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兒頓時鬆了口氣,還以為是有什麽大事要商量呢。解除了戰鬥狀態,身體也放鬆了不少。


    “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沒有。”


    沈婉兒仔細體會了一下,實話實說。


    “那你是怎麽想的?你娘家那邊……有沒有為難你?”


    “幸好!幸好不是你。沈家到我爹這一輩也算是京城裏排得上名號的家族了,樹大招風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沈家的基業怎麽說也有百年以上了,曆經幾代人的小心經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說不上是一人之下,也算得上是萬人之上的存在了。


    但,站得越高,摔得越慘。越是在高處,就越要懂得收斂鋒芒。


    沈家現在的家主——沈婉兒的父親,是個史官,看過的前車之鑒太多,加上前些年的局勢也不甚明朗,為了明哲保身,低調行事不站隊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自從沈婉兒被老皇帝欽點為兒媳起,沈家的每一步都像是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就會連累整個家族。換句話說幾百個人的榮辱和性命,都在家主的一念之間,一步走錯就會滿盤皆輸。


    直到去年,塵埃落定,明宣禮被賜了名號和封地,沈家提了這麽多年的一口氣這才鬆了半口。剩下的那半口,就等著明宣仁登基了。


    “那你不覺得可惜?”


    說了這麽多,都是在為沈家考慮,那她自己呢?


    “可惜什麽?我自己是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那個位置我可坐不來。整天困在深宮裏,想想都覺得難受。”


    尤其是嚐過了天高皇帝遠的好日子,誰還能過得下去那些讓人心累的日子?世家小姐如何?王妃又如何?還不是走到哪裏都是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的主兒?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裏,過度解讀,稍微有點不妥當都能扣上一頂高帽。


    一句話,一個動作,都得在心裏想了又想才能說能做。這哪有在封地的時候自在,尤其是明宣禮為了低調行事,還閉門謝客。


    沒有那些假惺惺的宴請,她也不用端著架子,多自在呀。


    明宣禮沒錯過的她臉上的嫌棄和慶幸,看樣子不像作假。隻是他那哪裏是收斂鋒芒,還不是她陪嫁的嬤嬤說,她不喜歡這些應酬,這才會拒了那些上趕著拜訪的。


    就是,命運還真喜歡玩弄人心。


    想要的人,機關算盡都得不到。比如他大哥二哥;比如胡家祖上。


    不想要的,還就非得塞給你。比如老九,比如小五。


    “對了,老九這一出到底是為什麽?你還沒說呢。”


    得,繞了這麽久,她還記著呢。


    “還能是為了啥?不想‘掌印’,想甩鍋唄。”


    明宣仁是個受不了拘束的,讓他一天十二個時辰被太監“支配”著,要做這個要做那個,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不容易了。


    “哦。”


    沈婉兒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再追問。


    “就這?”


    “怎麽了嗎?”


    “不問問為什麽又變卦了?”


    “不重要,反正咱們能回封地了。”


    明宣禮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無奈一笑。


    他家王妃身上這層殼子,總算是要裂了,那是不是說明,她也有點喜歡上他了?


    “為了袁家。”


    明宣禮還是決定跟她實話實說。


    “袁家?就是前兩天倒台的那個?”


    “是,袁家的老太爺,仗著自己是3開國的功臣,近幾年是越發不像樣子了。前些年還知道收斂著,從老九監國起,屢次在朝堂上出言不遜,私下裏肆意妄為,還美名名曰是為了江山社稷。”


    “哎,為了自己一時之快,搭上了整個家族上百號人。那,十七……”


    “他沒事。”


    何止是沒事,簡直就是天上給他掉了個大餡餅給他。袁家敗了,可袁錚騁自由了。


    山穀中,盤踞在深山裏的積雪,才剛剛有要開化的跡象,熬過了一個冬天的動物們也漸漸開始出來活動。


    大院的四周被葫蘆精重新撒了一圈藥粉,算盤精也重新開啟了機關和陣法,大院又重新進入了隱居模式。


    不然,這麽大的一座院子,怎麽會沒人發現呢?


