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默默無言地聽著,時不時點頭迎合,說上兩句 。


    “我們錯了。”


    “你說的對。”


    沈婉兒忽然就泄了氣,隻覺得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有氣都沒地方發。她長舒一口氣。


    “算了,一看你們這樣就知道是死不悔改!走吧走吧,省的我心煩。”


    沈婉兒十分不耐煩的擺擺手,父子倆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錢嬤嬤安置好小郡主回來,就看沈婉兒眉頭緊鎖的坐在榻上。錢嬤嬤也不著急說話,先讓沈婉兒自己沉澱一會兒。等看著她情緒平穩了些,這才上前勸慰幾句。


    “王妃,您別氣了。”


    “就把孩子讓他帶了半天,就帶成這樣……”


    “老奴倒是覺得,王爺比以前有人味兒了。”


    已經洗漱幹淨了的明宣禮腳步一頓,收回了要推門的手。有人味兒?那以前他不是人?


    “這是什麽意思?”


    錢嬤嬤的話沈婉兒也有點聽不懂了,什麽叫有人味兒了?


    “您和王爺以前看似恩愛,但是倆人中間像是隔著一堵牆,算不上有多親近。”


    沈婉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錢嬤嬤是看著她長大的,又是心腹,她的話,沈婉兒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門外的明宣禮也無聲表示讚同。


    “現在雖然整日吵鬧了些,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們親近了不少呢。”


    “是這樣嗎?”


    沈婉兒疑惑,她隻覺得離開了京城,生活放鬆了許多,所以最近這日子就舒心多了。


    “以前王爺整日冷著一張臉,您又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哪裏像現在,王爺出門去哪都帶著您,會說會笑的。”


    門外的明宣禮一臉黑線,錢嬤嬤倒是會說話哈?也確實忠心。


    “尤其是您自己,不再端著娘家的規矩裝樣子了,人也真實了不少。”


    明宣禮覺得錢嬤嬤說的對,婉兒確實生動了許多。嗯,得賞。


    明宣禮抬手推門而入,錢嬤嬤默默往後退了幾步,揮揮手,帶走了屋裏伺候的小丫頭們。


    沈婉兒還在思考錢嬤嬤的話,反應沒有那麽快,一直到明宣禮走到跟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爺,您過來了?”


    明宣禮唇角帶笑,總算知道兒子走神這點是隨了誰。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錢嬤嬤說咱們兩個親近了不少,可是……”


    “你沒有感覺出差別?”


    沈婉兒點頭。然後就感覺出了差別,換做之前,她連這些話都不會跟明宣禮說。


    “那你覺得現在這樣不好嗎?”


    “挺好的呀。”


    “那就不用想了,你覺得好就好了呀。”


    明宣禮刮刮沈婉兒的鼻子,他這媳婦兒啊,就是愛多想,凡事就是要弄個清楚。但偏偏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


    夜幕降臨,村裏的夜色很美,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點點。星月交輝,各自收斂了鋒芒,相處融洽。


    張蓮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炕沿發呆。胡興拿著布巾子給他擦頭發,表情平和目光溫柔。


    “興子。”


    “嗯?”


    “咱家是不是就沒個安生的時候啊?”


    “啊?”


    胡興不知道怎麽回答,不過從他記事起,家裏似乎每次都是這麽雞飛……熱鬧的。不是這個出狀況就是那個出狀況,不說整個村子,就光說胡家,都沒他家這麽熱鬧的。


    “媳婦兒不喜歡這麽鬧騰?”


    張蓮搖頭。


    “那就是喜歡。”


    張蓮還是搖頭。


    把胡興都給整不會了。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說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就是這日子過得……太充實了。”


    以前在張家,人少事情也少,每天過得很平靜。可自從嫁過來之後,這日子就沒有個平靜的時候。


    王家作妖,王爺受傷,賣菜,擺攤子,蓋房子,進瘋子……


    “這是個什麽形容。媳婦兒,你是不是累了?再忍忍,等下個月弟妹進了門,你就輕鬆了。”


    哦,對還有娶媳婦兒,每次都能出點兒幺蛾子。


    “對,老三要娶媳婦了。”


    張蓮深吸一口氣,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明宣禮依舊是三不五時的來一趟,不過沈婉兒盯得很緊,絕不讓明宣禮再整出個什麽幺蛾子出來。


