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規律清脆的摔打聲打破了秋日的寧靜,山裏的小動物們也沒想到忍過了夏蟬的聒噪一雙耳朵仍不能得幾日安寧。


    那四四方方的奇怪洞穴裏的兩腳獸也不知道又在鬧騰些什麽事情。


    鬧騰的雲瀾在做什麽呢?他正雙手抱著竹竿在院子裏玩過肩摔。


    這可不是他精力過於旺盛閑著沒事幹,而是在摔劈竹條。


    根據上一次進山的經驗,方文林該是要逮山雞野兔回來的,山雞還好說,綁了腿和翅膀就行,野兔就得用籠子裝。


    他去竹林砍了新鮮的竹子回來,用柴刀在端口劈開豁口,再用力摔打,這整根的竹子就會裂開成長片,他再將這些寬的長竹片細劈成竹條和竹篾,等方文林回來好編製成籠。


    啪、啪、啪……


    嗷嗚——


    嗯?


    竹子摔打地麵的聲音中一道略微耳熟的狼嚎突兀的插入其中。


    院子裏摔劈竹條的雲瀾停下手上動作,有狼?


    小屋周圍算是比較安全的,更何況方文林之前為了訓練小不點還在周遭逮了一圈野物,算是變相又圈了一遍地盤,現在估計山裏都傳遍了這裏有頭瘋了的灰狼和凶神惡煞的兩腳獸,至少短時間內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往這裏來。


    所以平靜度過三天的雲瀾這會兒驟然聽聞一聲狼嚎心中很是訝異。


    腦中靈光一閃,狼嚎?小不點?方文林回來了!


    扔下手裏的竹條,三兩下爬上了望台,極目遠眺,隨著狼嚎聲漸近,果不其然在林子裏看見了快速朝小屋方向奔跑的黑灰色的狼影,而它的身後不遠處可不就是方文林!


    按捺不住心中喜悅,一聲“方文林”脫口而出,喊完以後他才反應過來兩人還隔著老遠,該是聽不到的。


    不料下一瞬便和遠方的漢子對上了眼神。


    欸?!聽見了?!雲瀾驚喜地笑了起來,高興地揮舞著手臂。遠方的漢子也同樣高舉起右手揮舞著回應。


    噌噌噌下了了望台,邁過小院裏一堆堆的竹竿竹片竹條,取下橫插在大門上的門閂,拉開木門,雲瀾跑出院子,站在大門口朝外張望。


    嗷嗚、嗷嗚。


    小不點速度快,最先從林子裏鑽出來,看見門口的雲瀾興奮地搖頭晃腦,四肢倒騰得更快了,有著厚厚軟墊的爪子踏在幹燥的土地上,發出輕而快的噗噗聲。


    因著被方文林訓練過,即使見著人高興,它也沒有直接衝過來撲到雲瀾身上,而是圍著人不斷的轉圈搖尾,夾著嗓子嗷嗷叫喚。


    被小不點圍著的雲瀾寸步難行,伸手呼嚕著狼頭狼耳,嘴裏念叨著“好狗”,一雙眼睛卻是一直往林子裏瞧。


    半天不見方文林的身影,他便忍不住薅了一把狼頭,低頭和小不點對視,“崽兒,你爹呢?”


    好巧不巧,剛問完,那頭方文林就從林子裏走了出來,咧著一口大白牙,露出了標準的傻笑,顯然是聽見了剛才那句話。


    “崽兒他爹回來了。”


    沒去接漢子的調侃,雲瀾先用視線上下掃視了一遍漢子,嗯,看著精神頭不錯,這一趟該是還算順利。


    “累了吧,先進屋,中午米糕蒸多了,這會兒灶上溫著呢。”


    拍了下小不點的腦袋,雲瀾用腿別開小不點的身子,走上前去接方文林身上的背簍。


    甫一靠近,就聽見背簍裏傳出不安分的動靜,沉甸甸的背簍提在手上還能感覺到裏頭的東西蹬著腿,背簍都被蹬得一顛一顛的。


    掀開背簍上蓋著的小被,裏麵果然裝著山雞野兔,看個頭都不小,難怪被綁了還這麽活潑。


    “收獲不錯嘛。”


    方文林笑了笑沒說話,跟著雲瀾進了院子。


    剛進去沒走兩步,他便感覺右腳腳趾踢到了什麽東西,骨碌碌,一個泥疙瘩滾出好遠。


    不等他走過去撿起來細看,左腳又踢到了什麽東西,回轉視線去瞧,又一個泥疙瘩滾了出去。


    抬眸環視,好家夥,院子裏到處都是這種說不出形狀的泥疙瘩。


    不對,準確來說,這些不是普通的泥疙瘩,都是經過燒製的陶土,隻不過就是看不出其原本具體的用途。


    骨碌碌。


    他正思索著他家雲瀾到底是要燒製什麽東西,又一個泥疙瘩磕磕噠噠地從他麵前滾過。


    是狼崽子小不點在好奇地用鼻尖頂著玩。


    他悟了。


    “在給小不點做新的玩具球?”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的這句話出口之後,走在前麵的雲瀾原本挺直的脊背都似乎有些僵硬?


    莫不是猜錯了?


    “不是。”


    果然猜錯了。敏銳的直覺讓他意識到這會兒要謹言慎行。


    兩人一起進了後院,後院就要比之前院要整潔許多,至少沒有滿地的泥疙瘩和竹子。


    雞舍羊圈裏堆了些新鮮的草料,這應該是雲瀾為了喂養他獵回來的雞羊而準備的飼料。


    草料邊上緊挨著柵欄這一側的地上擺了一排大小不一的碎陶片,這些是之前沒有的,是雲瀾燒壞了的陶器碎片?


