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艾莉亞
冰與火之歌3冰雨的風暴 作者：喬治·馬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屋頂上那人是今天第一個犧牲品。他蹲在兩百碼外的煙囪下，黎明前的黑暗中，不過是個模糊的影子，但隨著天空逐漸放亮，他開始作，伸個懶，站起子。安蓋的箭正中其膛，他從傾斜陡峭的石板上綿綿地滾下來，掉在聖堂門前。
血戲班安排了兩名崗哨，但火炬使他們看不清黑暗，直到土匪們悄悄靠近。凱勒和諾奇同時放箭。一人被利箭封喉，頓時倒下，另一人肚子中箭，慌忙扔掉火炬。火把衣服著了火，他尖起來。潛行到此為止，索羅斯大喊一聲，土匪們猛烈地發起總攻。
艾莉亞坐在馬上觀看，樹木繁多的山脊頂端，正好俯瞰聖堂、磨坊、釀酒屋和馬廄，俯瞰荒蕪的草、燒焦的樹木及無不在的爛泥。樹木幾乎全禿，枝上殘餘的少數棕枯葉全不能阻擋視線。貝裏伯爵留沒胡子的迪克和墨吉守護他們，艾莉亞討厭被當個笨小孩似的留在後方，但至少詹德利也在。而且這是戰鬥，戰鬥需要紀律和服從，因此她沒爭辯。
東方地平線上閃耀著金粉光芒，頭頂半個月亮從低行疾走的雲層中探出。寒風凜冽，艾莉亞聽見聲和磨坊的大木發出的吱嘎響。黎明的空氣中有雨的氣息，但沒雨點落下。火箭穿過晨霧，留下絲帶般的蒼白軌跡，釘入聖堂的木牆。有些穿了關閉的窄窗，縷縷薄煙很快從裏麵升起。
兩個血戲子手持戰斧，並肩從聖堂裏衝出。安蓋和其他弓箭手正等著他們。一人當即斃命，另一人奮力伏低，因此隻被穿了肩膀。他跌跌撞撞地繼續前，很快又中兩箭，速度之快，甚至無辨別哪支先中。長箭杆貫穿鐵甲，仿佛那是絲綢做的。他沉重地倒下。安蓋用的箭箭頭都綁著錐子，連板甲都防不住。我要學箭，艾莉亞心想。她喜歡用劍戰鬥卻明白了弓箭的好。
火焰上聖堂西牆，濃煙從一扇破損的窗戶中冒出。一個密爾十字弓手打另一扇窗戶探出腦袋，出一支飛失，然後蹲下去重新裝填。她也聽見馬廄裏的戰鬥，喊聲，馬嘶，金鐵擊。把他們全殺光，她，地想，甚至出血來，全殺光!
十字弓手再度出現，但剛發，便有三支箭呼嘯著飛過腦袋邊，其中一支擊中頭盔。從此他便跟他的十字弓一起消失。艾莉亞看到二樓窗戶裏有火。翻滾的黑煙與白晨霧中，一片朦朧模糊。安蓋和其他弓箭手躡手躡腳地靠近，以利瞄準。接著，血戲子們像憤的螞蟻一樣衝出來，聖堂如同爆發的火山。兩個伊班人奪門而出，高舉絨的褐盾牌，後麵跟著一個手持巨大亞拉克彎刀的多斯拉克人，辮綁鈴鐺，再後麵有三個覆滿可怕刺青的瓦蘭提斯傭兵。其他人從窗戶出，跳到地上。艾莉亞看見有人一條剛跨過窗台，口便被中，墜落時發出淒厲的慘。煙越來越濃。弩箭來回飛。瓦特悶哼一聲，栽倒下去，弓從手中落。凱勒正在搭箭，卻被一個黑甲人擲出的長矛刺穿了肚子。她聽到貝裏伯爵的喊，大部隊手執兵器，自溝渠與樹叢中一湧而上。檸檬鮮亮的鬥篷在後飛舞，他馬衝出，砍倒殺死凱勒的人。索羅斯和貝裏伯爵無不在，兩人劍上皆旋繞火焰。紅袍僧朝一麵皮盾猛砍，打得它四散飛裂，同時他的坐揚踢在執盾者臉上。一個多斯拉克人嘶著朝閃電大王撲來，火焰劍迎住亞拉克彎刀，刀劍手數個回合，多斯拉克人的頭發便著了火，很快人也死了。她瞥到艾德在閃電大王邊戰鬥。這不公平，他才比我大一點，他們應該讓我也參戰才對。
戰鬥沒持續很久。“勇土們”要麽亡命重傷，要麽棄械投降。兩個多斯拉克人奪馬逃跑，但不過是貝裏伯爵故意為之。“讓他們把消息帶回赫堡，”他手燃燒的劍說，“教蛭大人和他的山羊多幾個不眠之夜。”
幸運傑克、哈爾溫、月鎮的梅利自告奮勇入焚燒的聖堂搜尋俘虜。過了一會兒，他們從煙霧和火焰中出現，帶出八個褐衣僧侶，其中一個如此虛弱，梅利不得不將他扛在肩上。他們中還有一名修士，肩膀寬，瘦，禿了頂，灰袍外罩黑鎖甲。“他躲在地窖樓梯下，”傑克邊咳邊說。
索羅斯朝他微笑，“厄特。”
“厄特修士。我是神的仆人。”
“什麽神會要你這樣的家夥?”檸檬喝。
“我有罪，”修士哀號，“我知，我知。天父，原諒我，噢，我的罪孽如此深重。”
艾莉亞在赫堡見過厄特修土。小醜夏格維說他每殺一個小男孩，都會邊哭泣邊祈禱寬恕：有時甚至讓其他血戲子鞭打自己。他們都認為那非常稽。
貝裏伯爵“啪”地一聲收劍回鞘，熄滅了火焰。“對瀕死者施以慈悲，綁上餘人手腳，準備審判。”他命令，土匪們依令而行。
