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胡好不容易平複心情,才能看向另外一幅畫。


    這一次,畫中的主人公不再是他與胡氏。


    而是身著喜服的李靈運,與另外一位嫁衣的女子,像是在行迎娶之禮。


    不過,這對新人的模樣看著有些古怪,牽著手仿佛正在遠去。


    李胡隔著一層畫卷,耳畔好像都能聽到漸去漸遠的車轍。


    他有些情不自禁,呢喃道。


    “四狗,何時歸呀……”


    李胡到了這裏,感覺手臂已經顫抖到不能自已。


    可他就是想要把畫卷看完。


    第三幕。


    這次是穿著文官服袍的李靈運,他與前一幕出現過的兒媳婦,每人牽著一個小的,迎麵走來。


    腳下踏著塵土,臉上寫著倉促。


    好似這片刻的相聚,就是世上最彌足的珍貴。


    李胡眉間的傷感化開了不少,問道。


    “四狗,這兩個孩子叫什麽?”


    李靈運認真回答:“大的叫李晝,是元月生的,沉穩懂事。小的叫李盡,生於仲夏,那年雨水格外多,所以性子跳脫。”


    李胡聞言點了點頭。


    到這一刻,這世上有沒有李晝與李盡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他們父子承認,就是有。


    隨後,李胡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幕上。


    這隻有一間孤零零的屋舍,透過門上的紙糊,還能隱約看到有人影,但是不多。


    不知為何,這一幕就給人一種人走茶涼的感覺。


    李胡眉頭微皺,旋即笑道:“四狗,即便你腦子裏沒東西了,也不要硬畫。”


    李靈運並未否認,點頭稱是。


    反正就是一場夢而已,真真假假都是人說了算的。


    他摸著肚子,開口道:“爹,時候不早了,用膳吧。”


    “用膳可以。”


    李胡嘴上答應著,卻將李靈運的畫紙小心折好收起:“這東西權當是你的孝心,爹就收下了。你若不願意,那就隻能看著我吃。”


    李靈運麵對老父親的無賴行徑,也是哭笑不得。


    他收起李胡的畫,然後珍重的壓在劍匣底部。


    對李靈運而言,這幅畫比仙劍要貴重。


    ……


    次日一早。


    李草芥先讓下人帶去拾掇了一番,然後才被帶到李胡的小院裏。


    他到時,父子二人還在喝著茶水。


    李草芥見到李靈運的那一刻,似乎很是驚訝。


    不過他沒有遲疑。


    等到二人的話聊完了,這才開口。


    “見過祖爺爺。”


    “拜見恩公。”


    他這一句“恩公”的稱呼,當場引得李胡笑出聲。


    他讓李草芥走上來,與他說過幾句話,這小子都對答如流。


    各方麵的回答都無可挑剔。


    但平心而論,李胡其實不是那麽喜歡李草芥。


    因為,這小子的討好之意太過明顯。


    一家人是犯不著討好的。


    這小家夥緊閉的心房,讓李胡好不容易生出一點的親切,也被剿滅了大半。


    可能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


    既然人是李靈運選的,還是讓他來調教吧。


    李胡一手放在李草芥的肩膀上,指著李靈運:“你口中的恩公,其實就是你的大伯祖。現在他瞧得上你,想讓你繼承他在府裏的香火,你意下如何?”


    李草芥來時就做過各種準備。


    但他唯獨沒想過,李靈運竟然就是李家人?


    而且,還要讓自己繼承他在府裏的香火。


    這樣的事情,在李草芥看來,說是天上掉餡餅都不為過!


    別看他在寧國公府裏沒有任何根基,但“李靈運”這三個字本身就是最大的榮華富貴和錦繡前程。


    李草芥知道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一次機遇了。


    沒有任何猶豫。


    “孫兒拜見祖父!”


    李靈運微微點頭,屈指將他提起:“你我的祖孫名分既定,我認下你這孫兒,自然也會給你機會,至於能否把握住,這全在你自己。”


    李草芥忍住心中的激動,大聲道:“孫兒絕不會讓祖父失望。”


    李胡這時從躺椅站起,看向李靈運,開口道:“我這身子骨老邁,就不再耽擱了,先行上路,你二人一會兒騎馬追上來。”


    “好。”


    李胡走後,這小院中就隻剩了他與李草芥。


    李靈運沒有急著出發,自己坐到了李胡的躺椅上,又給李草芥看坐。


    隻是,這小子有些坐立難安,顯然麵對他還是緊張的。


    李靈運帶過倆小子,知道要如何應對,主動搭話。


    “你記在我名下,按照慣例是要換一個名字的。但我覺得李草芥這名字不錯,所以就不打算換了,想聽聽你的意思?”


    李草芥小心翼翼:“祖父之言,孫兒不敢有異議。”


    “你有話直說便是,我不喜揣摩他人心思。當然,你要覺得我這新認的祖父不值得你信任,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李草芥聞言心頭一震。


    他知道這句話的回答,可能又將是自己命運的一大轉折點。


    從小被人欺淩的經曆,讓李草芥變得謹小慎微,不敢對外人敞開心扉。


    他早就習慣了所有事情全部埋在心裏。


    這是他的生存之道。


    但李靈運這話,顯然是讓李草芥違背自己的生存之道。


    當然了,也可以看做另外一種意思。


    那就是由李靈運自己,成為他李草芥全新的生存之道。


    正如他所言,這是一個有關“信任”的話題。


    李草芥短暫陷入了沉默。


    這沉默的開始,其實就已經違背了他的生存之道。


    畢竟,麵對一位隻要動動嘴,就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人,沉默即是怠慢。


    李靈運沒有催促。


    他願意給李草芥足夠的時間做這個選擇。


    並且期待著,他自己可以走出這一步。


    半晌。


    李草芥的聲音響起,語氣中起先帶著幾分忐忑,到後來就平穩了許多。


    “孫兒常聽,他們說我福薄,會害了旁人,可能是與這名字太賤了。祖父待我有恩,我不忍連累祖父。”


    聽到這話,李靈運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名字賤?


    他怎麽感覺這話有些熟悉。


    當初自己在朱平安麵前,是不是就曾說過“姓李的沒有富貴命”。


    結果,他現在成了天底下最富貴的幾個人。


    這不是證明了,所謂的“名字賤”和“姓氏賤”根本就經不起推敲,不過是庸人自擾。。


    往前三十年,誰又能想到,當年滅族之禍幸存的小兒,有朝一日能成為坐擁半壁江山的皇帝?


    他嗤笑一聲:“我叫李四狗,你曾祖叫李三狗,你高祖叫李二狗。”


    “可你覺得……我李家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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