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轉身接著向其他人看來,不覺就是一愣。但很快,他又麵露喜色,當下毫不遲疑地衝著孟遙納頭便拜。


    這是怎麽回事?


    黑皮懵了,徹底懵了。


    孟遙笑眯眯地抓住來人,將他扯起來:“龍兄,前些日子你還說你在南方,怎麽忽然間又跑到這裏?哦對了,家眷目前都還好吧?”


    弄了半天,這所謂總把式,居然是龍嘯天。


    曹飛彪忍不住嘿嘿笑著,就差再給這小子一拳。姥姥,逮了他一回,他馬上現世現報又把老子給捉到手上。


    龍嘯天連忙又衝著突擊營的熟人們一一點頭,隨後瞪起眼睛望著黑皮喊道:“你杵在這兒看戲呀,快,支桌子,擺酒。”


    在龍嘯天的屋子裏坐下,孟遙這才偷空看了看屋子裏的陳設,將事情聯係在一起一想,心中就明白了大半。這場曆史上的“紅槍會之亂”聲勢浩大,幾乎波及到整個中原,各方政治勢力絕不可能坐而視之。現在看來,還是孫先生動作更快一些。


    龍嘯天極其恭敬地將一杯茶親自端給孟遙,這才斯文地對一臉驚異的錢如雲笑著解釋道:“錢小姐一定很奇怪是吧,但要我猜的話,別看你現在是和孟爺一起過來的,你對一樣知之甚少。”


    錢如雲到底是少女天性,果然很老實的點頭吃驚地道:“咦,你怎麽一下子說到我心裏去了呢?真的真的,我現在就想知道他的廬山真麵目。”


    “龍兄,別孟爺孟爺的叫了,快說說你吧。”孟遙趕緊打斷兩人肉麻的對白。


    龍嘯天看看一旁的黑皮,黑皮立刻會意,一揮手便讓在屋裏端茶倒水的嘍囉都出去了,並在門口留下兩個人看守。不過奇怪的是,這小子安排完別人,自己卻大搖大擺地又走回來,挺胸站在龍嘯天身後,像個黑塔似的。


    孟遙不覺好奇地瞅了他一眼。


    “哦,孟爺,這是——”龍嘯天馬上指著黑皮解釋道:“廣州軍政府的於黑,現在是在下的副官。臉黑,皮厚,但忠心可嘉,人送外號黑皮。”


    孟遙微微一笑,這名號真是名副其實。


    有了龍嘯天的引見,黑皮馬上喜笑顏開,幾步搶到孟遙身旁就要拜下,孟遙連忙拉住他,笑眯眯說道:“好漢呀,第一眼就威猛的很呐。”


    黑皮咧開大嘴,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龍嘯天這時瞪著黑皮,話裏有話地說道:“對了,你隻說找到了人,卻沒說你是怎樣把人請回來的。快說,你有沒有張牙舞爪的?”


    “有,這小子凶得很呐。”曹飛彪忽然接過話頭說道。


    龍嘯天冷哼一聲,“算你有福,碰到的是孟爺。也就孟爺猶如神龍,雖胸有霹靂卻常懷仁慈。不然的話,恐怕你此刻早就灰飛煙滅了。”


    黑皮連連做出揩汗的動作,迭聲應道:“我懂的,我懂的。”


    曹飛彪不禁在一旁瞪起眼睛盯著黑皮問道:“你懂的,你懂的什麽?”


    黑皮馬上豎起大拇指,“總把式說,你們是這個,我相信。”


    “行了,別再搗亂了。”龍嘯天說著,下意識地向院子外看了看,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函,起身鄭重其事地將它雙手遞給孟遙:“孟爺,這是先生的親筆信,請孟爺務必收好。”


    “哦,”孟遙臉色也一下子凝重起來,起身以雙手接過。


    龍嘯天壓低聲音,將身子湊到孟遙跟前低語道:“孟爺,非常大總統已於前些日子任命陳炯明為廣東省長兼粵軍總司令,我們現在又有了很重要的武裝。陳總司令已經邀請陳獨秀赴廣州整頓教育,其心十分可嘉。哦,陳獨秀也非一般人物,乃剛剛成立的共產黨之實際領袖。”


    孟遙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這些事情不用他說,都裝在自己心裏哩。


    龍嘯天瞅了一眼眾人,忽然掩嘴繼續說道:“最近,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先生多次拜見非常大總統,他提出的建議讓總統十分高興,也與總統最近的思想不謀而合。我敢斷言,有了這些力量相助,這一次護法我們一定會成功。”


    孟遙忽然笑眯眯地望著興奮不已的龍嘯天,輕輕來了一句:“連俄聯共,創辦軍官學校,建立革命軍。”


    話音未落,龍嘯天嘭地一聲竄起身,呆呆地望著孟遙。


    孟遙依舊一動不動,隻是嘴裏繼續說道:“所以,你就不遠千裏聞風而動,又回到了你熟悉的中原大地,推波助瀾,風生水起。”


    “先生——”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喊,眾人來不及細看,就見龍嘯天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雙手抱拳仰麵朝天,衝著南方眼含熱淚地失聲喊道:“先生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屬下沒說錯,孟遙就是神人,就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神人。有了他,隻要有了他,我們的護法何愁於此,我們的國家何愁於此啊!”


    孟遙望著完全失態的龍嘯天,撓撓頭皮,慌忙示意曹飛彪將他拉起。


    “不,”龍嘯天奮力掙開曹飛彪的手,雙膝撲地,一把撲到孟遙跟前,眼淚嘩嘩地說道:“孟爺,不,我應該也叫你一聲先生。先生,我懇求你,請求你,為了咱中國人不再受人欺淩,為了咱中華重振虎威,請你一定要和先生站在一起,接受邀請,南下去共同開創一番偉業吧。”


    孟遙不敢再笑,奮力拉起龍嘯天。


    不管怎樣,這是一個癡人,一個胸膛裏流淌著熱血的人,無論各自的理想有何差異,都是值得尊敬的。因為,有一點都是共同的、也是至高無上的,那就是他們都是為了中華民族的複興,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刀山火海也不懼。


    “龍兄,此事重大,當須精心謀劃。”孟遙鄭重其事地盯著龍嘯天,隨後又使勁捏捏他的手道:“你心天地可鑒,我等也非冷血,放心吧,我會認真對待。”


    “好,”龍嘯天說著,像個孩子似的破涕而笑,“我代先生等著你。”


    此刻,錢如雲早已在一旁看癡了。


    如果說龍嘯天男人的眼淚,讓她在一瞬間也有了一種哭的感覺,那麽孟遙始終淡定的身影,和他那一張始終眯縫著眼睛壞笑的臉龐,卻成為她在心中始終揮之不去的一道七色彩虹。她已經沒有力氣去猜想了,更不願意再用她所謂的革命邏輯去推理什麽了。因為她知道,孟遙就是孟遙,你看也是他,不看也是他,就像那一片遠遠的海,高高的雲,閃閃的星……


    而盼弟想得可沒有這麽複雜,她隻是好奇地瞥一眼龍嘯天,對這個曾經恨之入骨的大土匪高傲地昂起了小腦袋。哼,哭就對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孟遙才是大大的首領,誰都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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