審判行得很快。土匪紛紛出來控訴勇士們的劣跡：洗劫城鎮與村落，焚毀農獲，殺婦女，摧殘男人。有人說起被厄特修士帶走的男孩，修士本人則一直哭泣祈禱。“我是一弱的蘆葦，”他告訴貝裏伯爵，“我向戰土祈禱，請求他賜予力量，但神靈卻讓我心靈弱。可憐可憐我這弱的人兒吧。那些男孩，可的男孩……我本不想傷害他們……”
很快，厄特修土被吊上一棵高大榆樹，隨脖子套的繩索緩緩搖擺，和出生時一樣一絲不掛。其餘“勇士”也一個一個地接受審判。繩索套上脖子時，有人試圖反抗，邊踢，邊掙紮。有個十字弓手用濃重的密爾口音不停地喊，“我，當兵的，我，當兵的。”另一個提出帶他們去找金子；還有一個保證會當一名出的強盜。但最終個個都被扒光衣服，依次綁起來上吊。七弦湯姆用木豎琴為他們彈奏挽歌，索羅斯則祈求光之王焚燒他們的靈，直至時間盡頭。
這是一棵血戲子樹，艾莉亞邊看他們搖擺，邊想，燃燒的聖堂為他們蒼白的皮膚蒙上一層沉的紅。不知什麽時候，不知從什麽地方，烏鴉已經來了，她聽它們互相喋喋不休地聒噪，很想知在說些什麽。艾莉亞不大怕厄特修土，不像怕羅爾傑、尖牙和其他一些仍在赫堡的人，但他的死還是讓她很高興。他們也該吊死獵狗，或者砍他的腦袋。然而令她反感的是，他們反給桑鐸·克裏岡治療燒傷的手臂，歸還了他的劍、馬和盔甲，在距離空山數裏把他釋放，拿走的隻有他的錢。
聖堂很快在煙火中坍塌，它的牆再也無支沉重的石板房頂。八名褐衣僧聽天由命地看著。隻剩這些人了，其中年紀最大的解釋，他脖子上用皮繩掛一小鐵錘，代表對鐵匠的信仰。“戰爭爆發之前，我們共有四十四人，而這裏非常富足。我們擁有一打奶牛和一頭公牛，一百個蜂箱，一片葡萄園和幾棵蘋果樹。接著獅子來了，奪走葡萄酒、牛奶和蜂，殺死奶牛，並將葡萄園付之一炬。之後……數不清多少人來過。這假修士不過剛來的。有個窮凶極惡的家夥……所有銀子都給了他，但他確定我們還藏著金幣，所以命手下一個接一個地審訊殺人，迫長老開口。”
“你們八個怎麽活下來的?”手安蓋問。
“很慚愧，”老人說，“都是由於我的弱。到我時，我把藏金子的地方說了出來。”
“兄弟，”密爾的索羅斯，“唯一的慚愧是沒有立即把地方告訴他們。”
當晚，土匪們在小河畔的釀酒屋過夜。主人在馬廄地板下藏有食物，因此他們分享了一頓簡單的晚餐：燕麥麵包、洋蔥及略帶大蒜、稀稀拉拉的白菜湯。艾莉亞還在自己碗裏發現一片胡蘿卜，覺得走運。僧侶沒問他們的來曆，其實心照不宣，艾莉亞心想。怎可能不知呢?貝裏伯爵的甲、盾牌和鬥篷上都有分叉閃電，而索羅斯穿著紅袍——或者說紅袍的殘留物。一個年輕的見習修士壯起膽子告訴紅袍僧，在他們屋簷下，不要向偽神祈禱。“見鬼去，”檸檬鬥篷說，“他是我們的神，而你們的命是我們給的。說他是偽神?的，你們的鐵匠隻能補補劍，而他可以治病救人呢！”
“夠了，檸檬，”貝裏伯爵命令，“在別人屋簷下，守別人的規矩。”
“少祈禱一兩次，太也不會停止發光，”索羅斯溫和地讚同，“我心中有數。”
貝裏伯爵沒吃東西。艾莉亞從沒見他吃東西，隻時不時喝杯酒。他似乎也不大覺，完好的那隻眼睛通常閉著，仿佛十分疲倦，但你跟他說話時，它又會立即睜開。邊疆地領主仍穿著那件破破爛爛的黑披風和傷痕累累的甲，上麵的釉彩閃電斑駁落。他甚至穿甲休息，沉的黑鐵隱藏了獵狗給他的恐怖傷口，正如厚羊巾掩蓋了脖子上的黑圈。但碎裂的腦袋、凹陷的太、眼眶那鮮紅的都無隱瞞，臉下看得到頭骨的形狀。
艾莉亞警惕地打量他，記起赫堡裏所有的故事。貝裏伯爵似乎察覺到她的恐懼，便轉頭招呼她走近。“我嚇著你了嗎，孩子?”
“沒，”她，“隻不過……嗯……我以為獵狗把你給殺了，但……”
“大王受了傷，”檸檬鬥篷說，“受了重傷，嗯，但索羅斯治好了它，他是最好的醫生。”
貝裏伯爵注視檸檬，完好的眼睛帶著古怪的神，另一隻眼睛則什麽也無，唯有傷疤和血。“最好的醫生，”他謹慎地讚同，“檸檬，換崗時間到，煩你負責一下。”
“是，大人。”檸檬走出去，跨入夜風中，大鬥篷在後飛舞。
“當勇士害怕真相時，也會蒙蔽自己的眼睛，”檸檬離開後，貝裏伯爵評論。“索羅斯，到目前為止，你已複活了我多少次?”
紅袍僧侶低頭，“是拉赫洛把您救回來的，大人。我隻是光之王的工。”
“多少次?”貝裏伯爵持。
“六次，”索羅斯勉強地說，“一次比一次艱難。您變得太無畏了，大人，死亡真的如此甜美?”
