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寺那個帥氣的年輕短發尼姑一步上前,咬牙揪住了黑石山那人的領子,幾乎把他提離地麵。


    周圍的各宗門道友們紛紛拔出兵刃,連綿鏗鏘有聲。


    他們說:“你殺了他,誰還錢給我們宗門?”


    黑石山的人麵不改色,更大聲說:“這便是黑石山辦事的風格。哪怕是零點一刀的虧,也別想讓我們咽下去!”


    就在這時,從人群另一側驟然飛來一點金光。


    黑石山為首的人伸手一撈,將金光接住,攤開手掌一看,卻是一個凡俗世間的小金元寶,毫無仙靈之氣,隻有庸俗光輝。


    擲出金元寶的人,卻是那個滿頭金珠、小臉粉嘟嘟的嬌小少女。


    她身上裹著金絲紫錦大鬥篷,笑眯眯地說:“近日市價,一刀幣折合凡間庫平銀八十三兩七錢,一兩金折合庫平銀十一兩八錢。這個元寶是一兩金子,抵得起零點一刀,綽綽有餘。——那零點一刀,我替錢飛墊上了,如何?”


    黑石山的人收起金元寶,悻悻地說:“好吧。”


    話音未落,突然,從他們幾人腰間,散發出一股冰涼的白霧。


    如果隻看視覺效果,這股濃濃白霧倒像是祥雲降臨,霧靄繚繞,仙意盎然。


    然而,在近處的人嗅到的是一股險惡汙濁的氣味,令他們頭暈,幾乎窒息,像是走進了封閉三年的地窖裏。


    大多數人一見到這個樣子,就知道黑石山在放幹冰了。


    在白霧之中,響起一連串拳腳破風之聲。


    火山寺那短發尼姑的聲音,清脆喝道:“黑石山,拿了錢還要殺人?”


    黑石山的為首之人卻在白霧之中大笑:“我正是要他死。死人不能再還錢,你們的賬全都成為壞賬虧空,隻有我黑石山手中有大筆極品靈石。那時,我黑石山就能做穩了你們諸多宗門的爺爺!”


    在場眾人急忙運功發熱,蒸散了白霧,卻看到黑石山的幾個人,人手一把鑽石小斧子,被幾柄兵刃趕出圈外。


    他們大笑兩聲,四散而去。


    看起來,黑石山的人固然口出大言,但並不打算懷揣巨款、以少敵多、與人拚命。他們製造混亂,隻是為了從容撤走,免得被仇家追蹤。


    眾人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心,又有人起了殺意。


    一柄灰色的寶劍直刺錢飛的眉心,錢飛瞠目結舌,完全無從躲避。


    “叮”地一聲,寶劍被一根熟銅棍擋下。


    握住熟銅棍的,是同仁閣的一個年輕弟子,身穿百衲衣。


    這位同仁閣的弟子怒斥:“灰白府的,你也要殺人?”


    灰白府的人握著灰色寶劍,陰笑著說:“黑石山的道友說的有理,說動了我們。姓錢的他這個樣子,還能再掙幾個億還給你我大家嗎?他身上值錢的隻有那個魂核了,隻要搶到,就能少賠一點。”


    說話間,他的灰色寶劍忽然變得柔軟,卷過熟銅棍,伸向錢飛。


    就在此時,一道灼熱的電光在晴日之下裂空而出,圍著錢飛劈啪閃爍。


    金屬兵刃都被電光擊中,持兵者無不半身麻痛,一件件兵刃嗆啷落地。


    灰白府、同仁閣、還有其它宗門的眾人,紛紛不由得退後兩步,隻見電光收起到了一個琉璃宮弟子的手中。


    這門駕馭電光、收放自如的本事,正是五大名門正派之一,琉璃宮的絕學。


    那年輕的琉璃宮弟子從空中落下,一把拎起錢飛的衣領。


    他微笑說:“怎麽可以胡亂殺人呢?錢大俠就由我琉璃宮收下了。”


    道友們紛紛喝道:“琉璃宮,你們什麽意思?”


    琉璃宮的人不慌不忙,說:“錢大俠看樣子是不能還上那五個億了,我們也隻能盡量減少損失。但是殺人得魂核,才幾個錢?我們會邀請錢大俠去琉璃宮,在硫磺火湖裏采礦百八十年,死而後已。還不上錢,就去礦井裏打工頂債吧。錢大俠,你說如何?”


    錢飛臉色蒼白,胡須顫抖,鄙視地橫了他一眼,但沒有來得及開口。


    周圍各個宗門的人已經紛紛鼓噪:“那我們怎麽辦?”


    琉璃宮的人迤迤然地說:“先到先得。如果他落在你們手裏,難道你們會輕易把他交出來嗎?”


    這句話嗆住了很多人,因為說中了他們的心事。


    每個宗門一想到自己那幾百萬刀、上千萬刀的壞賬虧空,都幾乎要發狂,隻想著不顧一切地盡量減少損失。這心思既然已經被琉璃宮的人說破,牽扯到這麽多不顧一切的人,今日之事必然無法善罷。


    李木紫的師叔也是大怒,說:“琉璃宮的不肖弟子,把名門正派的臉都丟光了。這不會是他們宗門真的下命令要他們這樣做的吧?”


