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蘭雖本性柔弱,心中卻也有著大義。


    高逸愛憐地將妻子擁入懷中。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元卿安排好宮嬋,轉身又去找了木小小和樓海平。


    雖然京城之行迫在眉睫,但江州和餘州這邊同樣不能鬆懈,必須得全部安排好,才能踏實離開。


    候在屋內的兩人見到她來,紛紛站起身。


    “主子!”


    “卿兒,是不是有事發生了?”


    元卿先看向樓海平,說道:“舅舅,今日我就得起身回京,所以不能跟你們一起回江州了,還望您替我同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舅母表哥他們說一聲。


    等空閑下來,我定會與母親一起回去探望。”


    樓海平回身從包袱裏拿出銀票和一枚令牌,全部塞到她手裏,沉聲道:“別的我也幫不上你什麽,這些錢你就拿著,路上肯定有用。


    還有這個是樓家商行的令牌,隻要見著有我樓家標誌的鋪子,直接進去,那裏的管事會將吃住都安排好。”


    “我自己有銀子,這些用不了,太多了。”元卿拿了令牌,將銀票推回去,“餘州這裏我已有打算,關鍵是江州那邊。


    方月峨的事還沒有著落,樓家的危機也尚存,恐怕他們不會就此罷休,定會借著餘州這次的事再次拉樓家下水。


    外祖父年紀大了,此次還得靠您和二舅舅操持,切記要提防府內經手生意的人,別叫他們鑽了空子。”


    她又轉向木小小,“我交給你個任務。”


    木小小知道這次事關重大,立刻站得筆直,“請主子吩咐!”


    “拍賣會我是去不成了,你叫老三依照原計劃行事。”


    木小小不解道:“可是餘州這次的動靜這麽大,他們還會露頭嗎?”


    “這也正是我考慮的事,”元卿道,“可也難保他們會不會反其道而行,隻要露出一點苗頭,我們就不能放過。


    還有……”


    木小小凝神靜聽。


    “還有就是大牢裏的呂建康,他這人又蠢又惡毒,在他心裏沒有什麽善惡廉恥,為了活命恐怕會拚死咬人。


    我之前為了套他,說了些對元家不利的話,雖然事小,但也不能輕視。


    朝廷的判決文書想必很快就會下發至江州,在此之前,一定要封住他的嘴,不要叫他在外胡說八道,壞我父親名聲。”


    木小小表示等餘州安定下來,就會同樓家人一起回江州,處理這些事。


    接下來就是餘州這邊的安排了。


    餘州光有安兒一個人還不夠,他得需要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在旁助陣。


    元卿立即就想到了宋國老。


    溫承安還在之前召見何廣丞的屋子裏,他拿著聖旨翻來覆去地看,看樣子有些無聊。


    元卿進屋,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溫承安放下聖旨起身,忙問她:“可是出了什麽事?”


    “時間緊迫,我不能去深夜去拜訪宋家,便隻能將事情托給你。”她揉了揉溫承安的頭發,“你入我名下,喚我一聲母親,我卻從未盡過做母親的責任,這是我的失職。”


    溫承安搖了搖頭,輕輕抓住元卿的手臂,親昵道:“孩兒不怪母親,母親自有大事要做,不能為了孩兒一人而誤了大事。


    如今孩兒受朝廷恩典,賜予封地,做了王爺,今後便可以替母親分憂,這是孩兒日夜所期盼的。”


    溫承安早熟的性子與在宮中時的處境分不開,他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看別人眼色生活,總是小心翼翼地討好每一個對他好的人。


    對她也是如此。


    元卿輕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顧著國事,就會少了陪伴。


    若是普通事業,她倒是可以稍稍放下,多陪伴一下這孩子。


    可是國事卻耽誤不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縮短在朝的時間。


    待到朝政清明,溫承鈺不再需要她的時候,那時她便可以抽身退出,留出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和朋友,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國老是大元老臣,雖然看著不太管事,可心裏也裝著江山社稷,有事可以多去請教他。”元卿從桌上取過聖旨,“此番留你在餘州,是想讓你在這裏紮根。


    等日後朝廷安定,必會撥下銀款用以改造,重農業,興織造,建船廠,募水兵,或是其他,這將是一個艱難且漫長的過程,可能你往後幾十年都要守在這裏。”


    溫承安抬起頭,用濕潤潤的眸子望著她,“還要多久?”


