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衛東給薑玉蘭支的招很簡單,就兩步棋。


    第一步,把曲紅旗介紹給一心想找個軍官的李煥娣。曲紅旗能不能看上李煥娣不重要,隻要李煥娣能相中曲紅旗就行。


    第二步,想“招兒”把曲紅旗綁住,省的他當兵提幹後變心。最好在他當兵走之前就把婚事定下來。


    這兩步棋在薑玉蘭看來都是高招。不但解決了爹媽亂點鴛鴦譜的燃眉之急,對表妹也沒什麽壞處。


    至於對“曲紅旗”公不公平,壓根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曲卓不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薑玉蘭,在他看來何衛東支的招兒絕沒那麽簡單。


    曲卓判斷何衛東有背景是實情,但他的背景應該並不足以搞到計劃外的征兵名額。


    因為計劃外征兵不需要跟著統征走,他家裏要真有那麽大的能耐,部隊早就派人來把他接走了,何苦在農村苦熬。


    既然這一點站不住腳,他撮攏薑玉蘭撮合自己和李煥娣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


    不像是替心儀的姑娘解決麻煩,更像是要挖坑解決搶他入伍名額的攔路虎。


    曲卓雖然不打算當兵,但也不能隨隨便便的讓人挖坑埋自己呀。


    所以,薑玉蘭喊他的時候,雖然好奇她那位“表妹”長什麽樣,心裏也繃了根弦,這才堅持拉上李愛國。他不是一定需要有人攙著,而是需要一個防備黑鍋的證人。


    事實上曲卓想多了了,今晚薑玉蘭就是創造個見麵的機會,讓李煥娣相一下曲卓。


    畢竟,第二步計劃還需要李煥娣配合呢。


    雖然把曲卓喊來是抱著“相人”的念頭,但薑玉蘭隻是委婉的流露出了那麽一丁點的意思。李煥娣則全程裝傻,就像是真把人喊到家裏修收音機似的。


    這年頭的收音機,音量和頻道調節都是旋杆和金屬觸片的。電鍍技術不過關,時間久了氧化鏽蝕造成接觸不良,有雜音不可避免。


    曲卓檢查了下李煥娣家的收音機,隻是稍微有點雜音,問題不大。便說:“應該是天線觸片氧化了,加焊一下就行。不過……我今天沒帶家夥事兒。”


    “沒事兒,不著急。”薑玉蘭碰了下李煥娣:“曲紅旗肋條骨骨折了,走路不方便。你哪天得空了去他那,讓他給你修。”


    “行…行吧。”李煥娣稍稍有點勉強,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


    目的達到,薑玉蘭立馬趕人,對曲卓說:“你回去看電影吧。我老姨老姨夫沒在家,你待時間長了不好。”


    “那我先走了。”曲卓笑著點頭,招呼靠著門框偷偷斜眼瞅李煥娣胸脯的李愛國:“甭杵著啦,走了。”


    “哦~”李愛國有點挪不動步,臨出門還忍不住又回頭瞅了一眼。


    等倆人出了院子,薑玉蘭興衝衝的問李煥娣:“哎,怎麽樣?”


    “有點瘦……”李煥娣紅著臉,聲音跟蚊子似的。


    “那幫知青日子過得連60年都趕不上,不瘦就見鬼了。等到了部隊上,幾天就有肉了。”


    “太…文氣了。”李煥娣扭扭捏捏的擠出一句。


    “人家是搞技術的,你以為是出大力的呢。”


    “可,可是……他真能當上軍官嗎?”


