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戴佛斯
冰與火之歌3冰雨的風暴 作者：喬治·馬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這是一間暖和的黑牢。
沒錯，它很黑。雖然走廊牆壁上的壁台裏著火炬，微弱而搖曳的橙光透過古老的鐵欄杆照來，但牢房的後半部分仍沉浸在黑暗之中。它也很，石島這樣的地方，這是預料之中的事，畢竟大海近在咫尺。它裏麵還有老鼠，和任何黑牢一樣，甚至還更多。
但戴佛斯無抱怨寒冷。石島下平整的岩石通裏通常很溫暖，戴佛斯常聽說，越往下就越熱。他估計自己正在城堡底下，手掌住黑牢牆壁，能感覺到點點溫熱。也許那些古老的傳說是真的，石島乃是由地獄的岩石所構成。
他們將他帶來這裏時，他正在生病。戰爭失敗之後，咳嗽外加發燒就困擾著他，上都是破裂的血泡，黑牢的暖意也不能阻止顫抖。我將不久於人世，他記得自己曾這樣想，我將很快死在黑暗之中。
不久，戴佛斯發現，跟其他許多事一樣，這次他又想錯了。他依稀記得一手輕柔的手和一副定的嗓音，年輕的派洛斯學士俯視著他，喂他溫熱的大蒜湯和罌粟花奶，以消除痛與顫栗。罌粟讓他沉，這期間，他們用蛭給他放血，掉毒素——或者說據醒來時手臂上的痕，他這麽猜測。之後，咳嗽停止，血泡消失，他們提供魚湯，裏麵還有胡蘿卜和洋蔥。終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比當初黑貝莎號在腳下爆炸，並將他拋長河時更為強壯。
接著，他被給兩名看守。一個又矮又壯，有寬闊的肩膀和強健的巨掌。他穿鑲釘皮甲，每天給戴佛斯帶來一碗燕麥粥，有時候會往裏麵摻一些蜂或牛奶。另一個看守年紀較大，彎駝背，臉發，長著油膩肮髒的頭發和糙的皮膚。他穿一件白天鵝絨上衣，前用金線鏽了一圈星星，但衣服很不合，顯得又短又寬，而且肮髒破舊。他會給戴佛斯帶來一盤末或燉魚，有回甚至拿來半份鰻魚派。鰻魚太膩，難以下咽，即便如此，這已是黑牢囚鮮有的待遇。
黑牢厚厚的石牆上沒有窗戶，自然毫無月之光，隻能據看守換班來分辨晝夜更替。他倆都不跟他說話，但他知他們不是啞巴，有時候，他聽見換班時看守會率地談幾句。他們甚至連名字也不告訴他，他隻好替他們取外號，又矮又壯就“麥片粥”，而那駝背臉的“鰻魚”——因為那半份鰻魚派的關係。據一送來的兩餐，據牢房外壁台上火炬的更換，他簡單地推斷著期。
在黑暗中，人會變得寂寞，渴望聽見聲音。因此每當看守們來到戴佛斯的牢房，不管送食物還是換便桶，他都試圖跟他們講話。他知，申辯或懇求都不會有人理睬，因此他問問題，期望某天某位看守會開口。“戰爭有何展？”他問，“王還好嗎？”除此之外，他還詢問自己的兒子戴文，詢問希琳公主，詢問薩拉多·桑恩。“天氣怎麽樣？”他問，“秋季風開始了嗎？狹海上仍有船隻航行嗎？”
不管問什麽，結果都一樣，他們從不回答，盡管有時候“麥片粥”會看他一眼，讓戴佛斯產生些許希望。“鰻魚”則連這點也沒有。在他眼中，我不是人，戴佛斯心想，隻是一塊會吃飯會說話會拉屎的石頭。他覺得自己比較喜歡“麥片粥”，他至少還當他是個人，而且懷有一種古怪的仁慈。戴佛斯懷疑這滿黑牢的老鼠正是他喂的。有一次，他聽見那看守在跟老鼠講話，仿佛當它們是孩子，又或許這隻是又一個夢罷。
他們不要我死，他意識到，為某種目的，他們要我活下去。他不願去想那是什麽目的。桑格拉斯伯爵曾被關在石島下的黑牢裏，連同赫柏·藍布頓的兩個兒子——但他們最終都被活活燒死。我早該將自己付給大海，戴佛斯邊想，邊凝視著欄杆外麵的火炬，我早該任憑那艘船過去，死於礁石之上。喂螃蟹也好過葬火焰。
然後有一天夜裏，當戴佛斯快吃完晚飯時，突然感到一陣詭異的紅暈朝他襲來。他抬起頭，透過欄杆，看到她站在鮮紅的光暈裏，大紅寶石戴在喉頭，她紅的眼睛在火炬的光輝之中閃爍。“梅麗珊卓，”戴佛斯說，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
“洋蔥士，”她也同樣平靜地答，仿佛他倆正在殿或庭院裏互致問候，“你還好嗎？”
“比以前好了。”
“你還缺什麽？”
