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遭遇馬家軍


    卻說孟遙的手掌按上烏騅馬光滑的皮毛的一刹那間,烏騅整個身軀便是敏感地一哆嗦,全身油亮的皮毛就像波浪一般地層層抽搐起來,粗大的鼻翼忽然噴出兩道憤怒的鼻息,兩隻後蹄猛然一坐,馬身便急如閃電飛馳了出去。


    “營長,小心了——”


    紮噶爾緊跟著烏騅跑了起來,一麵順勢將手裏的馬韁丟給手忙腳亂的孟遙,一麵不斷地大聲指點著:


    “身體前傾,對,就是這樣——要跟著它奔跑的節奏起伏,身體要虛一點,不要坐實了。前傾,營長,你的頭部跟上身要緊緊貼在它的脖子兩側,不要讓飛起來的馬鬃打到你的眼睛影響你的視線。”


    看著飛馳而去的孟遙,以及拚命在後麵追趕著交待注意事項的紮噶爾,高誌遠急忙叫住跟著就要追去的巴達爾扈,快速地命令道:


    “老巴,你就不要去了,有紮噶爾應該就沒問題了。這一跑,沒個幾十百八裏是下不來的。這樣,留下一個警衛連,你馬上率領隊伍按預定路線返回臨時營地,準備接下來的工作匯報和明天營長對騎兵軍的檢閱。”


    “是——”


    巴達爾扈擔憂地又瞅了一眼正漸行漸遠的孟遙和狂奔不已的烏騅,抖動馬韁剛要離去,高誌遠忽然又叫住了他,轉身望著正目瞪口呆眺望的陸濤笑道:


    “教導員,你也隨大部隊行動吧,我們兩人,總的有一個留下,一個在大部隊坐鎮。”


    陸濤兩邊看看,隨即一點頭:“行,我隨大部隊行動,你留下。記住,千萬不能讓那小子有什麽閃失,他就是好逞強。”


    這邊說著,那邊的烏騅早已之看得見一個小小的黑影了。


    高誌遠又叮囑了幾句,趕緊拍馬追去。


    很快,一行人呼嘯著追上氣喘籲籲但仍窮追不舍的紮噶爾。


    “紮噶爾,快,接著,騎上你的大黃,你先帶人追上去。奶奶的,要說能與烏騅一拚高下的,也就是你的這匹大黃了。”


    高誌遠說著,一把將大黃的韁繩遠遠地扔了過去。


    紮噶爾看也沒看一眼,仿佛後腦張眼一般,伸手一撈,韁繩就到了手中,然後飛身一縱,便騎上了馬鞍,緊接著便咬緊腮幫子追了出去。


    嗬嗬,高誌遠望著他的這員平素十分靦腆的愛將,轉身看了一眼笨拙地騎在一匹十分馴良的戰馬上的覃五柄,輕輕跟警衛連長交待了一句,隨即也是一抖韁繩,伸手在自己的花花屁股上輕輕一拍,也吆喝著竄了出去。


    “噢……唔……嗬嗬……喲喲……”


    一聲聲悠遠、蒼涼而又雋永的呼喝聲,在廣袤而空曠的大草原的上空,此起彼伏地回響著起來。


    有誰能夠想到,十幾年前還是一個標準的現代化體製內的文職軍官,數年前還是一個見了馬頭都犯暈的突擊營三巨頭之一的高誌遠,到了今天,竟然也能從胸腔中發出毫不遜色與牧民一模一樣的蒼勁呼喝聲。


    在高誌遠的感染下,整個騎兵警衛連150號人馬不由得也是引吭吆喝起來,嘹亮而滄桑的呼喝聲,一時間在一望無邊的大草原上,首尾相銜,此起彼伏。


    就這樣一路呼哨著,剛剛看到了孟遙和紮噶爾兩人的身影,高誌遠卻不由得坐在馬上笑了起來。


    隻見紮噶爾不停地在他的大黃馬背上變換著身子,正試圖安撫著憤怒的烏騅,而孟遙卻是一臉茫然地仰麵朝天,正緊緊盯著他的烏騅,同樣也是一臉的憤怒。


    得,大概又被人家烏騅給顛了下來。


    嗬嗬,不顛下來才怪,就算草原上最好的騎手,那也得是經過無數次從馬背上摔下,甚至無數次被馬蹄踹、被馬嘴咬過之後,才能成長為一個出色的騎手的呐。


    看到高誌遠徐徐收住馬韁,笑眯眯地瞅著自己抿嘴而笑,孟遙急忙雙手一撐從草地上一蹦而起。


    “可憐的遙兒,怎麽樣,這滋味不好受吧?”