“甜美?不，我的朋友，那並不甜美。”
“那就不要急著追求它。泰溫公爵總在後方坐鎮。史坦尼斯公爵亦是如此。你也應該這樣，這樣比較明智。第七次的死亡也許意著我倆的末。”
貝裏伯爵左耳上方，太凹了去。“這是頓·克雷赫爵士用錘子砸碎頭盔的地方。”他解開圍巾，出脖子上的黑淤青。“這是那獅蠍尾紋章的士在急瀑給我留的印記。他抓住一對可憐的養蜂人夫婦，認定都是我的人，便到放話除非我親自現，否則便絞死他們倆。等我去了那兒，他還是絞死了他們，並把我吊在他們中間。”他提起一手指，指著眼眶鮮紅的。“魔山的匕首刺麵罩縫隙。”疲憊的微笑在他間掠過。“我在克裏岡家的人手上死了三次，也許該學乖……”
這是個玩笑，艾莉亞知，但索羅斯沒笑。他一隻手搭到貝裏伯爵肩頭，“別想這些。”
“我還能想什麽?記得曾在邊疆地擁有一座城堡，有個人等我回去，但我已記不得城堡的確切位置，回憶不出人頭發的顏。是誰封我為士，老朋友?我最喜歡吃什麽?一切都已淡去。有時我覺得自己乃是在岑樹林中染血的草地上誕生，裏是火的，口則有個，而你是我的親，索羅斯……”
艾莉亞注視著密爾僧侶，對方頭發蓬亂，穿著破爛的淡紅長袍與零落的舊鎧甲，臉頰布滿灰胡茬，下巴皮膚鬆垂。他不像老奶故事裏的巫師，可是……
“你能複活沒有腦袋的人嗎?”艾莉亞問，“就一次，不用六次，可以嗎?”
“我不懂魔，孩子，隻會祈禱。第一次，大人上穿了個，裏滿是鮮血，我知沒希望了。因此，當他撕裂的膛停止跳後，我給予他仁慈的神，送他上路——用火填滿巴，人人內，通過咽喉、肺部和心髒，直達靈。這被稱為‘最後之’，從前當真主的仆人死去時，我多次見老僧侶給予他們這‘最後之’。我自己也施行過一兩次，這是所有紅袍僧必須掌的技能。但我從沒見過火焰注入屍能讓死人開始顫抖，乃至雙目睜開。並非我複活了他，小姐，這是真主的神力。拉赫洛還不要他死。生命即是溫暖，溫暖來自烈火，烈火屬於真主，真主獨占其。”
艾莉亞眼裏泛起淚花。索羅斯說了這麽多，其中的意思隻有“不”，對此她很明白。
“你父親是個好人，”貝裏伯爵，“哈爾溫告訴過我許多他的事跡。為了他，我很樂意放棄你的贖金，但我們實在太需要錢了。”
她。我猜那是事實。她知他把獵狗的錢給了綠胡子和瘋獵人，他們去曼德河以南購買物資。“上批莊稼被燒，這批又快淹死，而冬天馬上就會降臨，”他派他們出去時吩咐，“百姓需要穀物和種子，我們需要刀劍和坐，不能總是矮種馬、馱馬和騾子去對抗裝備高大戰馬的敵人。”
然而艾莉亞不知羅柏會為她付多少錢。他現在是王，不是她離開臨冬城時那個雪花在發際融化的男孩。假如他知自己闖過的禍，知君臨的馬僮和赫堡的衛兵，知所有這一切……“我哥不願贖我怎麽辦呢?”
“什麽?”貝裏伯爵問。
“呃，”艾莉亞解釋，“我頭發又亂，指甲又髒，腳上全是皰。”也許羅柏不在乎這些，但親會。凱特琳夫人要她像珊莎一樣能歌善舞、縫紉刺繡，做個隨時隨地都有禮貌的小淑女。想到這裏，艾莉亞開始拿手指梳頭發，但頭發雜亂糾結，結果隻扯下來一些。“我壞了斯莫伍德夫人的服，而我的針線功夫還是不行。”她。“我的意思是，我繡不好。茉丹修女說我的手跟鐵匠的手沒兩樣。”
詹德利受不了了。“憑你那的小手?”他大喊，“甚至拿不住錘子。”
“我想拿就拿得住!”她衝他吼。
索羅斯咯咯笑，“你哥哥會付錢的，孩子。這點不用擔心。”
“是的，但假如他不付怎麽辦?”她持。
貝裏伯爵歎口氣。“那就暫時把你送去斯莫伍德夫人那兒，或者送到黑港，我自己的城堡，但肯定沒那個必要。我和索羅斯無還你父親；卻至少可以保你安全回到親懷中。”
“你發誓?”她問他。尤也曾允諾帶她回家，卻在半途被殺了。
“以我為士的榮譽。”閃電大王莊嚴地說。
檸檬回到釀酒屋時，雨從他的鬥篷上下來，在地麵積成一灘，惹得他不自地低聲咒罵。安蓋和幸運傑克坐在門邊擲骰子，但不管怎麽玩，一隻眼的傑克半點運氣也沒有。七弦湯姆為自己的木豎琴換了弦，唱起《親的眼淚》、《威廉姆的老透了》、《帕特大人雨天行》，然後是佧斯特梅的雨勤：
汝何德何能?爵爺傲然宣稱，
須讓吾躬首稱臣?
顏有別，威力不遜，
各顯神通分個高低。
紅獅子鬥獅子，
爪牙鋒利不留。
出乎致命招招，
汝子莫忘記，汝子莫忘記。
噢，他這樣說，他這樣說，
卡斯特梅的爵爺他這樣說。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人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靈。
最後，湯姆把所有關於雨的歌都唱完了，方才放下豎琴。於是隻剩雨敲打釀酒屋板岩頂的聲音。骰子遊戲也告結束。艾莉亞單站立，又換到另一條，繼續西利歐·佛瑞爾教導的練習。梅利抱怨他的馬踢掉了一塊蹄鐵。
“我可以幫你鑲，”詹德利突然說，“我隻是個鐵匠學徒，但師傅說，我這雙手天生就是用來掄錘子的。我會鑲馬蹄鐵，修補鎖甲，打平板甲。我敢打賭，還可以鑄劍呢。”
“你說什麽，孩子?”哈爾溫。
“我可以為您打鐵。”詹德利單膝跪倒在貝裏伯爵跟前。“若您願意收留，大人，我會有用的。我會造工和匕首，有回還打了頂不錯的頭盔，隻是被抓時，教魔山的部下奪走了。”
艾莉亞。他也要離我而去。
“你該替奔城的徒利大人效勞，”貝裏伯爵說，“我付不了工錢。”
“我不要工錢，隻需火爐、麵包和的地方，大人。”
“鐵匠上哪兒都受歡迎，武器師傅尤有過之。你為什麽要跟我們呢?”