“缺了我的王。缺了我的兒子。”他推開碗，站起來。“你是來燒死我的？”
她奇異而血紅的眼睛透過欄杆打量他。“這是個糟糕的地方，對嗎？黑暗而肮髒，沒有豔普照，沒有浩月當空。”她抬手指向壁台上的火炬。“在你和黑暗之間，洋蔥士，隻有它，隻有這小小的火焰，拉赫洛的禮物。假如我把它熄滅……”
“不。”他走向欄杆，“不要。”他知自己無忍受獨坐在純粹的黑暗之中，和老鼠為伴。
紅袍女的向上一卷，出微笑。“看來你開始喜歡火焰了。”
“我需要這火炬。”他的五指開開合合。我不會求她，決不會。
“我就好比這火炬，戴佛斯爵士。我倆都是拉赫洛的工。我倆存在的目的隻有一個——阻擋黑暗。你明白嗎？”
“不明白。”也許該撒謊，也許該順著她說，但他戴佛斯不是那樣的人。“你就是黑暗的親，我在風息堡下親眼見你製造黑暗。”
“英勇的洋蔥士竟然害怕一個過往的影子？抬起頭來吧，影子是光明的仆人、烈焰的子孫，然而王的火焰燒得太過微弱，不敢再汲取半分，否則便會要了他的命。”梅麗珊卓靠近一步。“然而，如果有另一個人……一個火焰熾烈燃燒的人……如果你願意為你的王效力，請在夜晚造訪我的房間。我會帶給你前所未有的歡悅，並用你的生命之火，製造出……”
“……一個恐怖的怪物。”戴佛斯退離開去。“我不想與你、與你的神有任何瓜葛，女人，願七神保護我。”
梅麗珊卓歎了口氣，“他們沒有保護岡瑟·桑格拉斯，盡管他每天祈禱三次，還拿七芒星當紋章，但在真主拉赫洛麵前，他的祈禱變成慘，他的軀化為灰燼。你為什麽要敬拜這些虛偽的神？”
“我一生都敬拜他們。”
“一生？戴佛斯·席渥斯？那隻是你悲哀的昨天。”她搖搖頭，“你從不怕對王實言相告，又為什麽要騙自己呢？睜開你的眼睛吧，爵士先生。”
“你要我看什麽？”
“明睹世間本質，真理環汝四周，諸物一目了然。長夜黑暗，險惡，白晝光明，興旺。一黑，一白。一冰，一火。恨與，苦與甜，女與男，痛苦與歡樂，凜冬與盛夏，邪惡與正義。”她再跨近一步。“死或者生。對立從古到今，戰爭無不在。”
“戰爭？”戴佛斯問。
“對，戰爭，”她確認。“兩位真神之間的戰爭，洋蔥士，非七，非一，非百，非千，惟有兩位！你以為我穿越半個世界是為把又一個自負的王扶上空的寶座？你錯了，戰爭從世界之初開始，在審判到來之前，每個人都必須選擇立場。一邊乃真主拉赫洛，光之王，聖焰之心，影子與烈火的神；另一邊乃凡人不可也的遠古異神，暗之神，玄冰之，黑夜與恐懼的神。我們的選擇不是拜拉席恩或蘭尼斯特，葛雷喬伊或史塔克。我們的選擇是生與死，光明與黑暗。”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抓住牢房欄杆，喉頭的大紅寶石仿佛有節律地脈著。“告訴我，戴佛斯·席渥斯爵士，誠實地告訴我——你的心是否隨著拉赫洛的光明而燃燒？還是已經暗濁冷，蠕蟲長滿？”她的手越過欄杆，將三手指放在他口，仿佛要透過血、羊和皮革感受他的思想。
“我的心中，”戴佛斯緩緩地說，“充滿疑慮。”
梅麗珊卓歎了口氣。“……戴佛斯，善良的好士，即使失於黑暗與混亂之中，也不改其誠實正直。很好，你沒有騙我，沒有讓我失望。異神的仆人常將黑暗的心藏於華美的亮光之中，因此拉赫洛給予他的祭司們揭穿偽裝的能力。”她稍稍退開。“你為什麽想殺我？”
“我會說的，”戴佛斯，“隻要你告訴我是誰出賣了我。”隻可能是薩拉多·桑恩，但他到此刻仍在祈禱並非如此。
紅袍女哈哈大笑，“沒人出賣你，洋蔥士，我在聖火中預見了你的向。”
聖火。“既然你能通過火焰看到未來，為何我們還會在黑河上被人焚燒？是你，是你把我的兒子們送火裏……我的兒子，我的船，我的手下，全被燒毀了……”
梅麗珊卓搖搖頭。“你誤會了，洋蔥士，那不是我所造成。正相反，假如我跟你們在一起，戰鬥將會有不同的結局。可惜陛下邊全是不信真主的人，而他的驕傲壓過了信仰。如今懲罰來得沉重而痛苦，他已得到了教訓。”
我兒子們的死就為給王一個教訓？戴佛斯的繃得的。
