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遠來是客22


    船艙房間小而窄,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潮悶的黴味,雲瀾甚至覺得在這裏住上幾天自己的肺部會不會也被這黴菌給感染了。


    但條件有限,也沒得他挑。


    雲燁進屋放下行李包袱就先出去了,他得去看看自己鏢局的那幾人是如何安排的,另還得給幾人排個班去守著彭老大的貨和人。


    雲瀾和方文林則是在房間裏簡單收拾一下鋪床。兩張小床各有一套床上用品,但是雲瀾並不打算用它們。


    這些東西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都黑得發亮了。


    方文林將其卷吧卷吧塞到了床底,又用抹布擦掃了木製床板上的雜灰。


    這床板也不知道多久沒換了,上麵全是蟲蛀的洞眼,顏色也是深一塊淺一塊的。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想來這船上也沒有備品給他們換。好在他早有準備,拆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一張床單鋪在這床板上,隨後方文林翻出自己的大氅平攤在上麵,兩人身上可以蓋雲瀾的那件大氅。


    “嫂嫂該是給二哥也備了的。”果然,雲瀾在雲燁的包袱裏翻到了床單和被套,雖然沒有大氅但是有兩件厚棉衣,勉強也能禦寒。


    兩人拾掇好床鋪,雲燁也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裏,一身都是魚腥臭氣和更為難聞的腐敗味道。


    他見自己的床已經被收拾好,笑著拍了拍雲瀾的肩膀,“還是我們家瀾哥兒好。”


    雲瀾嫌棄的連忙躲避,捂著鼻子問道:“你這是跑哪裏滾了這一身臭氣回來?”


    雲家二哥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擰著眉毛,說:“我們這房間已經算是這船上頂好的了,還能有個通風換氣的窗戶。”


    他用手指了指地下,“封穀他們都住在我們下麵的船艙內部,裏麵都是封死了的,半點不透光,更別說透氣了。”


    “而且這船之前不是走過水嘛,故而這船老大還規定不許在下麵點燈,所以在底下行走都得靠摸的。”


    “再者,”雲燁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些,神色頗為凝重,“瀾哥兒,你最好離那個姓江的遠一點,出門最好身邊都跟著人。我覺得這船有古怪。”


    雲瀾知道輕重,認真點頭應下,“我也不是很喜歡那個姓江的。”


    方文林則更為直接些,“今日在船上迎接我們的人裏邊,”他頓了一下才接著說到:“有見過血的。”


    “封穀和刀彪也是這般說的,”雲燁神情更為凝重了,“他讓我們晚上別睡太死,最好有人能醒著守門。”


    這水路生意裏頭的水深著呢,幾乎沒有哪條船上是沒出過事的,他們隻是租借個地盤待個三四天,能平平安安和平相處最好,若這姓江的真打算黑吃,就別怪他們手下不留情了。


    雖然他們人數不占優,但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一打三不在話下,真要鬧起來還不一定誰能討得了好。


    接下來的兩天雲瀾基本上不怎麽出門,即使是實在受不了了出去甲板上吹風透氣也都是由方文林陪著。


    巧的是每次他和麗娘出去,都能偶遇這江姓船老大,雖然船就這麽大,但也不能每次都這般巧合吧?


    而且雲瀾幾次觀察到這人站在暗處偷偷瞧他們,每當他裝作不經意間看見這人,這人就會笑眯眯的走出來給他們打招呼。夜晚更是能聽見門外輕而又輕的腳步聲。


    老天爺作美,雖然天空陰了三天,但卻順風又順水,故而到了第三天他們這艘船就快到了曲陵地界。


    也是這個時候雲瀾發現門外的船員走動更加頻繁了。


    但彭老大和雲燁也把這江姓船老大看得更緊了,甚至彭老大還特意開了一壇好酒硬拉著人喝了半天。


    越是靠近曲陵,船上的人神經就越發緊繃。


    也許是這姓江的看著沒了希望,等真進了曲陵反而沒再那麽緊迫的盯著他們一行人了。


    在第三日的黃昏時分,他們也終於順利抵達了曲陵碼頭。


    “一路上多謝江老大和弟兄們照拂,此去預祝江老大順風滿載。”彭老大掛著舒心的笑容與姓江的告別。


    雲瀾和方文林則是更先一步離了碼頭,甩開了那陰冷的視線。


    時隔半年,當雲瀾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心中感慨頗多,想當初他和方文林兩人來這裏賣熊皮,他每日守在客棧裏戰戰兢兢的看管東西,方文林則是在外東奔西走。