    高誌遠並沒有要下馬的意思,倒是他的花花,卻沒命地伸著長長的脖子,輕輕噴著鼻息,想要湊到烏騅麵前,去用馬嘴奮力拱著它的脖頸,不知兩匹大馬要做什麽。


    嗬嗬,人有人語,馬有馬言,這個倒不用去管它。


    至於紮噶爾,除了緊緊拽住馬韁之外,其他再不敢有任何安撫的舉動。


    這也是馴馬過程中的一條鐵律,也是草原上人人都要遵循的一條原則。當別人正在征服一匹傾心已久的寶馬,旁人是決不能摻和進去的,更不能有任何試圖對馬產生親昵的安撫舉動,否則就是犯忌,除非最後他自己放棄。


    這時,覃五柄在兩個騎兵一左一右的護持、指點下,終於也趕到了這裏。


    打眼一看,這家夥頓時大驚小怪地嚷嚷了起來:


    “營長,你怎麽被弄出這麽多傷出來了呢?哎呀,快點,你的鼻子也在流血,你還是先處理一下吧。”


    紮噶爾剛要說話,高誌遠已經瞪著他喝了起來:


    “覃五柄,你給我閉嘴。你是警衛員,不是保姆或者衛生員,懂嗎?”


    孟遙甩甩頭,爬起身嘿嘿一笑,一麵拍打著屁股上的泥巴,一麵圍著烏騅轉起了圈子。


    “烏騅,烏騅呀,你今天摔不死老子,老子就吃定你了。”


    說也奇怪,孟遙說完,烏騅竟突然轉過它的那個大腦袋,跟著孟遙的步子噅噅地哼哼了兩聲,然後猛然甩了甩它的大尾巴。


    不知馴服過多少良駒野馬的紮噶爾見狀,頓時喜出望外地大叫起來:


    “營長,有戲了,它已經開始對你有了初步的認識。快,趕緊用手在的脖子上順時針摸一摸,動作要慢,手法要緩。如果它不反抗的話,你再兩隻手一起上陣,環抱著它的脖子兩邊一起撫摸,它一舒服,就成功了一半。”


    “真的?”


    孟遙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探出兩個指頭先在烏騅的脖子上輕輕劃拉了一下,見它果然不再是扭頭就咬,於是壯起膽子,一巴掌摁了上去。


    烏騅油滑光亮的皮毛,輕輕就是一抖顫,嘴裏輕輕地噅噅了兩聲。


    紮噶爾不覺更是兩眼直冒光,打著手勢輕聲喊道:“營長,比我想象得還要好。哎呀,看來這烏騅,果然注定就是屬於營長你的寶馬。”


    哈哈,烏騅,烏騅,它的皮毛果然是手感超級的美妙呀。


    開始還是小心翼翼撫弄著烏騅的孟遙,看到烏騅一副很享用的樣子,不覺膽子慢慢也跟著大起來,幾乎已經是雙手環抱著它長長的脖子,就差一躍身重新翻身上馬了。


    突然,孟遙發覺手掌中十分的異樣,似乎摸到了烏騅一把把淌出來的汗水。抬手一看,卻是大吃一驚:


    “老高,紮噶爾,烏騅怎麽流血了呢,我可一下也沒打它呐。”


    不料,兩人一聽,居然不約而同地衝他微笑著一搖頭:“營長,現在知道什麽叫汗血寶馬了吧,說的就是現在。”


    哦,對了。孟遙忽然也恍然大悟,想起了史料上記載的某些描寫汗血寶馬馳騁之後的那種神奇現象,於是不覺也是哈哈大笑。


    又與烏騅熟悉了好一會兒,紮噶爾點頭示意道:“營長,可以再試試啦。”


    好嘞,孟遙伸手在烏騅漂亮的腦門上拍了拍,抓住馬鞍騰空一躍,翻身跳上了馬背。


    烏騅不由得兩耳高高豎起,下意識地噅噅嘶鳴著,前蹄開始不安地捯飭著,在原地使勁轉起了圈子。


    孟遙急忙伸出手,在它的脖子上剛要安撫一下,烏騅卻突然又是猛地向下一坐,緊接著身子向前一衝,騰騰地又是狂奔起來。


    我靠,看來還是沒有親熱夠哇。


    孟遙隻好又俯身貼在馬鞍上,隨著烏騅起伏跳躍的身子,一搖一晃地馳騁起來。後麵緊跟著響起紮噶爾的提醒聲:


    “營長,這次不要管手上的韁繩,腳下的馬鐙千萬不要踩實了,就隨著它的性子跑,直到它跑得沒有力氣,你再想辦法與它親近,興許這一次就成了……”


    “知道了——”


    孟遙緊緊盯著馬頭前的無盡大草原,隻覺得兩耳間風聲呼呼地響著,開始偶爾還能看到草原上一兩棵稀疏的樹木,從自己眼前一閃而過。再往後,便幾乎看不到任何高過戰馬的植物,滿目盡是一望無垠的草地,給人一種永遠都跑不到天邊的錯覺。


    漸漸的,後麵高誌遠、紮噶爾等人的呼喝聲以及警衛連噠噠的馬蹄敲擊聲,也慢慢的聽不到了,孟遙這才感到烏騅的速度終於放緩了下來。


    “哦烏騅,烏騅,咱們可以不跑了嗎,停下來喘口氣如何呀?”