    元卿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她什麽時候能回來這裏,她自己也說不好,這件事變數太大了。


    “這個不能說,”元卿將他抱在懷裏,“說了之後,老天爺就會故意跟我們對著來。


    但事在人為,不是麽。”


    ……


    陸昭在兩日前就已經到了通州。


    通州地處大元中部,與京城相鄰,雖然比不得其他州城地廣人豐,卻有著不可或缺的交通要塞。


    通州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來往多為達官顯貴。


    憑借此等條件,通州一朝翻身,成了除北城、江州,元京三城之外,經濟最發達的州城。


    此時元卿正站在通州城牆下。


    那上麵掛著一副巨型畫像,城門外還有一小隊百姓在敲鑼打鼓,嘴裏齊聲唱著:“遠來客你莫慌張,賊人不敢太猖狂,要問歌中指何人,諸君請看城門牆。


    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城門牆上畫的誰,是那宮家少年郎。”


    元卿:“……”


    靠,誰把她畫得這麽醜!


    那邊還在唱著:“說起這個宮家郎,身世坎坷命不長,正月十五元燈會,誰料不幸遇虎狼,虎狼張口要吃人,孩童嚇得直喊娘……”


    元卿背過身去,默默從包袱裏取出一頂遮陽帽,罩在頭上,低著頭往城裏走。


    眼看著快要進城了,臨了卻被盤查的士兵攔下來,要她摘下帽子查驗身份。


    元卿背對著那些百姓,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不料那些唱詞像是故意要鑽入她耳朵似的,一句比一句聲調高。


    “小小少年有誌氣,跟隨明主作棟梁,鬧翻禦台和學堂,叫人恨得牙癢癢。當哩個當,當哩個當,若是有人見了他,速到瑤庭去領賞!”


    士兵目光灼灼地看了她一眼。


    看著像,但細看又不怎麽像,要不就抓他去領賞錢,興許歪打正著呢。


    元卿受不住他那吃人般的眼神,迅速把臉重新遮上,加快了進城的腳步。


    她雖料到陸昭可能會在通州搞出點事來,卻沒想到他竟會以這種方式擺下陣勢,真真切切地叫她在通州城裏揚了名。


    她邊走邊問路,終於找到了瑤庭所在。


    來的路上,她還刻意拐去鐵匠鋪子裏,買了一樣東西,當做是給陸昭的見麵禮。


    陸昭正仰麵躺在椅子上,嘴角愜意地掛著笑。


    麵前忽然落下一片陰影,他睜了眼,就見元卿微笑著站在他身邊。


    “用那種法子將我的事情宣揚出去,是你的主意?”她的聲音裏滿是愉悅。


    “是啊,”陸昭從懷裏把他之前先擬好的畫像拿出來,炫耀似地往她眼前晃,“為這個我花了不少心思,可他們都說我的畫像有些不太真實,靠這個不太能找著人。”


    說罷他還拿起來對著光看了又看,遺憾道:“多麽生動形象,哪裏就找不著人了。”


    元卿偷偷瞥了一眼。


    畫像上的人頭發直愣愣地豎在頭頂,臉部線條又方又直,眼睛還一大一小,嘴巴紅得像是凶惡野獸剛撕咬完獵物的樣子。


    主打的就是一個抽象加恐怖派畫法。


    元卿嘴角微微抽搐。


    比城牆上掛著的還過分!


    她覺得辣眼睛,不想再看,隻是背在身後的手蠢蠢欲動,險些按捺不住。


    偏陸昭卻還在那裏洋洋自得地說:“你瞧,是不是很像?”


    一道呼嘯聲從他手上急掠而過,陸昭下意識往旁邊躲開。


    再定睛看去,方才的畫像已經被一把板斧牢牢釘在木桌上,裂成兩半。


    元卿收回手,淡定地說:“早就看它不爽了。”


    陸昭:“……”


    不爽就不爽唄,這一手整得怪嚇人的。


    躺得時間久了,腰有些酸,剛才又扭了一下,酸麻中帶著點痛。


    他揉著腰起身,坐在窗戶邊的小榻上,撐頭看向院外。


    “通州是繁雜之地,各州來往的人也多,這裏最適合散布消息。”


    “這就是你選擇在通州見麵的原因。”元卿也拉了一把凳子坐下,“若我們現在動身,明天就能進京。”


    “不急,”陸昭把離京之前的聖旨拿給她看,“這事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琢磨吧。”


    元卿把那卷聖旨展開。


    果然如她所料,上麵並無半點字跡,聖旨上的內容是空的。


    溫承鈺給他們聖旨本來就是做做表麵功夫,陸昭拿著它去平晉府辦差,也是同樣的道理。


    其意在聲東擊西,讓元卿能方便行事,否則她在餘州怕是沒有那般順利。


    現今溫承鈺下旨封王,就是以朝廷的名義將餘州之事攬過去,借此掩蓋真實的行動,好叫那些人分辨不清。


    而陸昭身負聖命,往平晉府查案。


    查到了什麽,他自己沒說,旁人也不知道。


    他在通州待得時間越久,就越能浮現出一些往常看不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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