“黑夜正降臨在你們的七大王，”紅袍女續，“但太不久將再度升起。戰爭仍在繼續，戴佛斯·席渥斯，他們很快就會明白，即便灰塵中的餘燼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老學士望著史坦尼斯，看到的隻是一個凡人，你看到的則是你的王。你們都錯了。他是真主的選民，聖焰之子，光明的戰士。我在聖火中目睹他統帥千軍萬馬，抵抗恐怖的黑暗。聖火之中沒有謊話，否則你就不會在這裏了。亞夏古書預言，長夏之後，星辰泣血，亞梭爾·亞亥將在煙與鹽之地重生，並喚醒石頭中的魔。如今泣血之星已然出現，石島乃是煙與鹽之地，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正是亞梭爾·亞亥轉世！”她的雙目如淺紅的燃燭一般炯炯發亮，仿佛望他的靈。“你不相信我，你到現在仍懷疑拉赫洛的意旨……但你曾為他效過力，將來還會為他效力。請好好思考我的話。念著拉赫洛是一切善良之源，我給你留下火炬。”
她微笑了一下，旋起血紅的裾轉離開，隻有氣仍舊滯留。她的氣和火炬的氣。戴佛斯在牢房地板上坐下，雙臂抱膝，搖曳的火光閃爍不定。梅麗珊卓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剩下老鼠悉嗦的響。冰與火，他心想，黑與白，邪惡與正義。戴佛斯無否認她的神有力量，因為他親眼見到影子從梅麗珊卓的子裏出，而這女祭司又確實知一些本該無從知曉的事。她在聖火之中預見我的向。知薩拉沒出賣他很不錯，但一想到紅袍女能通過火焰窺探秘密，他就感到一種無形容的不安。你曾為他效過力，將來還會為他效力。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他抬眼凝視火炬，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注視著它搖變幻，試圖穿過去，看到火幕之後……不管有什麽……什麽都沒有，隻有火，火，過了一會兒，眼睛開始淚。
真主沒有對他顯靈，而他也確實疲倦，於是戴佛斯在稻草上蜷起子，將自己托付給眠。
三天之後——其實“麥片粥”來過三次，“鰻魚”隻來了兩次——戴佛斯聽見牢房外有說話聲。他立刻坐起來，背靠石頭牆，聆聽門外的掙紮。這是他一成不變的世界中天大的新聞。嘈雜聲來自於左，那裏的樓梯通往地麵。他聽見一個男人時而厲聲囂時而絕望乞求。
“……們瘋了嗎？”那人入他視線範圍時正在說。他被兩個衛兵拖拽，衛兵口有烈焰紅心。“麥片粥”走在前，拿著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亞賽爾·佛羅爵士跟在後。“亞賽爾，”囚聲嘶力竭地，“為了你對我的，快放了我！你們不能這麽，我不是叛徒。”他是位老人，又高又瘦，銀灰頭發，尖胡子，尊貴的長臉因恐懼而扭曲。“賽麗絲，賽麗絲，王後在哪兒？我要見她。願異鬼把你們統統抓走！快放了我！”
衛兵們對他的喊不予理睬。“這兒？”“麥片粥”站在戴佛斯的牢門前問。洋蔥士跟著起立，片刻之間，他打算趁機衝出去，但那太愚蠢。他們人多勢眾，又有武器，連“麥片粥”也壯得像頭牛，他很可能第一關都過不了。
亞賽爾爵士朝看守略一點頭。“讓叛徒們互相作伴去吧。”
“我不是叛徒！”囚嘶喊，但“麥片粥”渾不理會地開鎖。這名老人雖衣著樸素，隻穿了灰羊上衣和黑馬，可說話的口明顯是個大貴族。在石島上，出生幫不了他，戴佛斯心想。
“麥片粥”將門拉開，亞賽爾爵士點點頭，衛兵們便把人猛推去。老人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幸虧被戴佛斯抓住。他立刻掙，往門口衝去，但門轟然關閉，砸在他蒼白富貴的臉上。“不，”他高喊，“不——”突然之間，所有的力量都屏棄了他，他到地上，手還抓著鐵欄杆。亞賽爾爵士，“麥片粥”和衛兵們轉離開。“你們不能這麽，”囚朝著遠去的背影喊，“我是禦前首相！”
戴佛斯這才認出他來。“您是艾利斯特·佛羅。”
老人扭過頭。“你是……？”
“戴佛斯·席渥斯爵士。”
艾利斯特伯爵眨眨眼睛。“席渥斯……洋蔥士。你試圖謀害梅麗珊卓。”
戴佛斯沒有否認。“記得在風息堡，您穿著紅金甲胄，甲上鑲有天青石的花。”他伸手扶老人站起。
艾利斯特伯爵拂去衣服上肮髒的稻草。“我……我必須為我的模樣歉，爵士先生。當蘭尼斯特襲取我軍營地時，我的箱子都遺失了，隻穿一鎖甲，戴著手上的戒指逃出來。”
他竟還關心戒指，這位缺手指的戴佛斯心想。