    孟遙一麵故作輕鬆地調侃著,一麵不覺也有些得意洋洋起來。媽的,已經記不清被摔下來多少回了,摔得鼻青臉腫。可這一次,老子卻終於第一次牢牢地坐在了馬背上。


    哈哈,誰說空降兵就不能成為馬背上的雄鷹。


    正高興著,一隊身背長槍、腰挎彎刀並且俱是一襲藏青色長袍的大漢,突然從斜刺裏插過來,一言不發地成半月形攔在了烏騅馬頭前,冷冷地盯著孟遙。


    好半晌,才有一個大漢越眾而出,嘴裏嘰裏咕嚕的問了一句。


    然而話一出口,孟遙卻愣住了。


    我靠,這家夥說的是什麽話呀,既然是這裏遇上了,應該就是蒙語吧。


    “你們是什麽人,會說漢語嗎?”


    孟遙一麵說著,一麵探手按住槍柄,同時仔細聽了聽後麵的動靜。除了偶爾一兩聲的鳥啼,卻哪裏還有警衛連噠噠的馬蹄聲碎。奶奶的,看來這次又要孤身涉險了。


    想著想著,一串冷汗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烏騅也是大汗淋漓,猛然背這一串汗珠砸中,不由得一聲嘶鳴。不過很是奇怪,這家夥居然似乎很通人性,好像也知道被人攔住了,一下子老實了起來。


    大漢嘀咕了一句,馬隊中隨即又策馬過來一個大漢,盯著孟遙看了兩眼之後,用漢語說道:“我們隊長問你,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孟遙一聽,不怒反笑道:“怎麽,你是漢人呀?那他們呢,他們又是何人?”


    “現在是老子在問你,不是你問老子——”


    大漢惱火地一瞪眼,抽出腰間的駁殼槍就要指向孟遙,卻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陣的馬蹄聲。這人臉色一變,回頭就向馬群中的一個蒙麵人望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陣塵土飛揚,跑在最前方的數十名武裝騎士呼哨著圍了過來,未等這群馬隊上的人反應過來,他們手裏的長短槍便齊刷刷地對準了這些大驚失色的小股馬隊。


    孟遙望著也是不由一陣心驚。


    買糕的,還以為是自己的騎兵軍警衛連到了呢,結果不僅遇到了一群狼,現在又跑出來一群虎。


    不過,令人詫異的是,兩方人馬一照麵,似乎都是一愣。


    緊接著,一隊隊更多的騎兵也疾馳而來,雖然氣勢更是洶洶,倒讓孟遙略微放下一些心來。媽的,雖然不知是敵是友,但穿著老蔣軍隊的製服,那就應該不會有多大危險。


    大概見孟遙隻身一人,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舉著馬鞭將頭上軍帽往上推了推,盯著馬群中的那個神秘的蒙麵人就是一笑:


    “這位一定是阿拉善和碩特旗的色福勒瑪,烏拉特前旗石王的福晉,人稱奇俊峰的女中豪傑、巾幗英雄吧。請放心,鄙人是西北馬帥麾下國民革命軍暫編騎兵第一師的中尉連長趙清心,奉我師座馬彪之令,在此一帶巡防。請問福晉閣下,您怎麽千裏迢迢趕到了大西北呢?”


    話音一落,蒙麵人果然解開麵紗,注目向眼前這位自稱為連長的軍官冷冷望去,隨後啟齒怒道:


    “怎麽,這裏難道不是國民政府的天下,我到什麽地方,還需要向你們的馬帥通報嗎、告訴你,這裏沒你什麽事,我們也隻是途經此地而已,不用擔心。”


    趙清心點點頭,轉頭望著孟遙:“那麽你呢,看你也不像一個普通人,你怎麽卻孤身一身在此遊蕩,可否要通報一下名號?”


    沉吟了一下,孟遙忽然微微一笑道:“我是孟遙,你說的馬彪師長,可是由馬步芳、馬步青和馬鴻逵軍中各自抽出的旅、團而整編出的那個暫一師嗎?他現在何處,請他過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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