艾莉亞看著詹德利作出那副若有所思的笨表。“在空山裏，您說你們是勞王的人，是無旗兄弟會，我很喜歡這些話。我喜歡您給予獵狗的審判。波頓伯爵隻會把人絞死，或者砍腦袋，泰溫公爵和亞摩利爵士也一樣。我寧願為您打鐵。”
“我們有大量鎖甲需要修補，大人，”傑克提醒貝裏伯爵，“多半是從死者上剝的，要害有眼。”
“你一定是個笨蛋，孩子，”檸檬說。“我們這幫人落草為生，除了伯爵大人，大多出生低微。不要把湯姆那些笨歌曲當真。你不可能偷取公主的，也不可能穿著盜來的盔甲參加比武大會。當了強盜，下場不是脖子套絞繩，便是腦袋搬家在城堡大門。”
“我們都一樣。”詹德利說。
“沒錯，就是這樣，”幸運傑克樂嗬嗬地，“烏鴉等著大家。大人，這孩子夠膽，我們又確實需要他的手藝。依傑克之見，留下他吧。”
“而且要快，”哈爾溫咯咯笑著建議，“免得他熱消退，恢複理智。”
一抹淡淡的微笑掠過貝裏伯爵的。“索羅斯，我的劍!”
這一次，閃電大王沒把劍點燃，隻將它輕輕搭在詹德利肩頭。“詹德利，你是否願在諸神和世人麵前發誓，守衛弱者，保護婦女與兒童，服從長、封君與王，無論前途如何艱難、如何卑微、如何危險，始終如一地英勇奮戰，不辱使命?”
“我願意，大人。”
邊疆地的伯爵把劍從右肩移到左肩，“起來吧，詹德利爵士，空山的土，歡迎加入無旗兄弟會。”
門口傳來刺耳的笑聲。
雨從他上滴落，燒傷的手臂仍裹在層層疊疊的亞布中，用一繩縛於前，但臉龐舊有的灼傷在微弱火焰的照耀下閃爍著沉的光芒。“又封士了，唐德利恩?”闖入者低沉地說，“為此我該再殺你一遍。”
貝裏伯爵沉著地麵對他，“我以為再見不到麵了，克裏岡，你怎麽找來的?”
“的，有什麽難?你們出來許多煙，隻怕舊鎮都看得到。”
“我的崗哨呢?”
克裏岡的了一下，“那兩瞎子?也許我殺了他倆——若是真的，你待怎樣?”
安蓋拿出長弓。諾奇也是同樣作。“真不要命了，桑鋒?”索羅斯問，“居然跟到這兒，你一定是瘋了，要麽了。”
“雨也能喝?你們連買一杯酒的錢都沒留給我，婊子養的。”
安蓋出一支箭，“我們是強盜，強盜搶東西天經地義。瞧，歌裏都這麽說，去求好心的湯姆唱一首吧。沒殺你，就該心存感了，還耍賴皮。”
“殺我?來試試，拿弓箭的。你，瞧老子不奪你的武器，把箭那滿是雀斑的小裏。”
安蓋抬起長弓，貝裏伯爵趕在他擊前舉手。“你為何跟來，克裏岡?”
“來取東西。”
“你的金幣?”
“還有什麽?你的臉可不會讓我感到愉快，唐德利恩，你現在比我更醜，還當了強盜士。”
“我給了欠條，”貝裏伯爵平靜地說，“戰爭結束之後，便會兌現。”
“對不起，那張紙了，我要貨真價實的金幣。”
“我們分文未留，全部給綠胡子和瘋獵人帶去南方，到曼德河對岸購買穀物和種子。”
“為養活所有這些被你們燒掉莊稼的可憐人。”詹德利說。
“哦，是這樣嗎?”桑鐸·克裏岡再度大笑，“正巧與我不謀而合，我也有一幫醜陋的農民和長雀斑的小崽子需要供養呢。”
“你撒謊。”詹德利說。
“哦，我懂，你們一個鼻孔出氣。的，憑什麽信他們，不信我?該不會是因為我的臉吧，嗯?”克裏岡瞥了艾莉亞一眼。“你打算把她也變成士嗎，唐德利恩?世上頭一個八歲的女士?”
“我十二歲了，”艾莉亞大聲撒謊，“如果願意，就可以當士。我本來也可以殺你，隻不過檸檬拿了我的匕首。”想起這事仍令她憤。
“跟什麽檸檬抱怨去，別找我，然後著尾巴逃吧。知狗是怎樣對付狼的嗎?”
“下次我會殺了你，還會殺了你哥哥!”
“那可不行，”他的黑眼睛眯在一起，“他是我的。”他轉頭麵對貝裏伯爵。“我說，封我的馬當士吧。它從不在廳裏拉屎，亂踢的次數也不比別的牲畜多，夠得上士，除非你想把它也偷走。”
“你最好上這匹馬滾。”檸檬警告。
“我要帶著我的金幣走。你們自己的神判我無罪——”
“光之王饒你一條命，”密爾的索羅斯宣布，“卻沒說你是聖貝勒轉世，不壞事的主。”紅袍僧拔劍出鞘，傑克和梅利也都取出武器，而貝裏伯爵仍著給詹德利授勳的劍。也許他們這次會殺了他。
獵狗的又了一下，“你們不過一幫土匪蟊賊，還假裝什麽仁義德。”
檸檬目而視，“你的獅子朋友馬衝村子，奪走能找到的全部食物和每一分錢，稱之為‘征集’，狼仔也一樣，為什麽我們不行?沒人搶你，狗，你很慷慨，剛被‘征集’了。”
桑鋒·克裏岡看著每個人的臉，仿佛要將他們全印在腦海裏，然後走了出去，回到黑暗和傾盆大雨之中，一個字也沒多說。留下土匪們疑地等待……
“我去瞧瞧他把咱們的哨兵怎麽了。”哈爾溫警惕地看看門外，以確定獵狗沒潛伏在附近。
“那該死的混蛋打哪兒來許多金幣?”為打破不安的氣氛，檸檬鬥篷。
安蓋聳聳肩。“首相的比武大會上贏的。在君臨。”手咧笑。“我自己也贏了不少錢，隨後卻遇上丹晰、捷蒂和拉雅雅。她們教我烤天鵝的滋，還有如何用青亭島的葡萄酒洗澡。”
“全部揮霍掉了，對不對?”哈爾溫大笑。
“才不是全部咧。我買了這雙靴子，外加這把好匕首。”
“你應該買塊地，讓其中一個烤天鵝的姑娘從良，”幸運傑克說，“然後種一批蕪菁，養一堆孩子。”
“戰士在上!真糟蹋，金子變蕪菁!”
