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再等沐英在雲南站住了腳,就可以著手拾掇安南,將我大明的邊境推到極南之地...”


    “包括後續自遼東為跳板轉戰高麗,再從高麗出兵經略東瀛...”


    “其實前幾年你皇爺爺有意出兵東瀛那會兒,都督府就有這麽個想法,說是從高麗借道最為便捷...”


    “還有...孤也是依稀聽聞,有些不知真假,說東瀛那邊銀礦多,大明實在是缺銀呀...”


    朱標因為錢發愁不是一兩天了,這次提起來更是緊緊的鎖著眉毛,過了不久,眼神中又有些憧憬:


    “我大明幅員遼闊,草原懼服,萬國來朝...”


    “以吞吐天地之大誌,獨斷萬古之宏圖...到那時,孤的雄才偉略,足以比肩秦皇,功壓漢武...”


    “再修河、修書、整飭吏治,集文治之大成...”


    “稟天地純陽之精,納江山靈秀之華,孤自我觀之,實乃千古未有之聖君也...”


    自我吹噓了好久,朱標又合掌眯著眼:


    “藩王、文官、武勳,三權分立,以藩王臨機專斷之權,又彼此相互掣肘,可使之長治久安...”


    朱雄英搖搖頭。


    看著朱標這個人軟綿綿的,實則他的功利心比誰都重...


    要說也是,攤上老爺子那樣的爹...壓力大呀...


    隨即就又有些生氣,心裏不住的嘟囔著:


    我說打東瀛,你說我窮兵黷武,嘿!結果你自己偷摸著把算盤打的這麽響!


    想了想臉上帶著些壞笑:


    “父親,你知道的,祖訓錄上說,東瀛是不征之國...”


    “誒!”朱標不在意的擺擺手:


    “你還是把你皇爺爺的意思吃的不透...”


    “會背嗎?把這段話背來一聽!”


    “啊?”朱雄英眨眨眼:


    “這自然是會的...”


    “四方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若其自不揣量,來擾我邊,則彼為不祥。彼既不為中國患,而我興兵輕伐,亦不祥也...”


    “停!”朱標一擺手,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得意洋洋的說道:


    “彼既不為中國患...關鍵在這個患字!”


    “要說起來,洪武三年、四年、五年、七年、十年、十二年、十四年,他們哪年不來劫掠?這還能說是不為中國患嗎?”


    說著又虛掌在桌子上磕了磕,極為肯定的說道:


    “此為心腹大患也!”


    “他們屠我黎民,傷我百姓,擾我社稷,亂我江山...”


    “祖訓錄還能這麽理解嗎?”朱雄英眨眨眼,有些懵。


    朱標卻不以為意,身體前傾,眼神裏泛著精光:


    “好了,那既然是心腹大患,那對於心腹大患要怎麽做呢?”


    “這就要提起祖訓錄第二句了,所謂諸夷來擾我邊,彼為不詳...”


    “何為不詳?”


    “就是倒黴!”


    “所以你皇爺爺真正的意思是如果他來大明劫掠,他就要倒黴,怎麽倒黴?就是挨揍!”


    “當然了,這也是摟草打兔子,關鍵是沿海的倭寇與逆賊,倭寇暫且不提,方國珍與張士誠的舊部卻不能讓他們老是守在那...”


    “大軍出海他們就跑,大軍一走他們又來,我大明的錢糧稅賦多半出自南方,他們今年來鬧,明年來鬧...”


    後邊的話,朱雄英沒怎麽聽,隻是低著頭一臉的玩味:


    嗬!老爺子要是知道你這麽歪解他的祖訓錄,非把你的嘴給撕爛!


    ......


    就在朱標一臉憧憬的展望未來的時候,丁顯跪在了宋訥的門前。


    他算是難得的俊傑了,今年才二十五歲,容貌俊雅,麵白微須,有一股讀書人特有的隨和與儒氣。


    當然,能被宋訥高看一眼,更是因為在隨和與儒氣背後,隱藏著一股子狷狂與書生氣,號稱所謂經史子集無一不通。


    不過此時他所有的狷狂與書生氣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羞愧:


    “學生愧對恩師...”


    作為大明最高學府的祭酒一把手,宋訥此人極為負責。


    除了去宮裏教課,其他的時候都是住在國子監,與學子們同吃同住。


    甚至就連前些時候病重,在望江擔任主薄的長子宋麟寫信,勸他搬出太學調養,也被他斷然拒絕。


    丁顯在門口這一跪,驚動了裏頭正看學子文章的宋訥。


    他微微抬頭朝著門外喚道:


    “是彥偉嗎?(丁顯字)進來吧...”


    “是學生...”丁顯膝行著往前走,膝蓋被地上散碎的石子硌的生疼也毫無在意,用胸膛頂開了門,而後看見宋訥又是一頭磕在地上:


    “學生愧對恩師...”


    宋訥知道。他是因為做買賣賠了的事情羞愧於自己,當即有些好笑:


    “哎呀你看看你!”


    “快快請起,行此大禮成何體統?”


    “買賣嘛!有賺有賠實在是再合理不過了...”


    “些許薄財,老夫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他絕口不提在宮裏被氣渾身哆嗦,幾乎要抽過去的事,隻是狀似申斥的說道:


    “讓你莫要著急!所謂欲速則不達,你之才學,為師深之...”


    “明年鄉試,而後殿試,高中後入仕翰林亦非難事,你說說你,著什麽急呢?”


    “莫非這國子監的飯食就這麽讓你難以下咽的嘛?”


    作為大明的最高學府,國子監是管飯的,每日每人二兩醃菜,一兩麵筋,一兩鹹魚,十二兩湯菜。


    湯菜與醃菜在不同時節不一樣,春芥菜、夏茄瓜,秋冬瓜、冬白菜...


    而主食除了大米和穀豆,每三天還有一頓豬肉包子。


    這些都是由勞役與囚徒所做,一名膳夫要做二十五人到五十人不等的飯菜。


    除此之外,這些膳夫還要處理別的事務,包括但不僅限於養牛、養豬、磨麵、洗麩、灑掃之類的雜活兒。


    因為事務繁忙還沒錢拿,所以這些勞役與囚徒並不快樂,做的飯也是一言難盡。


    不能說好吃,隻能說毒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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