“無疑某個廚房小廝或者馬童此刻正穿著我的斜紋天鵝絨外衣和珠寶披風，在君臨城內神氣活現地跑來跑去，”艾利斯特伯爵自顧自地歎氣。“大家都知，戰爭有其可怖的一麵，你也蒙受了沉重的損失。”
“我的船，”戴佛斯說，“我的手下，我的四個兒子，全沒了。”
“願……願光之王領他們穿越黑暗，到達幸福的彼岸，”他說。
願天父給以他們公正地裁判，願聖賜予他們寬宏的慈悲，戴佛斯心想，但他把祈禱留在心裏。石島上沒有七神的位置。
“我兒子在亮城沒事，”伯爵，“但我侄兒卻在火號上死了，伊姆瑞爵士是我弟弟萊安所生。”
正是伊姆瑞·佛羅爵士要他們降帆下槳，盲目地闖入黑河，毫不在意河口的兩座石塔。戴佛斯不會忘記他。“我兒馬利克是您侄子船上的槳官，”他記得自己看見火號被火吞沒，“他們那艘船有無幸存者？”
“火號載著所有船員一起焚毀沉沒，”伯爵大人，“你的兒子、我的侄兒連同其他壯士一起犧牲。徹頭徹尾的慘敗，爵士。”
此人意氣消沉，一厥不振。梅麗珊卓怎麽說的？灰塵中的餘燼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難怪把他發配來這裏。“陛下絕不會投降，大人。”
“蠢，真蠢。”艾利斯特伯爵坐回地上，仿佛站著對他而言太費勁。“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永遠也坐不上鐵王座，事實擺在眼前，說出來就算背叛嗎？話雖不好聽，卻是千真萬確。除開裏斯船，他沒了艦隊，而薩拉多·桑恩是個見到蘭尼斯特的影子就會卷旗逃跑的老頭。支持史坦尼斯的諸侯泰半倒向喬佛裏，要麽就是死了……”
“狹海諸侯也一樣？連直屬石島的封臣都靠不住？”
艾利斯特伯爵無力地擺擺手。“賽提加伯爵被俘後屈膝投降，莫佛德·瓦列利安隨座艦陣亡，桑格拉斯給紅袍女燒死，巴爾艾蒙伯爵隻有十五歲，是個虛胖的頭小子——這些就是你口中的狹海諸侯。史坦尼斯隻剩佛羅家的力量，卻要對抗高庭、戟城和凱岩城的聯盟，外加風息堡眾多直屬諸侯。我們隻好期望通過談判來保住一些成果，諸神保佑，怎能稱這為‘背叛’呢？”
戴佛斯皺眉頭。“大人，您做了什麽？”
“我不是叛徒。絕對不是叛徒。我比任何人都更熱陛下。我的親侄女是他的王後，那些聰明人棄他於不顧，我卻依然忠心耿耿。我是他的首相，我是王之手，絕對不是叛徒！我隻想挽救我們的命……和榮譽……是的。”他。“我寫了一封信，薩拉多·桑恩發誓說可以運用關係把它帶到君臨，呈給泰溫公爵。公爵大人他是個……理智的人，而我的條件……很公平……對我們……很有利。”
“您提出了什麽條件，大人？”
“這裏真髒，”艾利斯特伯爵突然說，“……什麽？”
“便桶的，”戴佛斯邊說邊比劃，“這兒沒廁所。什麽條件？”
伯爵大人驚恐地瞪著便桶。“史坦尼斯大人放棄對鐵王座的要求，收回關於喬佛裏出的言論；與之相對，王不再與我們作戰，並確認大人對石島和風息堡的權利。我個人會向王宣誓效忠，然後收回亮城及我家所有領地。我想……泰溫公爵會讚賞這個合合理的建議，畢竟他還要對付史塔克家和鐵群島。為使條約鞏固，我還提議讓希琳嫁給喬佛裏的弟弟托曼，”他搖搖頭。“這些條件……我們最多隻能保住這些，連你也看得出，對不對？
“是的，”戴佛斯說，“連我也看得出。”除非史坦尼斯生個兒子，這樣的婚姻意著石島和風息堡終有一天會落到托曼手上，無疑能讓泰溫公爵滿意；同時，希琳將成為蘭尼斯特家族的人質，以確保史坦尼斯不會再叛。“您向陛下提議時，他怎麽說？”
“他一直跟紅袍女在一起，恐怕……恐怕思維不大正常。關於石頭的說……瘋了，我告訴你，完全是瘋了。‘明焰’伊利昂、九大師和煉金術士們難不是教訓嗎？盛夏廳難不是教訓嗎？成天夢想著是沒有好結果的。我給亞賽爾分析過，應該穩妥地來，既然史坦尼斯把印章給了我，我就有統治的權力，為首相，我可以代表王。”
“這次不行。”戴佛斯並非廷臣，說話一貫直率。“以史坦尼斯的脾氣，認準了的事，就決不會屈服。同樣，他也不可能收回對喬佛裏的揭發。至於婚約，既然托曼跟喬佛裏皆出於亂，那陛下寧願讓希琳去死也不會讓她嫁給他。”
佛羅前額青筋突，“可他沒有選擇！”
“您錯了，大人，他可以選擇為王而死。
“我們呢？你也想死嗎，洋蔥士？”