“我喜歡蕪菁，”傑克委屈地說，“現在就想吃點蕪菁泥。”
密爾的索羅斯不理會這些玩笑。“獵狗失去的不止幾袋錢幣，”他沉思，“還失去了主子和狗舍。他回不了蘭尼斯特家，少狼主絕不會收留他，他哥哥也不大可能歡迎他。依我看，這些金幣是他僅剩的東西。”
“該死，”磨坊主瓦特，“他一定會趁我們著時來殺我們。”
“不。”貝裏伯爵回劍入鞘，“桑鐸·克裏岡很樂意把我們全殺光，但不是趁著時。安蓋，明天跟沒胡子的迪克一起殿後，假若看到克裏岡仍在跟蹤，就他的馬。”
“那是匹好馬。”安蓋抗議。
“是，”檸檬說，“該殺的是馬的混蛋。那匹馬對我們有用。”
“我同意，”諾奇說，“讓我給狗幾羽，教訓教訓他。”
貝裏伯爵搖搖頭，“克裏岡在空山裏贏得了生命，我不會將其剝奪。”
“大人很明智，”索羅斯告訴大家，“兄弟們，比武審判神聖不可侵。你們都聽到我請求拉赫洛作出判決，也都看到當貝裏大人要作個了斷時，真主用熾熱的手指折斷了他的寶劍。看來，光之王還需要喬佛裏的獵狗。”
哈爾溫很快折回釀酒屋。“‘布丁腳’得死死的，但沒受傷。”
“等著，我去收拾他，”檸檬說，“非戳個窟窿不可。這笨蛋，也許會害我們全被殺死。”
那天晚上，知桑鐸·克裏岡就在外麵的黑暗中潛伏，沒人能服服地休息。艾莉亞在火堆旁蜷起子，感覺溫暖適，但不著。她躺在自己的鬥篷下，住賈昆·赫加爾給的幣。這枚幣讓她感覺強大，她曾是赫堡的鬼，一聲低語就能殺人。
然而賈昆走了，離開了她。熱派也是，現在詹德利也要走了。羅米死了，尤死了，西利歐·佛瑞爾死了，甚至連父親也死了，而賈昆給她一枚蠢笨的鐵幣後就從此消失。“vrmorghulis.”她輕聲低語，捏拳頭，的錢幣嵌入掌心。“格雷果爵土，鄧森，波利佛，‘甜’拉夫，‘記事本’，獵狗，伊林爵士，馬林爵士，喬佛裏王，瑟曦太後。”艾莉亞試圖想象他們死去時是什麽光景，卻記不大起他們的臉。獵狗和哥哥魔山沒問題，她也永遠不會忘記喬佛裏的表，還有他親……但拉夫、鄧森和波利佛的印象都漸漸消退，那個平凡的‘記事本’更是模糊。
最後艾莉亞終於著，但漆黑的深夜，她又不安地醒轉。火焰小成一點餘燼。墨吉站在門口，另一個哨兵在外麵踱步。雨已停歇，她聽到狼嗥。如此之近，她心想，又如此之多。聽起來好像就在馬廄周圍，有好幾十匹，甚至數百匹之多呢。我希望它們把獵狗吃了。她想起他關於狼和狗的評論。
到得天明，厄特修士仍在樹下搖擺，但褐衣僧們拿著鏟子，在雨中挖出淺墳，埋葬其他死者。貝裏伯爵感謝他們提供宿食，並給了一袋銀鹿以助重建。哈爾溫、“可靠的”盧克和磨坊主瓦特出去偵察，但既沒發現狼，也沒找到獵狗。
艾莉亞係馬鞍時，詹德利過來說抱歉。她趕一腳踏住馬鐙，甩上去，這樣就能低頭看他，而非抬頭。你本可在奔城為我哥哥鑄劍，她心想，口中說的卻是，“你想當個笨蛋土匪士，然後被吊死，與我何?我會被贖回去，回到奔城，跟我哥哥一起。”
謝天謝地，那天沒有下雨，數來，終於可以全速前。
血戲班安排了兩名崗哨，但火炬使他們看不清黑暗，直到土匪們悄悄靠近。凱勒和諾奇同時放箭。一人被利箭封喉，頓時倒下，另一人肚子中箭，慌忙扔掉火炬。火把衣服著了火，他尖起來。潛行到此為止，索羅斯大喊一聲，土匪們猛烈地發起總攻。
艾莉亞坐在馬上觀看，樹木繁多的山脊頂端，正好俯瞰聖堂、磨坊、釀酒屋和馬廄，俯瞰荒蕪的草、燒焦的樹木及無不在的爛泥。樹木幾乎全禿，枝上殘餘的少數棕枯葉全不能阻擋視線。貝裏伯爵留沒胡子的迪克和墨吉守護他們，艾莉亞討厭被當個笨小孩似的留在後方，但至少詹德利也在。而且這是戰鬥，戰鬥需要紀律和服從，因此她沒爭辯。
東方地平線上閃耀著金粉光芒，頭頂半個月亮從低行疾走的雲層中探出。寒風凜冽，艾莉亞聽見聲和磨坊的大木發出的吱嘎響。黎明的空氣中有雨的氣息，但沒雨點落下。火箭穿過晨霧，留下絲帶般的蒼白軌跡，釘入聖堂的木牆。有些穿了關閉的窄窗，縷縷薄煙很快從裏麵升起。
兩個血戲子手持戰斧，並肩從聖堂裏衝出。安蓋和其他弓箭手正等著他們。一人當即斃命，另一人奮力伏低，因此隻被穿了肩膀。他跌跌撞撞地繼續前，很快又中兩箭，速度之快，甚至無辨別哪支先中。長箭杆貫穿鐵甲，仿佛那是絲綢做的。他沉重地倒下。安蓋用的箭箭頭都綁著錐子，連板甲都防不住。我要學箭，艾莉亞心想。她喜歡用劍戰鬥卻明白了弓箭的好。
火焰上聖堂西牆，濃煙從一扇破損的窗戶中冒出。一個密爾十字弓手打另一扇窗戶探出腦袋，出一支飛失，然後蹲下去重新裝填。她也聽見馬廄裏的戰鬥，喊聲，馬嘶，金鐵擊。把他們全殺光，她，地想，甚至出血來，全殺光!