    “這是……”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咯咯,將折了翅膀的山雞丟進柵欄裏,雲瀾朝著方文林所指方向看去,麵上很是淡定,“哦,專門給山雞燒的用來喝水的碗。”


    方文林:“……”幸好幸好。


    雞圈旁邊是裝滿水的水缸,他識趣地從裏麵舀了一瓢水倒進這些“專門給山雞燒的用來喝水的碗”裏。


    嘩啦。


    二人看著流失了九成隻剩下碗底薄薄一層水漬的“專門給山雞燒的用來喝水的碗”陷入了沉默。


    “要不還是把山雞殺了吧,我覺得它們用不著喝水。”


    雲瀾平淡的一句話莫名聽得方文林脊背發涼,他覺得雲瀾想殺的不是山雞……


    雲瀾:“嗬嗬,開玩笑的。”


    方文林嘿嘿陪笑,不敢說話。


    放好山雞野兔,二人一同回到前院,無視了還在頂著泥疙瘩玩耍的小不點,兩人很有默契地往灶屋而去。


    挨著灶屋門口的地方擺著一個用處不明的圓形陶器,一看便知是新燒製的,方文林根據剛才的經驗推測,這東西不可能無緣無故擺在這裏,它的用途多半和灶屋相關,腦海中將灶屋裏可能存在的器具一一過了一遍,頗為胸有成竹地笑著說道:“這個瓦罐燒的不錯。”


    “……”正要進屋的雲瀾突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麵上古井無波,就這麽沉默地看著方文林。


    ?


    方文林心中一咯噔,猜、猜錯了?


    “這是花瓶。”


    簡單的四個字直接給他判了刑,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死了。


    大意了。


    自此,入睡之前,二人再沒有就“陶器”“泥巴”“燒窯”等相關詞句進行過任何討論,極為默契地規避了這些個容易引起“家庭糾紛”的敏感話題。


    ……


    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要穿棉。


    山裏總是比山下先一步感知到四季的變化。天也比村子裏涼的更早一些。


    方文林火氣旺,這個時節同他睡一個被窩是極為舒適的,故而昨晚雲瀾難得睡了個踏實溫暖的覺。


    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醒來時床上隻剩下他一個,探手摸了摸身側的被窩,已經涼透了,顯然枕邊人已起了許久。


    穿衣起床,打著嗬欠走出屋子,外頭已是天光大亮。


    前院仍然堆著竹竿竹條,那些他隨手丟在地上的燒壞的殘次品也還是在它們原本的位置。


    灶屋裏頭燒著火,鍋裏有熱水和溫著的肉包子。後院的雞兔安安靜靜待在各自的圈裏,食槽滿滿當當,雞屎也都已經打掃幹淨。


    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唯獨沒看見方文林。


    洗漱過後,雲瀾坐在院子裏,麵對大門,一手一個大肉包子慢慢吃。


    才在山裏鑽了三天,不多休息會兒跑哪裏去了。


    三個大肉包下肚,飽了,門外也有了動靜。


    依舊是小不點先到,嗷嗚兩聲跑到門口,兩隻前爪垮垮垮地撓門。


    “你阿姆還沒醒呢,別撓門。”方文林特意壓低了聲音阻止狼崽子的動作,伸出左手作勢推門,不料門自己開了。


    左手推了個空,門被裏頭聽見聲音的人打開了,他收回手重新扶住身後的籮筐,展眉一笑,“瀾兒,你醒了。”


    門外的漢子一身粗布勁裝,右肩挑著下彎的扁擔,扁擔前後各掛了一個籮筐,籮筐裏麵裝滿了鬆散的黃土,沉甸甸的壓在漢子的肩頭。


    雲瀾是萬沒料到方文林放著好好的懶覺不睡而跑去擔了兩筐土回來,忙大打開門要伸手幫人把扁擔卸下來。


    “不用,我直接挑進去方便些。”方文林沒讓雲瀾上手,擔著扁擔穩穩地進了小院,然後在之前堆過土的牆根兒底下卸了貨。


    雲瀾也沒幹站著,擰了熱毛巾又打了碗熱水過來。這裏原本堆著的是方文林為他準備的陶土,不過在方文林外出的三天裏已經被他禍害完了,也不知道這次新擔回來的土是要做什麽。


    “喝口水,擦擦汗,”他將水和毛巾遞給漢子,“鍋裏的肉包子我沒吃完,還剩下兩個,給你拿來?”


    方文林出門之前是吃過早飯了的,不過幹了體力活這會兒也的確是有點餓了便點點頭,“行。”


    機靈的狼崽子聽見“肉包子”三個字知道這是好吃的,便追著雲瀾一起進了灶屋,圍著雲瀾一個勁兒地打轉,嚶嚶嚶地撒著嬌。


    “不行,沒有多的了。”雲瀾很是堅定地拒絕了小不點的撒嬌,兩個肉包全給了方文林。


    沒撈著吃的小不點蔫了,灰溜溜地跑去了連廊下趴著,一顆大腦袋壓在交疊的前肢上,墨藍色的眼珠子斜睨著自家爹爹,生悶氣去了。


    “脾氣還挺大,”雲瀾失笑搖頭,見漢子就著白開水三兩口解決了包子終是問出了心中疑問,“一大早跑去弄回來的土是要做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俏夫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之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之橋並收藏俏夫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