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在錢思齊手心寫下一個字,說道:“如何,我猜的不錯吧。”


    錢思齊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麽猜得出來的。”


    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背後之人竟然被王睿如此輕易地看穿,原本還心存的僥幸瞬間破滅。


    王睿看著麵如土色的錢思齊,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為不認賬,他能保全你?你還心存僥幸,我看你家人能否安然無恙都是個未知數。”


    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從他決心整治五城兵馬司和臨江幫開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必然會不可避免地與權貴發生碰撞。


    在擂鼓之前,已經將這些負麵後果都考慮周全。


    君子有所不為,有所而為。


    錢思齊的麵色不斷變幻,猶豫了許久,“王大人,我可以寫封信作證,交代我知道的。信的內容恐怕唯有陛下才能過目的,另外我還會將臨江幫的勾結交代清楚,前提之下,大人務必保證我家人的安全。”


    “這你大可放心,我早就派人接過來了,好吃好喝招待著,這裏還有嫂子的一封信。”


    錢思齊聽到這話,不禁有些無語。


    敢情你是拿來要挾我才是的吧,但自己現在沒有別的選擇,隻能拱手道謝:“大人。”


    他接過書信,看到那熟悉的字跡,相信自己的家眷此刻安然無恙。


    “錢主簿,可以開始了嗎?” 王睿做了個示意的動作。


    錢思齊深吸了一口氣,“王大人,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隱瞞了。臨江幫背後的勢力,乃是楚王殿下。”


    “果然沒錯。實話告訴你吧,前一任皇城司東城都指揮使想必和楚王脫離不了關係吧,你繼續講下去。”


    錢思齊苦笑了一下,說道:“大人,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皇城司東司也是一股勢力,楚王不會放棄的,臨江幫大部分成的利銀都會分潤給楚王殿下。”


    錢思齊繼續說道:“大人,楚王殿下曾在揚州主政,利用臨江幫來卸運江南的糧食。這其中有諸多貓膩,在糧食的數量上做手腳,虛報損耗,然後將多出來的糧食轉手賣掉,謀取暴利。這利銀的一部分就進了楚王殿下的囊中。”


    王睿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你為何會在五城兵馬司,以你的舉人身份做個主簿,不是屈才了嗎?”


    錢思齊回答道:“原因有二,一是為臨江幫犯事的幫派成員提供庇護,二是拉攏曹武戈,將東城變為楚王的好地方,楚王許諾,日後絕不虧待我的。”


    王睿的目光閃爍不定,楚王在五城兵馬司安插人手,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五城兵馬司的兵力可不少,如果被楚王暗中掌控或者利用,那後果不堪設想。


    王睿問道:“你且說說,楚王通過這一係列手段,每年能夠得到多少利銀?”


    錢思齊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大人,依小的估算,大概有一百萬兩。這隻是保守估計,實際數目或許更多。”


    一百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楚王在東城產業眾多,繳稅甚少,這其中的貓膩自是不少。


    有了這麽多銀子,能招攬人才,擴充勢力,做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用銀子開路,不管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還是一些落魄的文人墨客,隻要能為他們所用,都會被招攬進去。


    “你所說的這些事情,關係重大。本官明日便帶著你的供詞麵見聖上。”


    錢思齊一聽,頓時大驚失色,“大人,這…… 此事涉及楚王殿下,聖上的態度實在是難以捉摸。小的把這些都說出來,就像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還請大人一定要保護好小的家人啊。”


    王睿看了錢思齊一眼,鄭重地說道:“你現在隻要好好配合,本將軍自會保你家人周全。”


    若是元熙帝早已知曉楚王的所作所為,並且默許了,那自己此番舉動肯定是自討沒趣。


    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意味著自己自此被楚王一派給盯上了。


    這站隊問題,終於還是來了。


    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前程,他就不得不站在太子一邊。


    經此一戰,楚王在朝堂的威望必然大打折扣,楚王再怎麽被元熙帝器重,改立他為儲君的念頭勢必減弱。


    王睿仔細地審視著錢思齊所供述的內容,確認無誤後,才讓錢思齊在供詞上畫押。


    一夜的審訊讓他的精神高度緊繃,疲憊之感如潮水般襲來。


    決定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息。


    當清晨王睿緩緩睜開了眼睛,簡單用過早點後,整理好衣裝,帶著供詞,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大周皇後的瑤華殿內。


