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快根據線索抵達陳鄉一所宅子,這裏早成為難民營。


    腐臭難聞。


    站在門口便止住腳步,找了個人問話。


    “幾個月前的確有位老郎中住在這裏,跟畫像上看著差不多,肯定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裏?”


    蘇尋春拿出一些碎銀,“大叔,能不能再幫忙想想?”


    那壯漢掂了掂,嘖了聲,蕭佑澤直接扔出一錠銀子,“快說。”


    “哎喲哎喲,我頭疼!”壯漢突然雙手抱頭,給裏麵的人使了眼色。


    一群人擁了上來。


    少說有三十幾人,團團將他們包圍。


    領頭的吐了口唾沫,亮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鐮刀,“你們小兩口是哪條道上的?這點規矩都不懂?這點銀子就想打探消息!”


    原來是獅子大開口。


    蕭佑澤當然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們說實話,一來暫時不便暴露身份,二來想看看這群惡徒究竟能幹出些什麽。


    這種窮凶極惡的人蘇尋春也見得不少,就算給再多銀子也不一定鬆口。


    這時人群中一個矮個子突然指著她叫囂:“老大!你看這女人像不像當初王胡子賣給我們的那個?”


    “是哦,狗蛋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像!”


    “不過眼前這個更標致一些!嗯......還香很多!”


    “老大,這回可不能再放過她了!”


    人群一時間騷動起來。


    蘇尋春聽得這般汙言穢語,終於明白蘇錦夏幾次提到陳鄉的目的。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


    她冷笑一聲,看向蕭佑澤,那眼神似在問他:等什麽?還不叫人?


    蕭佑澤唇角勾起,“夫人閉眼,數到十。”


    蘇尋春心頭莫名落了塊小石頭,一點一點膨脹,填滿了整顆心。


    閉上雙眼的同時,男人的手從她手心抽走。


    耳邊一陣疾風。


    然後便是兵刃相向的聲音,伴隨那群男人的哭嚎,似乎還聽到那把鈍刀折成兩段的脆響。


    才數到八,一隻溫熱的手握住她,與之十指緊扣。


    睜開眼,地上歪七豎八躺著一群人。


    暈了一半,剩下一半捂著傷處稱喚。


    “我的阿九這般厲害?”她踮起腳刮了刮他的鼻子。


    “留了一個給你。”蕭佑澤視線移向她耳後。


    蘇尋春會意,隻一個側身左腳勾起一寸不偏踢在偷襲者胸口。


    那人滾了一圈,爬起來,跪在二人麵前。


    “蘇姑娘、你、你不得我了!那時候還是我收了王胡子的錢偷偷,放、放了你!”


    “少胡扯,”蘇尋春蹲下來,三根銀針紮在對方三處大穴,“在難民營你們都敢胡作非為,那位老郎中在此處有沒有受苦?說!”


    “沒有!!絕、絕對沒有!”花臉男人都快嚇傻了。


    趕緊一五一十招了。


    “老郎中是一年前來這裏的,他從不跟任何人說話,每日把自己困在屋子裏,有人病了他就治,也、也從不收錢,跟我們一樣靠官府救濟過活。”


    “半年前戰事告急,他被州知府派去軍營救治傷員,就、就沒回來!直到三個月前的某一天我、我看見他、他被秘密押送去別的地方!”


    蘇尋春眉頭跳了兩下,“如何證明?就你一人看見?”


    地上那小個子撐著手臂接話,“我、我和他一起看見的!那晚我們搬來是去知府衙門想......偷官銀,意外撞見。”


    蕭佑澤冷言:“怎麽確定是他?”


    “那老郎中手臂上有塊很顯眼的疤!右、右手!是一年前在難民營燙傷的!我們兄弟幾人都可以作證!”


    二人互望了一眼,蘇尋春踹了踹花臉,“繼續說,知不知道被送去了哪裏?”


    “好、好像是錦州!我依稀記得捕頭說、說他原是朝廷在逃欽犯,抓到他能拿一百兩賞銀,應、應該是真的。不然那捕頭怎麽一去不回?”


    錦州?蘇尋春拳頭收緊,不自覺往蕭佑澤懷裏靠了靠。


    蕭佑澤拍了拍她的肩膀,橫了花臉一眼。


    “帶我們去他待過的地方。”


    難民營基本是男女混住的通鋪,花臉說是因為老郎中一來救了數十名染了重症的病者,受到尊敬。


    眾人自發幫他隔了一間簡易的藥房,至今他的那些瓶瓶罐罐也沒人敢動。


    狹小的房間潮濕陰冷,三麵牆上,用炭書寫的字跡密密麻麻,有的清晰可辨,有的模糊不清。


    屋頂幾根簡陋的木梁支撐著,覆蓋著破舊的茅草,冷風從縫隙中灌進來,不寒而栗。


    蘇尋春上前查看一番,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潛心研究藥理的人,更加確定此人正是她的師父。


    蕭佑澤借著月光仔仔細細查看牆上的字跡。


    呼吸和脈搏逐漸急促。


    “尋春,過來看看!”


    蘇尋春用火折子點燃蠟燭,緩步靠近。


    蕭佑澤抬手,用衣袖遮擋其中一部分,提醒道:“從右上到左下,斜著看。”


    她越看、越湧起一股徹骨的涼意,倒不是害怕,而是震驚。


    “這些是......”


    “足以令老先生砍頭的話!”


    蕭佑澤握住她的手從後門出去,“人來!拓下三麵牆上所有的字,一個字也不能漏!拓完直接推掉。”


    “屬下領命!”


    再回驛站時,天已擦亮。


    蘇尋春仍沒從震驚中緩過神,有些艱難開口。


    “我師父為何會將沈氏的罪狀寫在牆上?他難道不怕人發現?他究竟是誰?”


    蕭佑澤鼻息沉重,一拳扣在桌上。


    “或許是老先生殊死一搏吧!酉州戰亂不斷,州知府還算有作為,經常出沒前線與將帥並肩作戰。聽那群人的意思,抓住你師父的人應該是那個捕頭,或許連州知府都不知情。”


    “你懷疑那個捕頭是皇後的人?”


    蕭佑澤搖頭,“不至於,他應該是從別處調任至此,路途中見過你師父的通緝令。”


    蘇尋春不願相信,“我師父如果是通緝犯,為何這些年我全然不知?”


    蕭佑澤抬筆,憑借記憶在畫像上添了幾筆,再抹去一些蘇尋春眼中她師父的特征。


    畫像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你意思是,我師父易了容?但被那個捕快認了出來?”


    蕭佑澤頷首。


    “那、他是誰?”


    “前太醫院院判,陸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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