    不過,這種辦法隻能防住普通人,對於懂門道的人來說,這就是個有趣的信號,等於是昭告天下,這裏有貓膩。


    小五很是好奇,他在這裏住了這麽久,為什麽從來沒人發現過這裏。


    “那如果這整座山穀,乃至周圍的整座山都被人用心設計過呢?”


    “整座山?”


    小五坐在屋脊上,看著那一眼都望不到邊的山巒,這麽大的地方,要怎麽設計?又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


    見他想得出神,算盤精給小娃子披了件披風,就下去了。


    春日的陽光暖洋洋的,曬著很是舒服。


    顧家搬家的事情開始被提上了日程,隻是這次有了不同的聲音。


    “人都走了,這大宅子空著倒是可惜了。”


    山桃打量著住了十幾年的房子,心裏很是不舍得。


    “家裏東西這麽多,不可能都拿走,就收拾些必要的就好。”


    算盤精說話也有點有氣無力,向來惜物的他,每一次的取舍都像是在割肉。


    “那些書要沒人管,怕是要發黴嘍。”


    胡二伯也跟著添亂。眼睛還盯著放了書的屋子,滿臉可惜,那麽多書他還有好多沒看呢。


    “那些藥材也得存放得當才好。”


    老田也沒落下。顧家居然還有他都隻聽說過沒見過的稀有藥材,存放不得當的話,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顧南風聽出來了,這是不想走的節奏啊,好像也不是非走不可。


    他這次回來才明白,原來不是他喜歡胡家的氛圍,而是,他想家了。


    比較起來,還是在家的時候他更為舒服放鬆,雖然喜歡小五,想從張蓮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但,最喜歡的,還是這深山裏的家。


    “不想搬,那就不搬了。”


    當家作主的顧南風發話了,倒是家裏其他人愣住了。


    顧南風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哪怕這個決定是錯誤的,也絕對不會更改,因為這個做了多少吃力不討好的事。


    “怎麽了?”


    顧南風抬頭看看大家的表情,哭笑不得。


    “你……是誰?”


    顧北風,警惕起來,手暗暗摸上了腰間的軟劍,隨時準備出手。


    這個人肯定不是他大哥,他大哥那死不悔改的性子,怎麽可能早上剛說了搬家,不到中午就變卦了?


    肯定是有人混進來,戴了人皮麵具,冒充他大哥,就為了騙他們。


    “你大哥!看來你是想搬家啊。”


    “這才是我大哥。”


    顧南風歎氣,簡直了,這孩子怕是有什麽大病,好好說話不會聽,非得跟他撒脾氣。


    “真不搬了?”


    算盤精首先確認,能不搬家最好。


    “嗯。”


    “那感情好,正好咱們也舍不得。”


    山桃嗖的一聲起身,直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算盤精緊隨其後,跟著回屋去了。


    顧北風也帶著花千腳下抹油,去河邊的抓魚。


    “別讓你媳婦兒碰水啊,不能再受涼了。”


    老田叮囑了一句,背著手就去藥房了,胡二伯拉著山青,討論今天的書要從哪一本開始看。


    葫蘆精這會兒扛著個大箱子出來了,收拾了許久,也才剛收拾好孩子的東西。


    “老三,動作挺快啊。從哪兒拿的還放哪去吧”


    “啊?”


    葫蘆精最近的反應本來就慢,被大哥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句話,給的整不會了。


    “聽大哥的,東西都放回去吧啊。”


    顧南風拍拍葫蘆精的肩膀,心中滿是欣慰,總算還有個聽話的。也就是老三了,另外幾個臭小子,不提也罷。


    葫蘆精剛把大箱子扛回去,還沒放穩當就聽屋頂上的小五一聲驚叫。


    “啊~~~~”


    霎時間,顧家的四個武夫就衝到院子裏,葫蘆精武功最差,躲在暗處;算盤精在房前,顧北風在屋後,顧南風的速度最快,已經上了屋脊,站在了小五身側。


    “出什麽事了?看到人了沒有?”


    顧南風直接把小五拽進了懷裏,用寬大的衣袍把人包裹起來,眼睛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生怕漏掉什麽。


    “沒有人,南風哥,你先放開我。”


    “那你是看到什麽了?還是發生什麽事了?”