十字弓手再度出現，但剛發，便有三支箭呼嘯著飛過腦袋邊，其中一支擊中頭盔。從此他便跟他的十字弓一起消失。艾莉亞看到二樓窗戶裏有火。翻滾的黑煙與白晨霧中，一片朦朧模糊。安蓋和其他弓箭手躡手躡腳地靠近，以利瞄準。接著，血戲子們像憤的螞蟻一樣衝出來，聖堂如同爆發的火山。兩個伊班人奪門而出，高舉絨的褐盾牌，後麵跟著一個手持巨大亞拉克彎刀的多斯拉克人，辮綁鈴鐺，再後麵有三個覆滿可怕刺青的瓦蘭提斯傭兵。其他人從窗戶出，跳到地上。艾莉亞看見有人一條剛跨過窗台，口便被中，墜落時發出淒厲的慘。煙越來越濃。弩箭來回飛。瓦特悶哼一聲，栽倒下去，弓從手中落。凱勒正在搭箭，卻被一個黑甲人擲出的長矛刺穿了肚子。她聽到貝裏伯爵的喊，大部隊手執兵器，自溝渠與樹叢中一湧而上。檸檬鮮亮的鬥篷在後飛舞，他馬衝出，砍倒殺死凱勒的人。索羅斯和貝裏伯爵無不在，兩人劍上皆旋繞火焰。紅袍僧朝一麵皮盾猛砍，打得它四散飛裂，同時他的坐揚踢在執盾者臉上。一個多斯拉克人嘶著朝閃電大王撲來，火焰劍迎住亞拉克彎刀，刀劍手數個回合，多斯拉克人的頭發便著了火，很快人也死了。她瞥到艾德在閃電大王邊戰鬥。這不公平，他才比我大一點，他們應該讓我也參戰才對。
戰鬥沒持續很久。“勇土們”要麽亡命重傷，要麽棄械投降。兩個多斯拉克人奪馬逃跑，但不過是貝裏伯爵故意為之。“讓他們把消息帶回赫堡，”他手燃燒的劍說，“教蛭大人和他的山羊多幾個不眠之夜。”
幸運傑克、哈爾溫、月鎮的梅利自告奮勇入焚燒的聖堂搜尋俘虜。過了一會兒，他們從煙霧和火焰中出現，帶出八個褐衣僧侶，其中一個如此虛弱，梅利不得不將他扛在肩上。他們中還有一名修士，肩膀寬，瘦，禿了頂，灰袍外罩黑鎖甲。“他躲在地窖樓梯下，”傑克邊咳邊說。
索羅斯朝他微笑，“厄特。”
“厄特修士。我是神的仆人。”
“什麽神會要你這樣的家夥?”檸檬喝。
“我有罪，”修士哀號，“我知，我知。天父，原諒我，噢，我的罪孽如此深重。”
艾莉亞在赫堡見過厄特修土。小醜夏格維說他每殺一個小男孩，都會邊哭泣邊祈禱寬恕：有時甚至讓其他血戲子鞭打自己。他們都認為那非常稽。
貝裏伯爵“啪”地一聲收劍回鞘，熄滅了火焰。“對瀕死者施以慈悲，綁上餘人手腳，準備審判。”他命令，土匪們依令而行。
審判行得很快。土匪紛紛出來控訴勇士們的劣跡：洗劫城鎮與村落，焚毀農獲，殺婦女，摧殘男人。有人說起被厄特修士帶走的男孩，修士本人則一直哭泣祈禱。“我是一弱的蘆葦，”他告訴貝裏伯爵，“我向戰土祈禱，請求他賜予力量，但神靈卻讓我心靈弱。可憐可憐我這弱的人兒吧。那些男孩，可的男孩……我本不想傷害他們……”
很快，厄特修土被吊上一棵高大榆樹，隨脖子套的繩索緩緩搖擺，和出生時一樣一絲不掛。其餘“勇士”也一個一個地接受審判。繩索套上脖子時，有人試圖反抗，邊踢，邊掙紮。有個十字弓手用濃重的密爾口音不停地喊，“我，當兵的，我，當兵的。”另一個提出帶他們去找金子；還有一個保證會當一名出的強盜。但最終個個都被扒光衣服，依次綁起來上吊。七弦湯姆用木豎琴為他們彈奏挽歌，索羅斯則祈求光之王焚燒他們的靈，直至時間盡頭。
這是一棵血戲子樹，艾莉亞邊看他們搖擺，邊想，燃燒的聖堂為他們蒼白的皮膚蒙上一層沉的紅。不知什麽時候，不知從什麽地方，烏鴉已經來了，她聽它們互相喋喋不休地聒噪，很想知在說些什麽。艾莉亞不大怕厄特修土，不像怕羅爾傑、尖牙和其他一些仍在赫堡的人，但他的死還是讓她很高興。他們也該吊死獵狗，或者砍他的腦袋。然而令她反感的是，他們反給桑鐸·克裏岡治療燒傷的手臂，歸還了他的劍、馬和盔甲，在距離空山數裏把他釋放，拿走的隻有他的錢。
聖堂很快在煙火中坍塌，它的牆再也無支沉重的石板房頂。八名褐衣僧聽天由命地看著。隻剩這些人了，其中年紀最大的解釋，他脖子上用皮繩掛一小鐵錘，代表對鐵匠的信仰。“戰爭爆發之前，我們共有四十四人，而這裏非常富足。我們擁有一打奶牛和一頭公牛，一百個蜂箱，一片葡萄園和幾棵蘋果樹。接著獅子來了，奪走葡萄酒、牛奶和蜂，殺死奶牛，並將葡萄園付之一炬。之後……數不清多少人來過。這假修士不過剛來的。有個窮凶極惡的家夥……所有銀子都給了他，但他確定我們還藏著金幣，所以命手下一個接一個地審訊殺人，迫長老開口。”