    曲陵不愧為府城,今日正月十二,城內已有上元佳節的喜慶氣氛,往來多光鮮,他們一行粗布衣裳在其中倒是顯得乍眼。


    這一次雲瀾和方文林仍然是選擇了當初那車夫吳伯推薦的客棧。


    幾人來得巧,店還沒有滿客,剛好夠他們一行人住下。


    掌櫃的顯然是認出了雲瀾和方文林,笑著招呼幾人進去,並叫了小二給多燒些熱水吩咐後廚多準備幾個菜。


    三天沒洗澡,又是在那種船艙裏待了那麽久,雲瀾自己都嫌棄身上髒臭,可這客棧掌櫃卻是半點看不出介意,親自領了人去往客房。


    “也是巧了,方公子和方夫郎請進。”掌櫃的給兩人開門,這間客房正是兩人上一次住過的那間。


    “多謝掌櫃的,”方文林讓雲瀾先進屋,自己又對著掌櫃道謝並讓掌櫃的再多給拿點炭火上來,“冬日料峭,我們二人剛從那江麵上下來,怕招了寒氣,勞煩了。”


    掌櫃的擺擺手說不礙事,他這就讓夥計給送上來。


    ……


    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雲瀾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清爽了,身子都仿佛輕了些。


    客棧的飯菜樣式簡單,但果腹足矣。


    幾人直接就在客棧樓下的大堂裏用了。


    “你們說老吳啊。”客棧掌櫃與雲瀾和方文林同桌,他沒吃菜,自個兒端了個瓷盅小口抿著裏麵的水,據說是泡了黃連等藥材,最近火氣旺,降火的。


    他抿了一口水,苦的眉毛鼻子都皺巴在了一起,緩了一下才繼續說到:“他啊接了單大生意,走隔壁利源府去了。估摸著還得半個月才能回來呢。”


    雲瀾和方文林這次乘船過來,自個兒是沒有馬匹可騎又無騾車可坐的,便想著租借下吳伯的馬車,沒想到人沒在曲陵。


    “方公子和方夫郎這是想要租個馬車?”掌櫃的到底是個人精,哪能摸不透二人所想,“若是需要我倒是還認識一人,明兒我讓他過來給你們瞧瞧。”


    方文林舉杯,“那便有勞了。”


    掌櫃的喜笑顏開地又抿了一口苦水,臉上的皮肉又皺成了一坨。


    飯後天色也完全暗下來了。


    雲瀾吩咐姚睿去尋彭老大和他二哥,告知他們自己所住的客棧,順便再去藥鋪裏抓兩副預防風寒的藥回來。


    彭老大每次過來曲陵都有固定的去處,故而並不難找,地方名字都知道,隻要稍加打聽便能尋著。


    姚睿尋過去的時候,彭老大等人也正好都拾整完畢。


    三日的船上生活當真是磋磨人,更何況彭老大還喝了半天的酒,這會兒隻覺得困意綿綿,得知方文林等人的落腳地便立馬回房休息去了。


    雲瀾二哥雲燁則更為關心自家弟弟些,洗了冷水臉打起精神,領著封穀跟隨姚睿一同去了雲瀾這邊。


    “你這地方倒是清淨。”雲燁在雲瀾的房間裏巡視了一圈,沒能挑出什麽毛病,便一頭栽倒在了窗邊的貴妃榻上,閉著眼睛享受著自家幺弟的按摩,“嗯,舒服。”


    到底是第一次走鏢,這次雖未發生什麽衝突,但神經繃了太久,心神緊張,雲燁很是疲憊,眼底都熬出來了淡青色。


    雲瀾坐在貴妃榻上給他二哥按揉太陽穴,聞言故意捏住了他二哥的鼻子。


    “喂喂,呼吸不了了,謀殺你親親二哥啊。”雲燁吱哇亂叫地爬起來,瞧著倒是比剛剛那副死樣子順眼多了。


    方文林剛進房門就看見這麽一副兩兄弟“打架”的場景,無奈地笑著搖頭,“藥煎好了,都過來喝一碗。”


    “欸?怎的他有蜜餞我沒有?”雲燁不太服氣的看著雲瀾手裏的果脯蜜餞。


    “這是我家相公,又不是你家的。”雲瀾很是傲氣地一揚下巴。


    雲燁偏了偏頭,一副沒眼看的嫌棄表情,倒是沒再吵吵著要蜜餞了。


    方文林兩口將藥湯喝了,放下陶碗說起正事,“劉秀才明日回曲陵書院,我本是想讓姚睿送他,但他說不必麻煩,我也就沒有勉強。”