“不想。但我是王的人，沒有他的準許，不會自作主張。”
艾利斯特絕望地注視他良久，然後啜泣起來。
沒錯，它很黑。雖然走廊牆壁上的壁台裏著火炬，微弱而搖曳的橙光透過古老的鐵欄杆照來，但牢房的後半部分仍沉浸在黑暗之中。它也很，石島這樣的地方，這是預料之中的事，畢竟大海近在咫尺。它裏麵還有老鼠，和任何黑牢一樣，甚至還更多。
但戴佛斯無抱怨寒冷。石島下平整的岩石通裏通常很溫暖，戴佛斯常聽說，越往下就越熱。他估計自己正在城堡底下，手掌住黑牢牆壁，能感覺到點點溫熱。也許那些古老的傳說是真的，石島乃是由地獄的岩石所構成。
他們將他帶來這裏時，他正在生病。戰爭失敗之後，咳嗽外加發燒就困擾著他，上都是破裂的血泡，黑牢的暖意也不能阻止顫抖。我將不久於人世，他記得自己曾這樣想，我將很快死在黑暗之中。
不久，戴佛斯發現，跟其他許多事一樣，這次他又想錯了。他依稀記得一手輕柔的手和一副定的嗓音，年輕的派洛斯學士俯視著他，喂他溫熱的大蒜湯和罌粟花奶，以消除痛與顫栗。罌粟讓他沉，這期間，他們用蛭給他放血，掉毒素——或者說據醒來時手臂上的痕，他這麽猜測。之後，咳嗽停止，血泡消失，他們提供魚湯，裏麵還有胡蘿卜和洋蔥。終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比當初黑貝莎號在腳下爆炸，並將他拋長河時更為強壯。
接著，他被給兩名看守。一個又矮又壯，有寬闊的肩膀和強健的巨掌。他穿鑲釘皮甲，每天給戴佛斯帶來一碗燕麥粥，有時候會往裏麵摻一些蜂或牛奶。另一個看守年紀較大，彎駝背，臉發，長著油膩肮髒的頭發和糙的皮膚。他穿一件白天鵝絨上衣，前用金線鏽了一圈星星，但衣服很不合，顯得又短又寬，而且肮髒破舊。他會給戴佛斯帶來一盤末或燉魚，有回甚至拿來半份鰻魚派。鰻魚太膩，難以下咽，即便如此，這已是黑牢囚鮮有的待遇。
黑牢厚厚的石牆上沒有窗戶，自然毫無月之光，隻能據看守換班來分辨晝夜更替。他倆都不跟他說話，但他知他們不是啞巴，有時候，他聽見換班時看守會率地談幾句。他們甚至連名字也不告訴他，他隻好替他們取外號，又矮又壯就“麥片粥”，而那駝背臉的“鰻魚”——因為那半份鰻魚派的關係。據一送來的兩餐，據牢房外壁台上火炬的更換，他簡單地推斷著期。
在黑暗中，人會變得寂寞，渴望聽見聲音。因此每當看守們來到戴佛斯的牢房，不管送食物還是換便桶，他都試圖跟他們講話。他知，申辯或懇求都不會有人理睬，因此他問問題，期望某天某位看守會開口。“戰爭有何展？”他問，“王還好嗎？”除此之外，他還詢問自己的兒子戴文，詢問希琳公主，詢問薩拉多·桑恩。“天氣怎麽樣？”他問，“秋季風開始了嗎？狹海上仍有船隻航行嗎？”
不管問什麽，結果都一樣，他們從不回答，盡管有時候“麥片粥”會看他一眼，讓戴佛斯產生些許希望。“鰻魚”則連這點也沒有。在他眼中，我不是人，戴佛斯心想，隻是一塊會吃飯會說話會拉屎的石頭。他覺得自己比較喜歡“麥片粥”，他至少還當他是個人，而且懷有一種古怪的仁慈。戴佛斯懷疑這滿黑牢的老鼠正是他喂的。有一次，他聽見那看守在跟老鼠講話，仿佛當它們是孩子，又或許這隻是又一個夢罷。
他們不要我死，他意識到，為某種目的，他們要我活下去。他不願去想那是什麽目的。桑格拉斯伯爵曾被關在石島下的黑牢裏，連同赫柏·藍布頓的兩個兒子——但他們最終都被活活燒死。我早該將自己付給大海，戴佛斯邊想，邊凝視著欄杆外麵的火炬，我早該任憑那艘船過去，死於礁石之上。喂螃蟹也好過葬火焰。
然後有一天夜裏，當戴佛斯快吃完晚飯時，突然感到一陣詭異的紅暈朝他襲來。他抬起頭，透過欄杆，看到她站在鮮紅的光暈裏，大紅寶石戴在喉頭，她紅的眼睛在火炬的光輝之中閃爍。“梅麗珊卓，”戴佛斯說，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
“洋蔥士，”她也同樣平靜地答，仿佛他倆正在殿或庭院裏互致問候，“你還好嗎？”
“比以前好了。”
“你還缺什麽？”
“缺了我的王。缺了我的兒子。”他推開碗，站起來。“你是來燒死我的？”
她奇異而血紅的眼睛透過欄杆打量他。“這是個糟糕的地方，對嗎？黑暗而肮髒，沒有豔普照，沒有浩月當空。”她抬手指向壁台上的火炬。“在你和黑暗之間，洋蔥士，隻有它，隻有這小小的火焰，拉赫洛的禮物。假如我把它熄滅……”
