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二人的腳步逐漸變得清晰,上方黑市中的一切喧囂仿佛都被割裂在外。


    “喂,已經可以了吧?還要再朝裏麵走嗎?”


    男人發出了不悅的聲音。


    再向裏麵,可就一點光都沒了,那自己花了一千塊不就啥都看不到了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有光的地方有人和自己分享,沒光的地方又不值票價。


    “那就在這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少女溫婉的嗓音傳來,撓得男人心頭癢癢。


    少女堅硬的錘子砸來,敲得男人腦殼痛痛。


    一聲沉悶的敲擊聲過後是身體倒下的聲音。


    看到對方已經沒了反應,少女伸手在男人的身體上裏裏外外摸索起來。


    很快,信息幣那種熟悉的質感順著手指傳來。


    “呀,野生的信息幣~”


    在經曆了一次意料之外的打獵之後,外城區第三生產線檢修工人小隊長時謹今夜的黑市經費上漲到了兩千八百信息幣。


    “看來是根本沒打算給全款。”


    將能拿走的東西全部裝進口袋,時謹起身對著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男人啐了一口,隨後邁上不遠處的樓梯,尋找著印象中的紅發商人。


    她從廢舊廠房的一層一直摸索到三層,終於在三層的一個角落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顏色。


    來到攤位前,她裝模作樣地挑選了一番,但卻什麽都沒買。


    這是約定俗成的暗示,當有人做出了上述行為卻沒有離開時,就說明他或者她想要和攤位老板聊一點敏感的話題。


    那紅發女顯然也是深諳此道,兜帽下傳來一聲嗤笑,隨後她伸手將麵前攤位上的那些藥劑之類的雜貨分到兩邊,與前方的時謹靠的更近了。


    “說吧,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想找我?”


    “我想出手一批貨,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時謹刻意壓低了嗓音。


    “說來聽聽,是研究所宣布報廢的生物製劑,還是軍隊假裝銷毀的淘汰武器?”


    “黃金,你收嗎?”


    “……”


    時謹感覺麵前的黑市商人身體僵硬了一下。


    “這種好貨你都有?!”


    紅發商人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驚訝,但很快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


    “不可能的,肯定是假貨。”


    “你說是就是?”


    時謹急了,不買就不買,怎麽還給人潑髒水呢?


    她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了那被自己“精加工”過的黃金,另一隻手中的小錘已經瞄準了商人的腦袋。


    商人多的是,不行就換個。


    卻沒想到那紅發商人連時謹手中的物品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胸有成竹地問道:


    “我要是能證明你這是假貨,怎麽辦?”


    “我這要是假貨,你要不要?”


    “不要。”


    “那我就換一家賣。”


    時謹語帶無奈。


    還能怎樣?不會有人以為黑市賣的都是真貨吧?


    賣真貨還能叫黑市嗎?


    來都來了,是真是假全憑眼力。


    隻是她有些不理解,明明黃金是上學時學過的貴金屬,為什麽麵前的商人看都不看就覺得是假的呢?


    她又不知道自己的東西是從哪來的。


    想不清楚這一點,時謹看著麵前的紅發商人在地上的一大堆瓶瓶罐罐中尋找起來。


    借著小電燈的光芒,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來,看看這寫著什麽?”


    時謹將腦袋湊過去,


    “稀鹽酸。”


    “對咯~”


    紅發商人用滴管取出一點點液體,輕輕滴在了少女手中那被捶打成小片的黃金上。


    細細密密的氣泡不斷湧現,在燈光的照射下清清楚楚地映在了時謹的眼中。


    她的心也涼了半截。


    紅發商人的風涼話適時傳來:


    “鑒定為,銅鋅合金帶點鉛,少弄這些,摸多了不長個子。”


    時謹灰溜溜地離開了對方的攤位。


    手中原本沉甸甸的黃金就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變得若有若無。


    好幾次她甚至都想要將其直接丟出去。


    雖然知道這東西在不識貨的商人眼中還能換到一些信息幣,但假的畢竟是假的,心裏的巨大落差讓少女一時間難以接受。


    她越想越氣,思維逐漸發散開來,開始對著一些並未惹到她的事物罵罵咧咧:


    “希望城真是爛透了!


    “黃金也是假的,那個主任看上去明明很有錢啊?


    “信息幣也是垃圾,完全看不出信息在什麽地方……”


    一小塊黃金最終被以五百信息幣的價格被一個倒黴蛋收走,對方還表示這東西以後有多少要多少,品相好的還能加錢收購。


    時謹並未理會對方的吆喝,她本就是打算在每個商人那隻做一次生意防止露餡。


    用總計三千三百信息幣中的大部分購買了一些可以用來加工的工具之後,她悻悻地離開了黑市這處傷心地。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時謹回到家,仔仔細細擦幹淨小錘子上沾染的血跡——這玩意上班還需要用,讓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隨後,一頭栽倒進被子中時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六點。


    揉了揉眼睛,她知道一天的工作又要開始了。


    在雜亂的家中翻找了片刻,角落被磨得掉色的工牌被掛在了脖子上:


    【(大頭照)


    姓名:時謹


    職務:維修工小隊長


    職級:2】


    在鏡子前簡單整理了一下頭發,前一天晚上還恣意妄為的張狂飛賊“妙手”以社畜形態小聲嘀咕著走出了家門:


    “月入四千八,每天笑哈哈~”


    ---


    廢棄化工廠的黑市並未因為時謹的離開而結束。


    一場場肮髒的交易在此進行,一批批賣家和買家來來往往。


    終於天邊露出了一抹亮色,早已習慣的黑市商人們紛紛卷起自己的鋪蓋準備離開。


    紅發的女商人熟練地扯動麵前黑布的四個角,一大堆瓶瓶罐罐被嘩啦啦地包裹在了中間。


    她在化工廠內拐來拐去,從無人注意的角落進入了人跡罕至的地下一層。


    一腳踢開身邊那血流了一地,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體,她輕輕摘下了臉上的麵罩。


    希望議會議員尼婭邁著矯健的步伐消失在了廢棄化工廠幽邃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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