    “現在書院裏邊有人?”雲瀾不太清楚這個時代的學校作息,故有此問。


    “有的,”方文林跟著見識過,略知一二,“不過真正開學得等到春三月。現下多為學子自己研讀。”


    “二哥有什麽打算?”雲瀾又轉頭看向雲燁。彭老大這趟鏢算是走完了,雲燁沒必要一直在曲陵待著,畢竟一行人的吃住行可都要銀錢的,別錢沒賺到還倒貼進去生活費。


    “明兒我去商會那頭瞧瞧,”雲燁趁雲瀾不備在其手裏搶走了兩顆糖漬話梅,出手如電讓雲瀾始料不及,“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雲瀾忿忿,“幼稚!”


    雲燁裝作聽不見,自顧自地嚼著話梅笑。


    “二哥可要我等陪同?”也不知道方文林買了多少,隻見他又不知從哪裏變出來四五顆芝麻糖塞進了雲瀾手心。


    雲燁挑眉,眼神中帶著滿意,“不必,這一次能有你幫忙,下一次我若去了別處呢?總得在這裏頭摔打幾次才能摸清門道。”


    “倒是你們兩個此去小心些。”他這次還想故技重施,奈何雲瀾已有了防備,沒得手,隻得遺憾收回了手,“遇到姓江的那種的我們還能靠著武力對抗,在這遇到那些貴人可真就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


    這話不假,方文林和雲瀾俱是認真應下。


    方文林:“我已與客棧掌櫃商量好,借他們這的灶台一用,稍後你可自由施為。”


    佛跳牆的湯底若是保存的好可重複使用。這次出發前雲瀾便熬了一鍋好湯,用荷葉等密封保存,冬日氣溫低,即使放了三日也新鮮如舊,並沒有壞。


    時間緊,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用來現熬湯底,一會兒主要是加入食材燴製,明日便要拿著這成品去與素秋談買賣。


    三人商談結束時間已經不早,雲燁還得趕回那頭與自家鏢師匯合,便不再多留。好在正逢佳節,曲陵府現下沒有宵禁,這會兒外頭都燈火通明,雲瀾倒是不太擔心她二哥走夜路。


    ……


    翌日清晨。


    客棧樓下的大堂裏各房間的客人陸續出來用早飯。


    其中有個長得虎背熊腰的大漢看著桌上的清粥小菜包子饅頭不太滿意,一對兒黑而粗的眉毛糾在一起,大聲朝掌櫃的嚷嚷:“掌櫃的,我昨兒夜裏可聞著一股奇香,原還想著你們店裏燒了什麽好菜,怎的還是這些個沒滋味兒的東西?”


    雲瀾一行人也在樓下吃飯,聞言便抬眸看向那問話之人。


    掌櫃的原是在櫃台後邊打算盤,聽有此問臉上立馬掛上了親和的笑容,“王大俠也聞著了?我還以為是我昨兒沒吃飽夜裏做夢呢。您擱我們這兒也住了好些天了,店裏有些什麽飯食您還能不清楚嗎?估摸著那味道是從別的地方飄過來的,昨兒夜裏不是刮大風嘛。”


    那王大俠雖然仍是不太高興,但也沒在追問,“料想你這小店也做不出那等美味。”


    這話說得不客氣,但掌櫃依舊是和和氣氣的,“是極是極。”


    雲瀾對著掌櫃抱以一笑,那掌櫃也回以一笑。


    定然是昨夜處理那些食材的時候惹的這些事,不過現在那些東西都已入了壇罐,由荷葉細繩收口封住了香氣,倒是能少些麻煩。


    吃過早飯,劉秀才拱手與眾人道別。


    刀彪跟著方文林出門去找中間人山羊胡牽線。姚睿則是跟在雲瀾身邊保護。


    彭老大今日沒急著過來催促,而是遣了個雲瀾見過的打手過來通信,說是恭候二人的好消息。


    雲瀾向其打聽他二哥的消息,那人隻說他二哥一大早就帶著人出了門,在他離開之前是還沒有回來的,別的更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待這人走後,雲瀾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內溫度較之外麵要高上許多,蓋因多了一個燃燒著的泥爐,泥爐上麵是一成人小臂高的圓肚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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