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蘇尋春熬了新配好的藥湯親自喂蕭佑澤服下。


    又守了他半宿。


    蕭佑澤醒來時蘇尋春已累得撐著手肘,在小幾上睡著了。


    月餘不見不僅是他,尋春也瘦了許多,白皙的鵝蛋臉又小了一圈,還沒他的巴掌大。


    溫熱的唇輕輕貼在女人額頭,不敢久留怕擾了她的夢。


    蕭佑澤將她抱到床上,掩好被子,隨意披了件袍子去了書房。


    薑赫說起下午夫人對皇甫桑墨對峙一事,憤恨不平,生氣的重點在於殿下對夫人如此之好,她卻打算跟外人交易陷太子於不義。


    作為小的他是真替太子殿下著急,得罪主子也要再勸一句。


    “殿下不惜冒著得罪皇後娘娘的風險,也要將皇甫桑墨從沈家救出來,與他促膝長談委以重任,怎知是個養不熟的!萬一夫人耳根子軟當真答應......”


    蕭佑澤笑聲沉冷,倒不以為然,皇甫桑墨的舉動在他的計劃之內,隻是派他來保護尋春,的確失策。


    他當初是想把皇甫桑墨直接送去酉州的,隻是此舉太過直白,暗處的萬雙眼睛眨眼功夫就能令他永遠消失,自己東宮之位怕也難保。


    而他籌謀已久的事也將付諸東流。


    雖然生氣皇甫桑墨拉尋春入局,可眼下還不能與之撕破臉。


    “那幫義士,隻能讓他去救。”


    薑赫聞言眼珠子轉了兩圈,方才領悟,“是!殿下說的是,那幫文人、莽夫的確也隻能聽進皇甫桑墨之言!可他如今連殿下......”


    蕭佑澤擺手,麵色又冷了幾分,“信任二字談何容易。”


    “那要不要派他去別的地方?或是與靳子琮一樣在殿下身邊,這樣您也放心些。”


    “不必,若是在我身邊他顧慮更多,你讓高霍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簡單交代幾句蕭佑澤起身出了書房,回到院中時,蘇尋春正站在門口等他。


    麵色不悅,眼神犀利。


    洛縣醫館後,他許久沒見過尋春這般,他的惡娘子可算回家了。


    “你不知道自己...唔......”


    蘇尋春一句還沒罵出口,整個人已跌入男人懷中,被他親得七葷八素,呼吸脈搏全亂了。


    “砰——”


    蕭佑澤將她抱起匆匆進了屋子,房門悄然關上,曖昧氣息瞬時溢滿整個房間。


    或許是念在這男人大病初愈蘇尋春想給他點甜頭,抗拒無果後主動抱著他的腰身。


    難得蘇大夫沒叫自己禁欲,蕭佑澤唇角再難壓,抱著她一切跌倒在床上。


    如羽扇般的睫毛輕輕掃在她粉嫩的臉頰,男人炙熱的氣息像無形的手不斷撩撥她的心潮。


    “尋春,我很想你。”


    蘇尋春忍不住低吟一聲,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等等...我有話問你。”


    蕭佑澤當然願意等,隻要她不說放開她、讓她走這樣的話,什麽都願意等。


    雙臂剛剛鬆了力道,女人如水蛇般一溜煙滑到床頭,兩三下穿好衣裳遮住半露的春色。


    抬頭時的眼眸中已不見了情欲,蕭佑澤並不意外,心還是沉了沉。


    “阿九,你身上的毒是何人所下?為何每年都會反複?且這次的分量明顯要重很多。”


    是生病還是中毒,怎能瞞得過蘇大夫。


    原來她一早知道隻是從不點破而已。


    蕭佑澤攬她入懷,一起半躺在床上,沉默半晌終開口:“是當今皇後。”


    “什麽?!”


    蘇尋春當自己聽岔了,正想反複確認,可見他眼神堅定中藏了幾絲殺意,已然不用再問。


    “怎、怎麽會?”


    “咳......”


    蕭佑澤畢竟病弱之中不易憂思過多,剛又吹了風沒忍住低咳兩聲,眸子染上愁意,呼吸變得短促,掌心溫度也跟著變得冰涼。


    蘇尋春拿來放在床頭的藥箱,取出三根銀針幫他緩解。


    少頃,人恢複正常。


    隻是也給了他由頭,敷衍過去,“此事非三言兩句能說清,日後我慢慢說與你聽。”


    蘇尋春有些矛盾,她既然都問了當然得有個結果,可這男人畢竟病著,要清除毒素起碼得一個月,等自己種出那幾味草藥來。


    罷了,也不急於一時。


    她悶悶想著,蕭佑澤自顧鬆開銀針擁她入懷,冷不丁又吻上她的唇。


    “夫人,你還要走嗎?”


    蘇尋春回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睛,胸口堵了道氣,莫名陣陣發酸。


    屋內靜得可怕,隻能聽見燈芯偶爾跳動的聲音。


    蕭佑澤吻得極為克製,許久戀戀不舍放開,才發現她有些不對勁,緊緊握住她的手。


    “尋春?”


    蘇尋春悵然,甜頭給了,是時候談正事。


    她推開男人默默起身,收拾醫箱,盡量平緩語調,“殿下選妃在即,我自然是要走的。”


    蕭佑澤順手按住她,“此事已押後。”


    她淡淡輕笑抽出手來,“那又如何?人各有誌,而我此生最怕是做籠中雀,殿下如何會不知?若真想對我好,待你痊愈就放我離開。”


    蕭佑澤壓根不想再聽她說這種話,太陽穴猛跳恨不得馬上堵上她的嘴。


    聽得她說最後一句,忽而冷笑。


    “沈氏一族不滅,我這病便痊愈不了。”


    蘇尋春停下手中動作,指腹頻繁摩挲像要擦出火花來,回想這三年他身上的各種病征以及他的態度,脈搏漏跳了兩次。


    “你是自願服毒?”


    蕭佑澤沒有否認,“沒有足夠能力扳倒皇後和沈氏毒瘤之前,我病著才能讓他們放心。”


    自古皇權之爭血雨腥風,誰又能獨善其身,自皇後將他代入中宮開始早就淪為她的傀儡,這條路他走了十年,布局三年,牽涉無數將帥、文臣。


    牽一發動全身,他沒有退路。


    黨政之爭從來都是腥風血雨,當中有多少陰騭手段,犧牲多少無辜生命,數得過來嗎?


    他的尋春是救死扶傷的大夫,一生誌在懸壺濟世,可偏偏他卻是人間劊子手。


    她隻道與他雲泥之別,究竟誰才是不可沾染的雲絮、誰又是地底汙泥?


    相處兩年,這般神情蘇尋春從未在阿九身上見過。


    心中激蕩無數漣漪,語氣仍舊平靜。


    “你需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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