    師弟則急切地說:“李師姐,咱們得去掌握住錢飛。他身上究竟還剩有多少價值?全天下該怎麽分?總得有個公道才行。既然琉璃宮不像樣,咱們靈霄殿得去主持公道,責無旁貸。”


    李木紫卻伸手握住他們兩人的手腕,冷靜地說:“別急。”


    她心中所想的是,各個宗門發生血案,寶庫遭劫,難道你們原本來此,不是來探尋線索的?


    錢飛真的來了,真的還了錢,驢車上用來頂債的法寶並不像是從各宗門寶庫裏新近盜走的贓物,於是各宗門的年輕弟子們就被錢財晃花了眼,把那場謎案丟到了腦後。


    李木紫是決心要把錢飛控製在自己手裏的,她的理由則與他人不同。


    她想,還錢固然重要,但更要緊的是,把錢飛安置到一個妥當的地方,並且審問他。關於各個宗門的血案,要問問他知道些什麽。而眼下局麵過於混亂,同時混亂又還嫌不夠大,她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她輕聲對師叔、師弟說:“等一會兒,聽我提示,就捂住眼睛。”


    眾人圍住琉璃宮的人,但是互不統屬,也都懼怕電擊,總想著讓別人先上前。


    琉璃宮的人輕笑一聲,正要起身離去,終於,人群中衝出來一個黃臉少年。


    那黃臉少年抓住錢飛的一邊胳膊,同時真氣外放,在錢飛的半邊身上裹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涼爽液體,像是套上了一個大水球。


    這液體不是別物,不是“貌似清水的某種液態物質”,反而正是真正的真元靈水。


    那黃臉少年說:“琉璃宮,你以為你能欺壓這許多宗門?別人怕你電擊,但我豐饒灣的不會怕。純水是不導電的!”


    李木紫記得,錢飛下一筆比較大的債務,就是今年七月要還給豐饒灣六百萬刀。可想而知,豐饒灣比誰都著急。


    琉璃宮的年輕弟子則愕然失笑,說:“水係宗門修為固然弱到可憐,竟然腦子也這麽弱,連常識都忘了嗎?你一個水係宗門,竟然敢招惹琉璃宮?”


    豐饒灣的黃臉少年冷笑說:“招惹了又如何?”


    琉璃宮的弟子同樣真氣外放,鮮紅的黏稠真氣令焚山烈火也相形遜色,嗤嗤連聲,眨眼之間把真元靈水燒灼殆盡,把豐饒灣的黃臉少年燒得半身焦黑,不成人形,發出極度淒慘的叫聲。


    黃臉少年踉蹌後退,身後的人慌忙讓開,眼睜睜看著他跌倒在地,扭曲掙紮。


    錢飛隻被稍稍波及,也被灼得肩膊紅腫起泡,坐地呼痛。


    在慘叫聲中,眾人無不心中駭然。在這場爭執之中,第一個把人打成重傷的,竟然是個名門正派的弟子。


    琉璃宮的弟子歎了口氣,儀態不減優雅,好像隻是打飛了一隻蒼蠅。


    他悠悠地說:“硫酸猛烈吸水,專克你們水係宗門,你竟然不知道。”


    硫酸……


    錢飛是一個穿越者。(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當初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錢飛發現這個世界的修真之人,修煉的不是五行八卦之流,而是“三酸兩堿”之屬,他的內心也是極度驚愕與懵圈的。


    足以震撼他一整年。


    零一天。


    但是仔細想一想,化學這門學問,研究的難道不正是世間萬物的相生相克嗎?


    啊?


    不是嗎?


    與其說金生水,不如說碳在空氣中燃燒生成二氧化碳啊。


    與其說火克金,不如說氫氧化鈉溶液腐蝕鋁合金啊。


    組成世間萬物的不是五個元素,也不是四個元素,而是百十來個元素。


    沒毛病啊!


    何止沒毛病,簡直再牢靠也沒有了。


    牢靠得就像一百斤的鐵錘砸在五百斤的鐵砧上,鐺鐺作響。


    不過,真氣級別的各種元素,與凡俗的元素相比,又有萬般妙用,不能以凡俗化學一概而論。


    當一個人在練氣的時候,他就是在練這個……氣體。


    就拿靈霄殿的弟子來說,他們以氮氣入道。人吸入氮氣,呼出氮氣。在這個吐納的過程之中,人的經脈不斷地把微量的氮氣從“凡俗之氮氣”轉化為“真·氮氣”,並令真氣在體內經脈之中流動。


    經脈,在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人體器官,可以說是體內八大係統之外的又一大係統。錢飛嚐試過解剖遺體,看到過與血管、神經交錯的一根根管狀經脈,看得見、摸得著。


    到了第三個境界“凝虛”,修真的人就要將真氣液化,大大增強其密度與能量。


    在這個境界,以靈霄殿為例,靈霄殿弟子的經脈之中,循環流動的,就是帶有某種非凡仙靈真意的——硝酸!


    而且人還沒事兒,因為經脈也“修真”過了,非常強韌,能夠承受濃硝酸的烈性。


    而琉璃宮的弟子,經脈之中流動的就是硫酸了。


    反正現在錢飛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修真風格,不會再吐槽了。


    隻是他對於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有半身被燒成焦炭,還是不能習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欠費天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中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中元並收藏欠費天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