


    腳下踩著小碎步,趕著回去複命了。


    宮門外,剛才翹首以待的眾人神色各異,有人起身回去報信,有人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許久都不能起身,抽咽的哭聲越來越大,又是雜亂一片。


    皇宮外的喧鬧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沒多會兒,昭獄的人就到場了,那些在外圖等消息的人被悉數帶走了。


    聽說那天的昭獄,人滿為患……


    兩天後,百年世家袁家跌落凡塵的消息勢頭正盛的時候,明宣禮已經帶著家眷在去封地的路上了……


    一出京城,明成就迫不及待的從馬車裏鑽出來,騎上了明宣禮給他準備的馬匹,明宣禮則帶著明珠騎著另一匹跟在旁邊。


    “王爺,把明珠給我吧,別吹了冷風,回頭該病了。”


    沈婉兒撩開馬車的簾子,說了一句。正是倒春寒的時候,小孩子可受不了這麽冷硬的風。


    “好,這就回來。”


    才騎了半個時辰的明成雖然很不樂意,還是乖乖下馬回到了寬敞豪華的馬車上。


    沈婉兒剛煮好的果茶,一人給遞了一杯,吹了半天的冷風,還是要驅驅寒氣。在路上生病,可沒那麽好受。


    明珠年紀小,早上起床又太早,喝了些果茶,身上暖和了人也跟著犯困。明成見大人像是有話要說,主動哄著明珠去車廂後頭睡覺。


    “早上老九來送行,說沒說為什麽扣了咱們這麽久?”


    沈婉兒還是有怨氣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被人給扣了一個月,換做是誰,心裏都不大高興。


    兄弟倆走得近,沈婉兒就算是生氣,說話間都還透著親切。


    “婉兒,李嬸說,夫妻兩個過日子,就要坦誠相待,有什麽事也要商量著來,你覺得呢?”


    “嗯……很有道理啊,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跟老九有關係?”


    沈婉兒收起剛才漫不經心的態度,身子不自覺端正了起來。根據明宣禮大半年的觀察,這說明她認真了。


    “倒不是商量什麽,是有件事要跟你說聲對不住。我沒跟你商量就放棄‘掌印’,你……會不會不高興?”


    畢竟,得到那個位置,她的身份也會跟著水漲船高,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全天下女人都向往的存在。


    “還放棄,你還真覺得那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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