    小明珠躲過了來自親爹的傷害,卻沒有躲過來自小四、小五的無意“攻擊”


    明珠貪吃又貪玩兒,不是跟在小四身後蹭吃,就是跟著小五和哥哥瘋玩兒。


    就是,蹭吃的時候燙手、燙嘴。瘋玩兒的時候掉坑、被馬蜂蟄。


    這不,村口大槐樹的槐花開得正好,小五又帶著明成和明珠爬樹摘槐花去了。離老三成親還有十來天呢,今天是個雙日子,胡家喊了人來做喜被。


    做被子的人多,又要同時進行,幹脆就在院子裏鋪上好些大炕席,兩三個人圍著一床被子做,做好了再疊好放到屋裏去。


    別人家做喜被都是找兒女雙全、父母健在的全福人。胡家不一樣,誰家閨女多就找誰,其他的一概不在乎。


    就連來串門兒的沈婉兒都被抓了壯丁,堂堂王妃做的喜被,老三和銀子這日子不好好過都對不起李氏的這頓忽悠。


    “李嬸兒,這不合適,我……”


    “咋不合適?你家明珠那麽可愛,多有福氣。”


    “不是,可是我婆婆……”


    “這個大妹子,你不知道,給李水仙做喜被就一條,誰家閨女多、誰家閨女好好,她就找誰。”


    被喊來做喜被的馬大姐搭了句話。作為村裏閨女最多的一個,這些年她可沒少被這幾家姓胡的喊來做喜被。主家要求特別,喜錢給的又多, 她肯定來呀。


    所以,胡家的要求她可是最清楚不過的。


    “啊?這……是有什麽說法嗎?”


    就連皇子成親都是找全福人,怎麽到這兒不一樣了?聽這意思,還是胡家自己的規矩和人家不一樣。


    “能有啥說法兒,咱家缺閨女唄。別光說話,來來來,手動起來。”


    李氏給沈婉兒塞了針線笑著自黑,缺閨女缺的不要不要的。


    “老話不都說了多子多福嗎?家裏五個大兒子,多有福氣。”


    馬大姐一臉羨慕的說,就因為沒有兒子,年輕的時候她可沒少受氣 。


    “得了吧,你這是故意眼氣我吧?你家那六個大閨女,我咋看咋眼饞。”


    實話說,馬大姐自己長得就不難看,她那六個水靈靈的大閨女,一個賽一個的水靈兒,就是年紀跟自家兒子匹配不上,不然她早下手了。


    沈婉兒看著互相羨慕的倆人,說白了就是物以稀為貴,雖然這麽說有點那啥,但是,人不就是缺什麽想要什麽嘛。


    “你要這麽說,我就認了。我家閨女長得好又能幹,咱村兒裏誰不知道。”


    馬大姐提起閨女滿是驕傲,眉眼間的自豪根本藏不住,她也不想藏 。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家那六個大閨女個頂個的好,再眼氣我,我就讓我兒子在你跟前晃來晃去了啊。”


    李氏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臉上卻沒有半點兒生氣的樣子。


    “李嬸兒,我知道了,您這是想要閨女,沾我們的光呢。”


    沈婉兒不自覺地就被吸引進去了,也隨著一起開玩笑。


    “妹子,你算是說對了。”


    馬大姐把針尖往發間撥弄了兩下,往前挪挪地方,繼續縫被子。


    “她這沾光,還不是一次,他家老大老二成親的時候就喊過我們了。這都第三回了。”


    “你放心啊, 最多再有兩次,你送上門來,我都不沾你的光。”


    李氏一副要撇清關係的樣子,說得大氣凜然。


    “廢話,你當誰不會算賬呢?五個兒子就倆單著了,可不就兩次?”


    馬大姐揶揄,李氏跟她要好,說話也不用思前想後的,想說什麽說什麽。


    “行了啊,又不是白沾光,大不了喜錢給你多包點兒,成了吧?”