“不。”他走向欄杆，“不要。”他知自己無忍受獨坐在純粹的黑暗之中，和老鼠為伴。
紅袍女的向上一卷，出微笑。“看來你開始喜歡火焰了。”
“我需要這火炬。”他的五指開開合合。我不會求她，決不會。
“我就好比這火炬，戴佛斯爵士。我倆都是拉赫洛的工。我倆存在的目的隻有一個——阻擋黑暗。你明白嗎？”
“不明白。”也許該撒謊，也許該順著她說，但他戴佛斯不是那樣的人。“你就是黑暗的親，我在風息堡下親眼見你製造黑暗。”
“英勇的洋蔥士竟然害怕一個過往的影子？抬起頭來吧，影子是光明的仆人、烈焰的子孫，然而王的火焰燒得太過微弱，不敢再汲取半分，否則便會要了他的命。”梅麗珊卓靠近一步。“然而，如果有另一個人……一個火焰熾烈燃燒的人……如果你願意為你的王效力，請在夜晚造訪我的房間。我會帶給你前所未有的歡悅，並用你的生命之火，製造出……”
“……一個恐怖的怪物。”戴佛斯退離開去。“我不想與你、與你的神有任何瓜葛，女人，願七神保護我。”
梅麗珊卓歎了口氣，“他們沒有保護岡瑟·桑格拉斯，盡管他每天祈禱三次，還拿七芒星當紋章，但在真主拉赫洛麵前，他的祈禱變成慘，他的軀化為灰燼。你為什麽要敬拜這些虛偽的神？”
“我一生都敬拜他們。”
“一生？戴佛斯·席渥斯？那隻是你悲哀的昨天。”她搖搖頭，“你從不怕對王實言相告，又為什麽要騙自己呢？睜開你的眼睛吧，爵士先生。”
“你要我看什麽？”
“明睹世間本質，真理環汝四周，諸物一目了然。長夜黑暗，險惡，白晝光明，興旺。一黑，一白。一冰，一火。恨與，苦與甜，女與男，痛苦與歡樂，凜冬與盛夏，邪惡與正義。”她再跨近一步。“死或者生。對立從古到今，戰爭無不在。”
“戰爭？”戴佛斯問。
“對，戰爭，”她確認。“兩位真神之間的戰爭，洋蔥士，非七，非一，非百，非千，惟有兩位！你以為我穿越半個世界是為把又一個自負的王扶上空的寶座？你錯了，戰爭從世界之初開始，在審判到來之前，每個人都必須選擇立場。一邊乃真主拉赫洛，光之王，聖焰之心，影子與烈火的神；另一邊乃凡人不可也的遠古異神，暗之神，玄冰之，黑夜與恐懼的神。我們的選擇不是拜拉席恩或蘭尼斯特，葛雷喬伊或史塔克。我們的選擇是生與死，光明與黑暗。”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抓住牢房欄杆，喉頭的大紅寶石仿佛有節律地脈著。“告訴我，戴佛斯·席渥斯爵士，誠實地告訴我——你的心是否隨著拉赫洛的光明而燃燒？還是已經暗濁冷，蠕蟲長滿？”她的手越過欄杆，將三手指放在他口，仿佛要透過血、羊和皮革感受他的思想。
“我的心中，”戴佛斯緩緩地說，“充滿疑慮。”
梅麗珊卓歎了口氣。“……戴佛斯，善良的好士，即使失於黑暗與混亂之中，也不改其誠實正直。很好，你沒有騙我，沒有讓我失望。異神的仆人常將黑暗的心藏於華美的亮光之中，因此拉赫洛給予他的祭司們揭穿偽裝的能力。”她稍稍退開。“你為什麽想殺我？”
“我會說的，”戴佛斯，“隻要你告訴我是誰出賣了我。”隻可能是薩拉多·桑恩，但他到此刻仍在祈禱並非如此。
紅袍女哈哈大笑，“沒人出賣你，洋蔥士，我在聖火中預見了你的向。”
聖火。“既然你能通過火焰看到未來，為何我們還會在黑河上被人焚燒？是你，是你把我的兒子們送火裏……我的兒子，我的船，我的手下，全被燒毀了……”
梅麗珊卓搖搖頭。“你誤會了，洋蔥士，那不是我所造成。正相反，假如我跟你們在一起，戰鬥將會有不同的結局。可惜陛下邊全是不信真主的人，而他的驕傲壓過了信仰。如今懲罰來得沉重而痛苦，他已得到了教訓。”
我兒子們的死就為給王一個教訓？戴佛斯的繃得的。
“黑夜正降臨在你們的七大王，”紅袍女續，“但太不久將再度升起。戰爭仍在繼續，戴佛斯·席渥斯，他們很快就會明白，即便灰塵中的餘燼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老學士望著史坦尼斯，看到的隻是一個凡人，你看到的則是你的王。你們都錯了。他是真主的選民，聖焰之子，光明的戰士。我在聖火中目睹他統帥千軍萬馬，抵抗恐怖的黑暗。聖火之中沒有謊話，否則你就不會在這裏了。亞夏古書預言，長夏之後，星辰泣血，亞梭爾·亞亥將在煙與鹽之地重生，並喚醒石頭中的魔。如今泣血之星已然出現，石島乃是煙與鹽之地，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正是亞梭爾·亞亥轉世！”她的雙目如淺紅的燃燭一般炯炯發亮，仿佛望他的靈。“你不相信我，你到現在仍懷疑拉赫洛的意旨……但你曾為他效過力，將來還會為他效力。請好好思考我的話。念著拉赫洛是一切善良之源，我給你留下火炬。”
