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妃在大庭廣眾之下扭打在一起,這不單單是損傷皇家顏麵,還連累皇後,要擔個失責之名。


    皇後自己有時候覺得頭上沒有太後壓著,自己這是自由了,開始也意味著,這陛下也是自由的,沒有一個長輩能在陛下肆意的時候說上一句話。


    皇後身子虛,根本不能支持自己過去,隻能讓人將寧美人倩美人都給帶來了坤寧殿裏。


    倩美人之前壞了嗓子的事,皇後本想查的,隻是,陛下匆匆結案,將那事一下蓋棺定性,她也就隻能糊塗的過去。


    如今又是倩美人,她心裏也有些怨煩這個倩美人。


    皇後靠在椅背上,厲聲問道:“怎麽回事?”


    寧美人心急如焚,本就因為女兒的事,心力交瘁,聽了宮女的話,便直接暴走到倩美人的延春閣去,在禦花園裏遇上采集露珠的倩美人。


    直接跪在地上,爬到皇後腳下,哭得撕心裂肺道:“皇後娘娘可要給嬪妾做主,倩美人害五公主!她這是要嬪妾的命啊!”


    “嬪妾就這麽一個女兒啊!”


    倩美人無緣無故被寧美人打了一頓,心裏本就不爽,當即將被扇了兩個巴掌的臉湊到皇後跟前去,又紅又腫的,可見寧美人下了多大的力氣。


    “娘娘,嬪妾帶著兩個宮女在禦花園裏收集露珠,寧美人氣衝衝的跑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著嬪妾又打又罵的,非說是嬪妾害了五公主,可嬪妾從來沒有去過景福宮,如何害得了五公主!”


    她人都沒有去過景福宮,怎麽害得了人。


    可別說她收買了景福宮的人,景福宮可是康嬪娘娘的地盤,她一個低位的嬪妃,能去康嬪麵前做這樣的事。


    寧美人惡狠狠的瞪著倩美人,“你別在皇後娘娘麵前狡辯,我有證據的!”


    說著就叫自己的宮女將一個穿著淺灰色衣裳的小宮女給帶了進來。


    “皇後娘娘,求您給嬪妾做主!”寧美人自己知道自己衝動,大年已經吃過一回虧了,這自然是漲了教訓的,這次是實打實的抓著了證據,才去打的人。


    皇後看著那個瘦巴巴的小宮女,叫上前來,沉聲道:“將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來。”


    小宮女抖著身體,顫顫巍巍的將手裏的一個赤金的鐲子捧著,結巴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是五公主屋裏的灑掃丫頭,前幾日,倩美人身邊的宮女枝春找到奴婢,給了奴婢一個赤金的鐲子,奴婢家裏窮,急需用錢治病,豬油蒙了心,便收下了,奴婢不知道,奴婢隻是趁著晚上當值的時候,開了一點點窗戶,以為不會有事的的,沒想到...沒想到釀成大禍。”


    沒想到要牽連到她娘跟妹妹。


    皇後示意緋玉將她手裏的鐲子拿了過來,看了一眼,這鐲子並無標記,又是常見的款式。


    將視線轉到倩美人身上去,倩美人自己也詫異,皺著眉頭,“娘娘容稟,嬪妾宮裏並沒有叫枝春的宮女。”


    她一個美人,攏共就隻有四個宮女加上兩個仆婦,這幾個人她還是能夠認清的。


    寧美人不認,“事到臨頭,你還在狡辯,之前陳才人的事...”


    “寧美人!”皇後嗬斥道,這寧美人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陛下都確定了的事,她又翻出來做什麽。


    寧美人委屈,眼淚嘩嘩的掉,皇後娘娘這是要偏幫倩美人,“娘娘,嬪妾說的難道不對,那陳才人...”


    皇後心累,扶著頭,疲憊的靠著椅背,寧美人的腦子,是生孩孩子的時候一並生了出去嗎?


    “陳才人謀害倩美人,陛下已經有了定了論,你這樣說是對陛下不滿?”皇後淩厲的目光在寧美人身上掃過。


    “嬪妾沒有,”寧美人抱著皇後腿的手一鬆,當即賭咒發誓,“嬪妾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她絕對沒有對陛下不滿。


    皇後:“你剛才說什麽?”