    顧南風左手用力,摁住在他懷裏掙紮的小五。


    “沒什麽,我就是發現了個讓我很驚訝的事。”


    顧南風鬆口氣,胳膊一提,拎著小五的衣領子就下了屋頂。兄弟幾個湊在一起,等著小五的下文。


    “西南的那座山叫什麽?”


    “不知道,沒人給它起過名字。”


    “我懷疑,翻過那個山頭就到小坎溝了。”


    小五的眼睛亮晶晶的,十歲的孩子,正是一個兼具兒童和少年兩種特性的年紀,幹淨俊俏的小臉上,總是帶著笑意。


    “怎麽可能?咱們路上可是走了一個多月的。”


    顧北風反駁, 來的時候七拐八繞的走了一個多月,現在說就隔著一個山頭?開什麽玩笑。


    “就是猜測,而且算盤哥不是還設了陣法,萬一是看錯了呢。”


    不過,他可以確定,小坎溝是那個方向。


    顧南風重新上了屋頂,往小五說的方向眺望,盯著看了許久,還是看不出什麽。


    “你怎麽知道翻過那座山就是了?”


    顧南風問。他自認為眼力不錯,為什麽他看不出來?


    “西南的那座山後麵,應該就是小坎溝的後山,至於怎麽看出來……”小五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就感覺那兒就是。”


    就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像自家的後山。


    要真是這樣的話,看直線距離,大概也就兩三天的路程,比一個月不知道近了多少。


    “哦,你說那兒啊,就是你家後山啊。”


    葫蘆精突然插了句嘴,新手奶爸頂著兩隻熊貓眼,反應慢了半拍。


    幾道目光嗖嗖的看過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給大哥拿藥的時候就是從那兒走的。”


    葫蘆精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怎麽沒聽你說過?”


    “你們也沒問啊,況且那麽多東西,也沒法走山路啊。”


    山路確實進了不少,用上輕功,不負重的話,三天一個來回也差不多。


    如果眼神可以捅人,葫蘆精已經被他這幾個沒有血緣的親兄弟捅了好幾刀了。


    “哎?怎麽沒聽見葫蘆娃哭?”


    小五給小娃娃取了個昵稱,葫蘆精的娃簡稱葫蘆娃。


    “對了,得跟她們說一聲。”


    算盤精趕緊往屋裏去,沒一會兒,山桃他們也出來了。


    胡二伯和老田也露麵了,這倆老頭兒,一個在書房裏看書,一個在藥房裏看藥,一個不留神就被關進了小黑屋。


    直到被放出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出來找人問問。


    “什麽情況啊,你們家祖上是土匪嗎?怎麽還有暗室?”


    老田動作慢,出來的時候,胡二伯已經質問上了。


    “都是為了安全,沒時間通知你們了。實在抱歉。”


    “外交官”算盤精解釋道。


    “怪不得,讓我看書的時候得在固定的地方。”


    還以為是他們家的怪癖,果然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老田也一樣,兩個老頭兒都比較聽話,所以都被“關”了。


    “不是,你家是得罪了什麽人啊,怎麽還得這麽大費周章的保證安全?”


    老田知道宮裏會有密道,沒想到這深山老林子裏隱居的人家,在這方麵居然比皇宮還要更上一層樓。


    “這個,說來話長,說起來還是我家老爺子的秘辛……”


    算盤精正準備娓娓道來,剛說了個開頭,就被胡二伯給打斷了。老田也捂著耳朵躲開了。


    “停停停,我們可沒興趣聽你家祖上那些破事兒,趕緊閉嘴吧 。”


    誰家祖上還沒有個什麽事兒了,還能有他家的事兒大?


    誰還沒聽過秘辛呐,宮裏得秘辛可多了去了,哪個不是驚天大瓜,還是有命吃沒命


    說的那種。


    “不是,這不是你們問我的嗎?一般人我可不說啊。”


    會跟他們說,也是因為之前顧南風的原因,知道他們不是壞人,也是真心把他們當作是家人,才會跟他們說這些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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