她微笑了一下，旋起血紅的裾轉離開，隻有氣仍舊滯留。她的氣和火炬的氣。戴佛斯在牢房地板上坐下，雙臂抱膝，搖曳的火光閃爍不定。梅麗珊卓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剩下老鼠悉嗦的響。冰與火，他心想，黑與白，邪惡與正義。戴佛斯無否認她的神有力量，因為他親眼見到影子從梅麗珊卓的子裏出，而這女祭司又確實知一些本該無從知曉的事。她在聖火之中預見我的向。知薩拉沒出賣他很不錯，但一想到紅袍女能通過火焰窺探秘密，他就感到一種無形容的不安。你曾為他效過力，將來還會為他效力。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他抬眼凝視火炬，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注視著它搖變幻，試圖穿過去，看到火幕之後……不管有什麽……什麽都沒有，隻有火，火，過了一會兒，眼睛開始淚。
真主沒有對他顯靈，而他也確實疲倦，於是戴佛斯在稻草上蜷起子，將自己托付給眠。
三天之後——其實“麥片粥”來過三次，“鰻魚”隻來了兩次——戴佛斯聽見牢房外有說話聲。他立刻坐起來，背靠石頭牆，聆聽門外的掙紮。這是他一成不變的世界中天大的新聞。嘈雜聲來自於左，那裏的樓梯通往地麵。他聽見一個男人時而厲聲囂時而絕望乞求。
“……們瘋了嗎？”那人入他視線範圍時正在說。他被兩個衛兵拖拽，衛兵口有烈焰紅心。“麥片粥”走在前，拿著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亞賽爾·佛羅爵士跟在後。“亞賽爾，”囚聲嘶力竭地，“為了你對我的，快放了我！你們不能這麽，我不是叛徒。”他是位老人，又高又瘦，銀灰頭發，尖胡子，尊貴的長臉因恐懼而扭曲。“賽麗絲，賽麗絲，王後在哪兒？我要見她。願異鬼把你們統統抓走！快放了我！”
衛兵們對他的喊不予理睬。“這兒？”“麥片粥”站在戴佛斯的牢門前問。洋蔥士跟著起立，片刻之間，他打算趁機衝出去，但那太愚蠢。他們人多勢眾，又有武器，連“麥片粥”也壯得像頭牛，他很可能第一關都過不了。
亞賽爾爵士朝看守略一點頭。“讓叛徒們互相作伴去吧。”
“我不是叛徒！”囚嘶喊，但“麥片粥”渾不理會地開鎖。這名老人雖衣著樸素，隻穿了灰羊上衣和黑馬，可說話的口明顯是個大貴族。在石島上，出生幫不了他，戴佛斯心想。
“麥片粥”將門拉開，亞賽爾爵士點點頭，衛兵們便把人猛推去。老人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幸虧被戴佛斯抓住。他立刻掙，往門口衝去，但門轟然關閉，砸在他蒼白富貴的臉上。“不，”他高喊，“不——”突然之間，所有的力量都屏棄了他，他到地上，手還抓著鐵欄杆。亞賽爾爵士，“麥片粥”和衛兵們轉離開。“你們不能這麽，”囚朝著遠去的背影喊，“我是禦前首相！”
戴佛斯這才認出他來。“您是艾利斯特·佛羅。”
老人扭過頭。“你是……？”
“戴佛斯·席渥斯爵士。”
艾利斯特伯爵眨眨眼睛。“席渥斯……洋蔥士。你試圖謀害梅麗珊卓。”
戴佛斯沒有否認。“記得在風息堡，您穿著紅金甲胄，甲上鑲有天青石的花。”他伸手扶老人站起。
艾利斯特伯爵拂去衣服上肮髒的稻草。“我……我必須為我的模樣歉，爵士先生。當蘭尼斯特襲取我軍營地時，我的箱子都遺失了，隻穿一鎖甲，戴著手上的戒指逃出來。”
他竟還關心戒指，這位缺手指的戴佛斯心想。
“無疑某個廚房小廝或者馬童此刻正穿著我的斜紋天鵝絨外衣和珠寶披風，在君臨城內神氣活現地跑來跑去，”艾利斯特伯爵自顧自地歎氣。“大家都知，戰爭有其可怖的一麵，你也蒙受了沉重的損失。”