    元熙帝在符皇後的陪同下,正在暖閣裏用早膳。


    用湯匙攪動著碗裏的米粥,降著米粥的溫度。


    符皇後坐在一旁,她身著一襲紫色襯紋花裙,梳著淩宮廷雲髻。


    鬢間簪著千葉鎏金牡丹首飾,愈發將她原本就白皙的臉蛋襯得如同羊脂玉一般。


    戴著翡翠手鐲的手宛如羊脂玉,正輕柔地攪拌著米粥。


    抬起頭,看著元熙帝,問道:“陛下,佑兒巡視金陵實屬是給陛下開眼了,最近有什麽活可以安排的?”


    元熙帝派太子去金陵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警示金陵的官員們,讓他們知道,別以為自己在京城就看不到他們的糊塗作為。


    同時,這是一次對太子能力的檢查,而結果就如同他所設想的一般,太子循規蹈矩,表現得中規中矩。


    元熙帝沉吟了一下,說道:“太子旁聽朝政,朝中大臣都看在眼裏麵的。”


    符皇後端莊秀麗的臉蛋上,這位宮廷美婦心中一直為兒子的前程擔憂。


    她說道:“陛下,君學士看過太子的功課,發現不但通文墨,而且在兵書上也有天分的。”


    太子這個位置並不好當,在大周曆代以來,太子並不都是穩穩地登上天子的寶座,多有例外,眼前的這位元熙帝自己就不是以太子的身份繼位的。


    元熙帝想了想,說道:“有餘力的話語,我看到五城兵馬司曆練曆練,王睿暫掌管五城兵馬司。”


    符皇後與元熙帝相伴多年,自是能察覺到元熙帝冷硬外表下的舐犢深情。


    她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輕聲說道:“陛下,您可知道,昨日瑞國丫頭還向我討要桃花酥,說是要帶給王睿品嚐。”


    元熙帝聽到這話,若有所思地說道:“王睿確實有些本事,太子能到五城兵馬司曆練一番,也可向王睿請教。”


    符皇後聽到元熙帝的話,不禁想起前日的事情。


    自己精心製作的桃花酥,本是打算留著自己品嚐或者賞賜給親近之人的,卻被陛下賜給了那個擊鼓少年。


    當時她心中確實有些不悅,畢竟那桃花酥是她的心血之作。


    可轉念一想,她也明白這是陛下的籠絡手段。


    陛下已經多年未曾使用這樣的手段了,可見陛下對王睿的重視。


    符皇後很快斂藏起自己的心思,臉上重新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拿起湯匙,一邊攪拌著碗裏的食物,一邊說道:“陛下聖明。佑兒若能得到王睿的教導,必定會受益良多。王睿為人正直,又有才能,與他親近,也能學到不少治理之事。”


    符皇後雖然已育有一子一女,如今也算是當起奶奶輩的人了,依舊保養得很好。


    豐腴成熟的嬌軀透著一種母儀天下的雍容華貴,麵容端麗婉美,眉如遠黛,眸若星辰,皮膚白皙細膩。


    殿外傳來內監那尖細的傳報聲:“陛下,破寇將軍王睿求見。”


    元熙帝聽聞這個消息,轉頭對一旁的宦官說道:“讓王睿去禦書房等候。”


    符皇後聽到這個消息,看著元熙帝勸說道:“陛下,這粥還未喝完呢,陛下先將粥喝完再做其他事情也不遲呀。”


    元熙帝看了看符皇後,又看了看麵前的米粥,笑著說道:“皇後說得是。” 說完,便又低下頭,繼續喝起粥來。


    符皇後見狀,柔聲說道:“陛下,用餐還是慢些為好,這般狼吞虎咽,容易傷了脾胃。”


    元熙帝聽到符皇後的話,接過宮女遞來的錦帕,仔細地擦了擦嘴,又漱了口,這才說道:“朕習慣了,國事繁忙,用餐的時間也需精簡。”


    符皇後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架子前,取來元熙帝的冠帽,雙手遞給他,說道:“陛下,那也需多注意身體才是。”


    元熙帝接過冠帽戴上,整理了一下衣裝,在眾多宮女、宦者和侍衛的簇擁下,緩緩移駕禦書房。


    元熙帝走後,暖閣裏變得空曠而寂靜起來。


    符皇後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浮現出一抹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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