    “嘖,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曲部長家在部隊上關係可硬了。就我三哥那熊樣,人家一句話就給送走了。對外人都這樣,對自家親戚那不有多大勁使多大勁呀。


    再說了,曲紅旗有真本事。老曲家隻要稍微幫著使點勁兒,就肯定能提幹。”


    “……”李煥娣咬著嘴唇不吭聲,但眼睛賊亮,顯然是動心了。


    場院的電影連著放兩場,“南海風雲”演完,換上了一部“教育片”。裏麵的人物不管男女老幼,都跟演舞台劇似的字正腔圓義正言辭。哪是電影呀,就一堂思想教育課。


    這種片誰都不願意看,但難得有個熱鬧,沒人急著回家。男人們抽著煙,女人們納著鞋底,拉家常的拉家常,閑扯淡的閑扯淡。


    大隊幹部也不怎麽管,噪音越來越大,鬧哄的跟菜市場似的。年輕人紮堆的地方,自然也再次活泛了起來。


    姑娘們竊竊私語,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傻小子們沒話找話的試圖摻和進去,有時候能得到一兩句回應,但更多的時候會招來啐罵和白眼兒。


    一片熱鬧中,鍾海顯得格格不入,丟了魂似的坐在馬紮上,眼睛貌似看著電影幕布,其實壓根沒聚焦。


    李愛國扶著曲卓從一幫男知青前麵走過,眼前幕布上的光被擋了一下,鍾海醒過神來。坐那猶豫了一陣,湊到剛坐下的曲卓身邊,小聲問:“你累嗎?我送你回去呀?”


    正好曲卓被嘈雜的環境吵得腦袋發脹,便轉頭衝楊宏斌說:“組長,我骨折的地方疼的厲害,先回了。”


    “呦,那趕緊回吧。用我扶你不?”楊宏斌嘴上緊張,屁股壓根沒動地方。


    “鍾海扶我就行。”曲卓扶著膝蓋站起身。


    “曲紅旗,我領你上衛生所檢查一下呀?”衛生員姑娘關心的問。


    “不用,就是坐的時間有點長了。回去躺一會兒就緩過來了。”曲卓客氣的拒絕。


    鍾海默不作聲的一手拎著倆人的馬劄,一手扶著曲卓的胳膊往回走。


    等倆人走遠了,下窪子大隊的一男知青逗弄楊宏斌:“老楊,你的人挺嬌貴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大少爺呢。”


    “嘿~”楊宏斌笑了笑沒搭話。


    衛生員姑娘不幹了,嚷嚷著喊:“淨擱那放屁!人坐著的時候腸子壓迫內髒,內髒從裏麵往外頂。肋巴骨折了能不疼嗎?”


    衛生員姑娘一開口,姑娘們立馬開始討伐模式:“還好意思說人家是大少爺,人家碰到壞人欺負女人能挺身而出。某些人呢,去年隊裏豬跑了,恨不得躲出二裏地去,廢物點心。”


    “挑個糞能把腳崴了,躺炕上好幾天不上工。說人家是大少爺,你是個啥?”


    “一天到晚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就知道背地裏嚼舌根子,也算個男的……”


    姑娘們你一句她一句的,一會兒的功夫就把說酸話的男知青臊的滿臉通紅,坐那一聲都不敢吭。


    曲卓不知道自己無中生有的見義勇為,已經讓他成為了婦女之友,姑娘們維護的對象。被鍾海扶著往回走,半路上見他死了老娘似的,忍不住問:“怎麽啦?讓人煮了?”


    鍾海聽不懂後世的廣告梗,依舊不吭聲。


    曲卓懶得再問,倆人一路無話的回了知青點。


    長嶺這邊的農村雖然通電了,但眼下國家能源緊張,每天晚上八點來鍾肯定拉閘。再說了,就算有電也沒啥娛樂項目。


    倆人回到知青點後連油燈都沒點,摸黑洗漱,上炕睡覺。


    曲卓白天睡多了,躺炕上迷糊一覺,不到半夜就醒了。


    感覺有尿意,爬起來正要穿鞋,影影乎乎的瞅見地上好像有一團黑影。


    曲卓嚇得一激靈,睜大了眼睛仔細看,居然是鍾海坐在凳子上。


    “鍾海?”曲卓試探著喊了一聲。


    鍾海沒想到曲卓會半夜醒過來,聽到喊聲也嚇了一機靈。回頭往炕上看了一眼,趕緊抹去臉上的淚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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