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湊夠了?”蘇尋春語氣淡漠。


    說書先生似乎說到精彩部分,眾人鼓掌叫好,蘇啟宏不得不加大聲音。


    “錦夏情況不好!你能不能先去看看她?”


    她冷哼,“診金五百兩,少一分也不行。”


    “蘇尋春你何必強人所難?!錦夏是你親妹妹!”


    “這京城又不止我一個大夫。”


    “你、你若是不肯我就報官!你現在男不男、女不女的,不就是犯了事見不得光嗎?”


    “隨你。”蘇尋春不再看他,麵具下一雙深邃的眸子波瀾不驚。


    蘇啟宏哎了幾聲,暗罵她如今怎麽變成了市儈小人,張口閉口都是錢,一點親情都不念。


    要是從前他肯定扭頭就走!


    若不是為了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何必拉下老臉當街求她?


    昨晚錦夏犯病苦苦哀求:


    ——“爹,除了姐姐沒人能救我,你快去找姐姐!”


    他們二人跋山涉水來投奔,一天清福沒享,看穆家人臉色就罷了,如今還得忍受尋春的要挾,可眼下終究是錦夏的身子重要。


    調養好了才能挽回穆承彥的心。


    他一咬牙一跺腳道:“尋春,算爹求你了!去看看錦夏吧...銀子,我、我會想辦法湊!”


    蘇尋春在想,如果她與蘇錦夏互換,蘇啟宏會不會這般?


    應該不會吧。


    她這個爹何曾在她麵前有過父親的模樣,印象裏全都是荒唐事,自己做的最錯的事就是心軟答應替嫁。


    眉頭微蹙,薄唇輕掀,“沒錢也可以用你知道的消息來交換。”


    “什麽?”


    蘇尋春將人帶到角落坐下,將袖中之物放在桌上。


    早前她已從穆蓉蓉口中得知蘇錦夏所有病狀,大致知道是什麽情況,這些藥不能起死回生,但絕對能抑製病情惡化。


    如非必要,蘇、穆兩家的人,她都不想見。


    蘇啟宏雙眼放光,不由分說先把藥盒放入懷中,腳尖悄悄移向身側,很顯然不想遵守諾言。


    “不怕是毒藥?她如今跟個廢人差不多,我送她一程也算幫她解脫。這東西進入腹中無色無味,仵作剖屍也發現不了。”


    “你、你怎麽如此歹毒?!錦夏她......”


    蘇啟宏簡直不敢相信她會做出這種瘋狂事,一時不知該不該信。


    蘇尋春莞爾,抬眸時目光如炬,“告訴我,我母親究竟是怎麽死的。”


    蘇啟宏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脖子,瞳仁變大、呼吸急促,一番話過了一遍腦子緩緩從嘴裏吐出來。


    “她、她......”


    花娣還是從穆蓉蓉那裏得知尋春姐與穆將軍一家的關係,但隻是聽著,沒有向她求證過。


    誰還沒個秘密呢。


    隻是更加心疼尋春姐,心裏麵早認定她是自己師父、親姐,誰要是欺負了她,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今日見她毫無心思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回到青宮館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問她也不答話。


    麵色冷得可怕。


    “蘇大夫,殿下請您診脈。”薑赫聲音在屋外響起。


    蘇尋春換了一個發簪,提上醫箱出門。


    她必須珍惜每一個進入蕭佑澤寢殿的機會,得盡快找到私印所在,她不知道師父能挺到什麽時候。


    萬一......


    她搖搖頭甩掉那些壞的可能性。


    “怎麽走這條路?”


    夜已深,偌大的青宮館若非薑赫帶路她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七拐八繞她眼前所見很陌生。


    薑赫微微側身,低聲解釋:“殿下在南苑等著夫人。”


    “南苑?”


    她有點印象,之前蕭佑澤讓自己去看看,可她轉頭就忘了。


    “殿下擔心夫人介意...黃良娣之事,也怕黃良娣會為難夫人,所以在宮裏時就命人重新修葺南苑、內外圍都加固。”


    “那裏十二時辰都有人把守,比偏院安全,殿下原意是不想讓夫人與黃良娣乃至府裏人正麵交鋒。”


    “殿下是真心實意對夫人好......”


    “知道了,帶路吧。”蘇尋春心頭煩躁,沒心思聽這些彎彎繞繞的話。


    夜闌沉浸,曲徑通幽。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蘇尋春嗅到熟悉的味道,恍惚間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由加快步子尋聲而去。


    已不需要薑赫帶路。


    眼前一切實在太熟悉,白牆青瓦、竹籬環繞,藥櫃排列,草藥飄香。


    與白芷鄉的藥廬簡直一模一樣,若說區別,這裏更像戰火之前、她與師父的住所。


    此事,門口懸掛著兩排龍形燈籠,是她唯一教會洹兒做的樣式。


    正想著,好像真見洹兒朝她跑過來。


    臉上還掛著兩行淚,委屈巴巴。


    “娘親,你總算回來了!爹爹明明會說生辰這日可以不用背功課,洹兒背錯了他又惱了!”


    她隻當自己幻視、幻聽。


    直到洹兒扯起她的衣袖擦眼淚、鼻涕。


    “洹兒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


    小家夥趴在她腿上蹭了蹭,小臉紅撲撲的,“娘親忘了,今日是洹兒五歲生辰!爹爹特意接我來見你!”


    生辰?有這回事?


    以前他們三個可從來不過生辰,再說,她一直以為洹兒是個孤兒。


    視線上移,蕭佑澤緩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接過她的醫箱,“夫人辛苦,先回家吧。”


    洹兒一手牽著娘親的手,一手拽起爹爹的褲腿蹦蹦跳跳推開門。


    一桌熱氣騰騰的晚餐正等著一家三口。


    還有一筐紅雞蛋。


    在洹兒麵前,蘇尋春扮演好母親的角色,一句沒有多問,三人花了一個多時辰才解決小半的食物。


    蕭佑澤拿出準備好的玉牌掛在洹兒脖子上,上麵刻著一個“靳”字,不過此時小家夥還不會念這個字。


    等哄了洹兒入睡,蘇尋春走到院中,男人正背對他仰望一輪玄月,頎長的身影融入淡淡月光。


    孤高、落寞。


    她知道一定有事發生,否則他不會讓洹兒也住進來。


    主動靠近,遞上披風。


    蕭佑澤沒回頭,在她伸手的那刻猛地將人拉入懷中。


    聲音低沉得可怕。


    “尋春,你怕我嗎?”


    蘇尋春埋在他寬厚的胸膛,鼻息間全是熟悉的味道,隻是今晚多了一絲霸道。


    她就快要窒息。


    許久,蕭佑澤稍稍鬆開她,勾起她的下顎。


    “要不要與我一起上戰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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