“你們八個怎麽活下來的?”手安蓋問。
“很慚愧，”老人說，“都是由於我的弱。到我時，我把藏金子的地方說了出來。”
“兄弟，”密爾的索羅斯，“唯一的慚愧是沒有立即把地方告訴他們。”
當晚，土匪們在小河畔的釀酒屋過夜。主人在馬廄地板下藏有食物，因此他們分享了一頓簡單的晚餐：燕麥麵包、洋蔥及略帶大蒜、稀稀拉拉的白菜湯。艾莉亞還在自己碗裏發現一片胡蘿卜，覺得走運。僧侶沒問他們的來曆，其實心照不宣，艾莉亞心想。怎可能不知呢?貝裏伯爵的甲、盾牌和鬥篷上都有分叉閃電，而索羅斯穿著紅袍——或者說紅袍的殘留物。一個年輕的見習修士壯起膽子告訴紅袍僧，在他們屋簷下，不要向偽神祈禱。“見鬼去，”檸檬鬥篷說，“他是我們的神，而你們的命是我們給的。說他是偽神?的，你們的鐵匠隻能補補劍，而他可以治病救人呢！”
“夠了，檸檬，”貝裏伯爵命令，“在別人屋簷下，守別人的規矩。”
“少祈禱一兩次，太也不會停止發光，”索羅斯溫和地讚同，“我心中有數。”
貝裏伯爵沒吃東西。艾莉亞從沒見他吃東西，隻時不時喝杯酒。他似乎也不大覺，完好的那隻眼睛通常閉著，仿佛十分疲倦，但你跟他說話時，它又會立即睜開。邊疆地領主仍穿著那件破破爛爛的黑披風和傷痕累累的甲，上麵的釉彩閃電斑駁落。他甚至穿甲休息，沉的黑鐵隱藏了獵狗給他的恐怖傷口，正如厚羊巾掩蓋了脖子上的黑圈。但碎裂的腦袋、凹陷的太、眼眶那鮮紅的都無隱瞞，臉下看得到頭骨的形狀。
艾莉亞警惕地打量他，記起赫堡裏所有的故事。貝裏伯爵似乎察覺到她的恐懼，便轉頭招呼她走近。“我嚇著你了嗎，孩子?”
“沒，”她，“隻不過……嗯……我以為獵狗把你給殺了，但……”
“大王受了傷，”檸檬鬥篷說，“受了重傷，嗯，但索羅斯治好了它，他是最好的醫生。”
貝裏伯爵注視檸檬，完好的眼睛帶著古怪的神，另一隻眼睛則什麽也無，唯有傷疤和血。“最好的醫生，”他謹慎地讚同，“檸檬，換崗時間到，煩你負責一下。”
“是，大人。”檸檬走出去，跨入夜風中，大鬥篷在後飛舞。
“當勇士害怕真相時，也會蒙蔽自己的眼睛，”檸檬離開後，貝裏伯爵評論。“索羅斯，到目前為止，你已複活了我多少次?”
紅袍僧侶低頭，“是拉赫洛把您救回來的，大人。我隻是光之王的工。”
“多少次?”貝裏伯爵持。
“六次，”索羅斯勉強地說，“一次比一次艱難。您變得太無畏了，大人，死亡真的如此甜美?”
“甜美?不，我的朋友，那並不甜美。”
“那就不要急著追求它。泰溫公爵總在後方坐鎮。史坦尼斯公爵亦是如此。你也應該這樣，這樣比較明智。第七次的死亡也許意著我倆的末。”
貝裏伯爵左耳上方，太凹了去。“這是頓·克雷赫爵士用錘子砸碎頭盔的地方。”他解開圍巾，出脖子上的黑淤青。“這是那獅蠍尾紋章的士在急瀑給我留的印記。他抓住一對可憐的養蜂人夫婦，認定都是我的人，便到放話除非我親自現，否則便絞死他們倆。等我去了那兒，他還是絞死了他們，並把我吊在他們中間。”他提起一手指，指著眼眶鮮紅的。“魔山的匕首刺麵罩縫隙。”疲憊的微笑在他間掠過。“我在克裏岡家的人手上死了三次，也許該學乖……”
這是個玩笑，艾莉亞知，但索羅斯沒笑。他一隻手搭到貝裏伯爵肩頭，“別想這些。”
“我還能想什麽?記得曾在邊疆地擁有一座城堡，有個人等我回去，但我已記不得城堡的確切位置，回憶不出人頭發的顏。是誰封我為士，老朋友?我最喜歡吃什麽?一切都已淡去。有時我覺得自己乃是在岑樹林中染血的草地上誕生，裏是火的，口則有個，而你是我的親，索羅斯……”
艾莉亞注視著密爾僧侶，對方頭發蓬亂，穿著破爛的淡紅長袍與零落的舊鎧甲，臉頰布滿灰胡茬，下巴皮膚鬆垂。他不像老奶故事裏的巫師，可是……
“你能複活沒有腦袋的人嗎?”艾莉亞問，“就一次，不用六次，可以嗎?”