    皇後的目光若是能化為實質,她早就上去將寧美人的嘴給縫上了。


    寧美人哆哆嗦嗦的縮成一團,她沒有,真的沒有。


    皇後見她這樣,同倩美人道:“將你所有的宮女仆婦都叫過來。”若是倩美人真的沒有叫枝春的宮女,那就是有人冒充。


    或者是其他。


    倩美人當然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立刻就讓皇後的人去延春閣將自己所有的宮人全部叫了過來。


    寧美人還要想說話,隻是皇後的眼睛一橫,她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皇後不想從寧美人的嘴裏再聽到什麽不該說的話。


    小宮女跪在地上,頭低得要將自己埋起來了,她的確是收了一個赤金的鐲子,也是倩美人身邊的宮女枝春給的。


    不一會,倩美人身邊的所有的宮女都來了,皇後道:“去,哪一個是枝春,給本宮指出來。”


    小宮女從地上爬起來,往後邊一轉身,看過去,左盯右瞧的,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嚇得手腳發軟,直接癱在了地上。


    皇後冷聲道:“哪一個是?”


    小宮女牙齒打顫,隨意指了一個人。


    “是嗎,她叫枝春?”皇後聲音越發的冷了,眼神如刀。


    小宮女感覺自己的心跳驟停,她額上的汗珠一顆接一顆的滾落,臉色也越來越白,咬著嘴,若是沒有,那就是她的錯。


    堅持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不記得了長相了。”


    “那天在哪裏、在什麽時候、穿的什麽衣裳、有幾個人你仔細說來。”皇後見她這樣子,知道肯定是有貓膩。


    小宮女噗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磕起了頭,哭哭啼啼,“奴婢真的不記得了。”


    緋玉上前一步,高聲嗬道:“你若是再不說實話,就綁了你去內侍省的刑堂。”這小宮女一看就是有問題的。


    小宮女被刑堂嚇破了膽子,上一次五皇子身邊的人,去了刑堂的,沒有一個是完整的,她快速的磕頭,“奴婢知錯,隻是奴婢是真的收了一個叫枝春的宮女的赤金鐲子,她也確實說自己是倩美人身邊的宮女。”


    寧美人這一下茫然了,這倩美人要不是的話...她這打人,寧美人身體抖了一下,倚靠在宮女的身上。


    緋玉看向皇後,皇後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事又繞到了‘枝春’這個宮女身上。


    “枝春長什麽模樣?多高,身材什麽樣?有什麽特點?有沒有話音?”緋玉問道。


    這宮裏的宮女是從各地采買過來的貧苦女子,這說話的聲音大多數都帶有自己家鄉的口音。


    小宮女哭著道:“奴婢不敢細看,隻記枝春是個圓臉,得穿著深灰色的衣裳,個子比奴婢高,長得也比奴婢白胖。”她不敢長時間的打量,隻看了一眼。


    緋玉:“在哪裏見的?”


    “在禦花園的臨湖的假山邊上。”她去花房搬姑姑吩咐的花盆,回來的路上遇見的,她一時糊塗,就答應了。


    緋玉:“可有旁人?”


    小宮女哭喪著臉,“沒有。”她被人一把拉過去,她從來沒有過這麽好的東西,她想著這個赤金鐲子要是當了,要換多少的銀子,這以後家裏妹妹跟娘也有錢吃藥了。


    緋玉看向皇後,這樣找人差不多就是要將宮裏翻一遍了。


    皇後疲憊的臉上冷目灼灼,“將景福宮裏的人輪流叫來問話,那天去過禦花園的人,叫人去查一遍。”


    這些人沒有一個省心的,後背汗津津的,裏衣肯定是又濕透了。


    “寧美人跟倩美人去偏殿等著。”皇後心煩意亂,扶著緋玉的手,又道:“去叫人請了沈惠妃跟薑婉儀還有德音過來。”


    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知道,“緋玉,去端了藥過來。”


    緋玉趕緊去了廚房,將爐子上溫著的的藥給端過來,寧美人跟倩美人事發突然,娘娘早上的藥都沒有來得及喝。


    薑晗得到消息的時候,詫異的看著過來傳話的宮人,這皇後娘娘叫她去做什麽?


    想起上一回的事,不會是又有什麽聯係。


    清蘭立刻解釋,“娘娘,奴婢真的再也沒有跟人聚在一起說話閑話!”她保證,她真的改了,見著人,都是繞開走的。


    薑晗點點頭,清蘭最近出門次數驟減,這...算了,還是等著去了皇後那裏了,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薑晗出門之後在路口遇上沈惠妃,請安後又前後腳的往坤寧殿去。


    沈惠妃扶著翡翠的手,腦子裏卻在想,皇後絕對是沒有好事,若是有好事,皇後絕對不會叫她。


    倩美人跟寧美人?


    又不是她的人,這兩個人打起來,原因呢?