“我的船，”戴佛斯說，“我的手下，我的四個兒子，全沒了。”
“願……願光之王領他們穿越黑暗，到達幸福的彼岸，”他說。
願天父給以他們公正地裁判，願聖賜予他們寬宏的慈悲，戴佛斯心想，但他把祈禱留在心裏。石島上沒有七神的位置。
“我兒子在亮城沒事，”伯爵，“但我侄兒卻在火號上死了，伊姆瑞爵士是我弟弟萊安所生。”
正是伊姆瑞·佛羅爵士要他們降帆下槳，盲目地闖入黑河，毫不在意河口的兩座石塔。戴佛斯不會忘記他。“我兒馬利克是您侄子船上的槳官，”他記得自己看見火號被火吞沒，“他們那艘船有無幸存者？”
“火號載著所有船員一起焚毀沉沒，”伯爵大人，“你的兒子、我的侄兒連同其他壯士一起犧牲。徹頭徹尾的慘敗，爵士。”
此人意氣消沉，一厥不振。梅麗珊卓怎麽說的？灰塵中的餘燼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難怪把他發配來這裏。“陛下絕不會投降，大人。”
“蠢，真蠢。”艾利斯特伯爵坐回地上，仿佛站著對他而言太費勁。“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永遠也坐不上鐵王座，事實擺在眼前，說出來就算背叛嗎？話雖不好聽，卻是千真萬確。除開裏斯船，他沒了艦隊，而薩拉多·桑恩是個見到蘭尼斯特的影子就會卷旗逃跑的老頭。支持史坦尼斯的諸侯泰半倒向喬佛裏，要麽就是死了……”
“狹海諸侯也一樣？連直屬石島的封臣都靠不住？”
艾利斯特伯爵無力地擺擺手。“賽提加伯爵被俘後屈膝投降，莫佛德·瓦列利安隨座艦陣亡，桑格拉斯給紅袍女燒死，巴爾艾蒙伯爵隻有十五歲，是個虛胖的頭小子——這些就是你口中的狹海諸侯。史坦尼斯隻剩佛羅家的力量，卻要對抗高庭、戟城和凱岩城的聯盟，外加風息堡眾多直屬諸侯。我們隻好期望通過談判來保住一些成果，諸神保佑，怎能稱這為‘背叛’呢？”
戴佛斯皺眉頭。“大人，您做了什麽？”
“我不是叛徒。絕對不是叛徒。我比任何人都更熱陛下。我的親侄女是他的王後，那些聰明人棄他於不顧，我卻依然忠心耿耿。我是他的首相，我是王之手，絕對不是叛徒！我隻想挽救我們的命……和榮譽……是的。”他。“我寫了一封信，薩拉多·桑恩發誓說可以運用關係把它帶到君臨，呈給泰溫公爵。公爵大人他是個……理智的人，而我的條件……很公平……對我們……很有利。”
“您提出了什麽條件，大人？”
“這裏真髒，”艾利斯特伯爵突然說，“……什麽？”
“便桶的，”戴佛斯邊說邊比劃，“這兒沒廁所。什麽條件？”
伯爵大人驚恐地瞪著便桶。“史坦尼斯大人放棄對鐵王座的要求，收回關於喬佛裏出的言論；與之相對，王不再與我們作戰，並確認大人對石島和風息堡的權利。我個人會向王宣誓效忠，然後收回亮城及我家所有領地。我想……泰溫公爵會讚賞這個合合理的建議，畢竟他還要對付史塔克家和鐵群島。為使條約鞏固，我還提議讓希琳嫁給喬佛裏的弟弟托曼，”他搖搖頭。“這些條件……我們最多隻能保住這些，連你也看得出，對不對？
“是的，”戴佛斯說，“連我也看得出。”除非史坦尼斯生個兒子，這樣的婚姻意著石島和風息堡終有一天會落到托曼手上，無疑能讓泰溫公爵滿意；同時，希琳將成為蘭尼斯特家族的人質，以確保史坦尼斯不會再叛。“您向陛下提議時，他怎麽說？”
“他一直跟紅袍女在一起，恐怕……恐怕思維不大正常。關於石頭的說……瘋了，我告訴你，完全是瘋了。‘明焰’伊利昂、九大師和煉金術士們難不是教訓嗎？盛夏廳難不是教訓嗎？成天夢想著是沒有好結果的。我給亞賽爾分析過，應該穩妥地來，既然史坦尼斯把印章給了我，我就有統治的權力，為首相，我可以代表王。”
“這次不行。”戴佛斯並非廷臣，說話一貫直率。“以史坦尼斯的脾氣，認準了的事，就決不會屈服。同樣，他也不可能收回對喬佛裏的揭發。至於婚約，既然托曼跟喬佛裏皆出於亂，那陛下寧願讓希琳去死也不會讓她嫁給他。”
佛羅前額青筋突，“可他沒有選擇！”
“您錯了，大人，他可以選擇為王而死。
“我們呢？你也想死嗎，洋蔥士？”
“不想。但我是王的人，沒有他的準許，不會自作主張。”
艾利斯特絕望地注視他良久，然後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