    李氏趕緊換上“怕了你”的表情,這打嘴仗才算告一段落。


    也就是這麽說說笑笑的,半個時辰多一點,八床被褥就都做好了。因為這邊兒的規矩,喜被不能下午做,而且要一次都準備好。


    因此李氏找來的人多,也都是熟手,說說笑笑的就把事兒給辦好了。走的時候一人拿了個紅布包,裝了小四做的喜餅和喜錢。


    做了被子的人,一人抱著一個小布包笑嗬嗬的走了。李氏轉手就塞給了沈婉兒一個。


    “嬸子,我就不用了。都是自家人。”


    “這是規矩,喜事兒,按照規矩來。”


    沈婉兒也不再推脫了,這還是頭一次拿這種紅布包呢,說實話,這種體驗感還是挺新奇的。


    這正高興呢,就聽見一陣兒哭聲從遠到近傳過來,小五抱著明珠就進了大門了。


    “哎呦,這又怎麽了這是?”


    “讓馬蜂給蟄了。”


    小五順手把明珠往李氏懷裏一塞,就去屋裏找藥粉去了。最近正在學配藥膏,前兩天正好做了不少,算是派上了用場。


    沒一會兒,小五就拿了個小瓷瓶出來,蹲下身子就開始給明珠處理傷口。


    “我得把刺兒給弄出來,可能會很疼。 娘、七嫂,你們得摁住她啊。”


    李氏抱住明珠的上半身,隻露出來蜇傷的手,沈婉兒抱住她的腿,不讓她太過掙紮。


    小五側身調整了個角度,不讓自己看明珠哭得十分淒慘的臉,狠下心來擠壓傷口。


    本就紅腫起來的傷口,一擠壓……那種痛,令小明珠刻骨銘心,自此之後,再也看不得飛蟲。


    把刺弄出來之後,小五給明珠塗上了一層翠綠色的藥膏,冰涼的觸感逐漸取代了灼痛,明珠也在沈婉兒輕聲安慰下,漸漸不哭了。


    再看的時候,小人已經哭累了,睡著了。


    “小五呀,你咋回事兒啊,明珠怎麽又讓馬蜂給蟄了?”


    沈婉兒去屋裏放下睡著的明珠,李氏就抓著小五開始盤問了。


    “李奶奶,是明珠見著馬蜂稀奇,非得上手摸摸。小五叔已經提醒她了,她沒聽。”


    明成替小五辯解,也是事實。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這麽奇怪,不提醒可能還沒事,一旦提醒了,那就非得去試試提醒的對不對!


    大概跟著他們兄妹倆出去,小五叔也沒少背鍋。


    “這……哎……”


    李氏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麽來,她又能說啥?是不讓小五帶著他們玩兒?還是不讓他們來胡家?


    明宣禮原本在隔壁院子裏跟仨老頭兒討論什麽,聽見自家閨女驚心動魄的哭喊,直接就躥到了這個院子裏。


    中間有個小門,還是挺方便的。


    隻是他聽見的時候已經接近尾聲了,到跟前了,也隻看到沈婉兒在哄明珠的畫麵。


    明珠睡著了,他才有空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是被馬蜂蟄了,小五都處理好了。那動作利索得很,應當是沒問題。”


    沈婉兒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並不覺得這是件什麽大事。


    “啊?蟄哪兒了?我喊老田去。”


    “不用了,你……”


    回來。這倆字兒都沒有說出口,明宣禮已經去隔壁院子裏找老田去了,去都去了,沈婉兒也攔不住。


    主要是,那王爺都沒給王妃攔著他的機會。


    半刻鍾之後,明宣禮拉著老田就來了。但在老田的角度上來看,他幾乎是被拎著過來的。


    不就是被馬蜂給蟄了麽,至於這麽誇張嗎?你出去打聽打聽,誰家孩子還沒被馬蜂蟄過,就你緊張,就你心疼??


    老田心裏不耐煩的吐槽,臉上卻十分平靜的查看明珠的傷口,順手把了個脈。


    “這不是處理得挺好的麽? 睡醒了就沒事兒了。”


    老田說完就往外走,準備回去繼續找老朋友們侃大山。


    “確定沒……唔!”


    沈婉兒一個縱身就站在了炕沿上,伸手就捂住了明宣禮那張嘴。即將要得罪人的話,直接讓他給咽回去了。


    “應該的。”


    “田大夫,您不用理他,勞煩您跑一趟了。”


    田大夫施了一禮,就出去了。等人看不見了,沈婉兒才鬆開明宣禮。


    “怎麽就讓他走了呢?”


    “不走幹啥?不是都說了沒事兒了麽。”


    “可是……”


    “快閉嘴吧你,走走走,別吵閨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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