    隻怕是跟五公主的事有關。


    到了皇後的坤寧殿裏,給皇後請安後,分別坐下。


    周德音心裏不安,雙手緊緊的扣住扶手,皇後又要她做什麽。


    皇後疲態的臉,是脂粉都蓋不住的,她聲音盡力保持有皇後的氣勢,“本宮叫你們來,是想叫你們去查一下,這五公主生病,是誰在後邊搗鬼。”


    沈惠妃撫摸著自己的丹蔻,敏銳的目光在薑晗跟周順儀的身上停留幾秒,又從容道:“皇後娘娘,曆來寬厚仁慈,又是宮裏有名的賢德之人,這些事,還是皇後娘娘自己操心才是,臣妾們不過是妾妃,還是不要僭越的好。”


    薑晗從沈惠妃的語氣裏聽出了嘲諷的意思,低著頭,不說話。


    皇後知道沈惠妃是因為之前的事,對她有意見,她也不是好拿捏的,“沈惠妃若是不願意,回去就是。”


    她不是沒有人用,沈惠妃不願意,那就換一個人。


    而且叫了沈惠妃來,也不過是順便的,做給陛下看的。


    沈惠妃被皇後的話一激,當即就站了起來,她可不想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皇後的視線轉向薑晗,薑晗在皇後殷切的目光下,拒絕了皇後。


    “皇後娘娘,臣妾年輕,沒有經曆過事,這等大事,還是請娘娘自己拿審理才是。”薑晗沒有想過分皇後的權。


    至少是目前沒有想過。


    祖母說過的話,她是記得的,對一個在乎權力的人,去分她的權,這無異於在老虎身上拔須,她現在尚且稚嫩,沒想過再添話題在自己身上。


    皇後深深的看了薑晗一眼,“既然這樣,那沈惠妃跟薑婉儀就先回去。”薑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皇後看她也順眼了一點。


    沈惠妃先出門,薑晗緊跟其後,因著回去的路是一道的,但兩人也隔著十來米的距離,相互不說話。


    薑晗心裏琢磨著,自己的寶慈殿,要如何管理,不能出一點岔子。


    這宮裏的水太深了,她一個新人,還在水邊晃蕩,這池子裏,還不知道底在哪裏。


    沈惠妃突然慢下來,薑晗也隻好跟著慢下來,最後還是隻隔著一步的距離,沈惠妃放低了聲音,“宮裏說的話誰都能信,除了皇後的。”


    說罷又扶著翡翠的手,快走幾步,恢複原樣。


    薑晗琢磨著沈惠妃的話,她對皇後的意見不是一般的大,這裏麵大概還有她不知道的過往。


    回到寶慈殿,薑晗找來寶慈殿資曆最老的方姑姑過來問。


    方姑姑絞盡腦汁,最後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嘴閑話,小聲道:“娘娘,這事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隻是當時聽內侍省裏的嬤嬤提過一嘴,說是沈惠妃當年好似是皇後娘麾下的人。”


    隻是這個消息來源不可靠,她們這麽多年,是一點也沒有見過皇後跟沈惠妃是友好往來的。


    薑晗不知道該不該信,若是這樣說的話,這倆人就是後來翻臉了,沈惠妃對皇後這樣的態度倒是說得通,可若是不是的話。


    這裏麵的事,那就有得猜了。


    薑晗不求自己能夠完全的防患於未然,隻求自己別牽扯進這些事裏麵,隻是後宮裏的生活,真的是防不勝防。


    “五公主那邊如何?”薑晗突然想起來,這寧美人去揍倩美人,難不成,這五公主又嚴重了。


    清竹回道:“娘娘,五公主的病情已無大礙。”五公主雖然連續幾天都在反複,可這真的是運氣極好,沒有留下任何一點後遺症。


    這樣一比,又不得不提及五皇子,五皇子日後的前程,已經定下了。


    薑晗下意識道:“好了就好。”一個稚童,什麽事也不懂,這還是好了好。


    薑晗想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放棄了,她這個腦子,隻能一點一點來,完全不能同時想,她又吩咐方姑姑管好寶慈殿的人。


    小李子一臉笑嘻嘻的跑進來,“娘娘,陛下傳您去紫宸殿伴駕!”


    打工人,到那裏都脫離不了要上班,薑晗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還算得體,也沒有折騰著要換了再去。


    直接帶著了清竹清菊兩人,就往紫宸殿去,幸好現在太陽還不烈,若是等到中午或者下午,無論是走過去,還是做軟轎過去,那都是要出一身汗,重新在紫宸殿裏沐浴更衣的。


    紅裙翠袖,婷婷嫋嫋,宗欽一抬頭,就見薑晗迤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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