“我不懂魔，孩子，隻會祈禱。第一次，大人上穿了個，裏滿是鮮血，我知沒希望了。因此，當他撕裂的膛停止跳後，我給予他仁慈的神，送他上路——用火填滿巴，人人內，通過咽喉、肺部和心髒，直達靈。這被稱為‘最後之’，從前當真主的仆人死去時，我多次見老僧侶給予他們這‘最後之’。我自己也施行過一兩次，這是所有紅袍僧必須掌的技能。但我從沒見過火焰注入屍能讓死人開始顫抖，乃至雙目睜開。並非我複活了他，小姐，這是真主的神力。拉赫洛還不要他死。生命即是溫暖，溫暖來自烈火，烈火屬於真主，真主獨占其。”
艾莉亞眼裏泛起淚花。索羅斯說了這麽多，其中的意思隻有“不”，對此她很明白。
“你父親是個好人，”貝裏伯爵，“哈爾溫告訴過我許多他的事跡。為了他，我很樂意放棄你的贖金，但我們實在太需要錢了。”
她。我猜那是事實。她知他把獵狗的錢給了綠胡子和瘋獵人，他們去曼德河以南購買物資。“上批莊稼被燒，這批又快淹死，而冬天馬上就會降臨，”他派他們出去時吩咐，“百姓需要穀物和種子，我們需要刀劍和坐，不能總是矮種馬、馱馬和騾子去對抗裝備高大戰馬的敵人。”
然而艾莉亞不知羅柏會為她付多少錢。他現在是王，不是她離開臨冬城時那個雪花在發際融化的男孩。假如他知自己闖過的禍，知君臨的馬僮和赫堡的衛兵，知所有這一切……“我哥不願贖我怎麽辦呢?”
“什麽?”貝裏伯爵問。
“呃，”艾莉亞解釋，“我頭發又亂，指甲又髒，腳上全是皰。”也許羅柏不在乎這些，但親會。凱特琳夫人要她像珊莎一樣能歌善舞、縫紉刺繡，做個隨時隨地都有禮貌的小淑女。想到這裏，艾莉亞開始拿手指梳頭發，但頭發雜亂糾結，結果隻扯下來一些。“我壞了斯莫伍德夫人的服，而我的針線功夫還是不行。”她。“我的意思是，我繡不好。茉丹修女說我的手跟鐵匠的手沒兩樣。”
詹德利受不了了。“憑你那的小手?”他大喊，“甚至拿不住錘子。”
“我想拿就拿得住!”她衝他吼。
索羅斯咯咯笑，“你哥哥會付錢的，孩子。這點不用擔心。”
“是的，但假如他不付怎麽辦?”她持。
貝裏伯爵歎口氣。“那就暫時把你送去斯莫伍德夫人那兒，或者送到黑港，我自己的城堡，但肯定沒那個必要。我和索羅斯無還你父親；卻至少可以保你安全回到親懷中。”
“你發誓?”她問他。尤也曾允諾帶她回家，卻在半途被殺了。
“以我為士的榮譽。”閃電大王莊嚴地說。
檸檬回到釀酒屋時，雨從他的鬥篷上下來，在地麵積成一灘，惹得他不自地低聲咒罵。安蓋和幸運傑克坐在門邊擲骰子，但不管怎麽玩，一隻眼的傑克半點運氣也沒有。七弦湯姆為自己的木豎琴換了弦，唱起《親的眼淚》、《威廉姆的老透了》、《帕特大人雨天行》，然後是佧斯特梅的雨勤：
汝何德何能?爵爺傲然宣稱，
須讓吾躬首稱臣?
顏有別，威力不遜，
各顯神通分個高低。
紅獅子鬥獅子，
爪牙鋒利不留。
出乎致命招招，
汝子莫忘記，汝子莫忘記。
噢，他這樣說，他這樣說，
卡斯特梅的爵爺他這樣說。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人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靈。
最後，湯姆把所有關於雨的歌都唱完了，方才放下豎琴。於是隻剩雨敲打釀酒屋板岩頂的聲音。骰子遊戲也告結束。艾莉亞單站立，又換到另一條，繼續西利歐·佛瑞爾教導的練習。梅利抱怨他的馬踢掉了一塊蹄鐵。
“我可以幫你鑲，”詹德利突然說，“我隻是個鐵匠學徒，但師傅說，我這雙手天生就是用來掄錘子的。我會鑲馬蹄鐵，修補鎖甲，打平板甲。我敢打賭，還可以鑄劍呢。”
“你說什麽，孩子?”哈爾溫。
“我可以為您打鐵。”詹德利單膝跪倒在貝裏伯爵跟前。“若您願意收留，大人，我會有用的。我會造工和匕首，有回還打了頂不錯的頭盔，隻是被抓時，教魔山的部下奪走了。”
艾莉亞。他也要離我而去。
“你該替奔城的徒利大人效勞，”貝裏伯爵說，“我付不了工錢。”
“我不要工錢，隻需火爐、麵包和的地方，大人。”
“鐵匠上哪兒都受歡迎，武器師傅尤有過之。你為什麽要跟我們呢?”
艾莉亞看著詹德利作出那副若有所思的笨表。“在空山裏，您說你們是勞王的人，是無旗兄弟會，我很喜歡這些話。我喜歡您給予獵狗的審判。波頓伯爵隻會把人絞死，或者砍腦袋，泰溫公爵和亞摩利爵士也一樣。我寧願為您打鐵。”
“我們有大量鎖甲需要修補，大人，”傑克提醒貝裏伯爵，“多半是從死者上剝的，要害有眼。”
“你一定是個笨蛋，孩子，”檸檬說。“我們這幫人落草為生，除了伯爵大人，大多出生低微。不要把湯姆那些笨歌曲當真。你不可能偷取公主的，也不可能穿著盜來的盔甲參加比武大會。當了強盜，下場不是脖子套絞繩，便是腦袋搬家在城堡大門。”
“我們都一樣。”詹德利說。
“沒錯，就是這樣，”幸運傑克樂嗬嗬地，“烏鴉等著大家。大人，這孩子夠膽，我們又確實需要他的手藝。依傑克之見，留下他吧。”
“而且要快，”哈爾溫咯咯笑著建議，“免得他熱消退，恢複理智。”
一抹淡淡的微笑掠過貝裏伯爵的。“索羅斯，我的劍!”
這一次，閃電大王沒把劍點燃，隻將它輕輕搭在詹德利肩頭。“詹德利，你是否願在諸神和世人麵前發誓，守衛弱者，保護婦女與兒童，服從長、封君與王，無論前途如何艱難、如何卑微、如何危險，始終如一地英勇奮戰，不辱使命?”
“我願意，大人。”
邊疆地的伯爵把劍從右肩移到左肩，“起來吧，詹德利爵士，空山的土，歡迎加入無旗兄弟會。”
門口傳來刺耳的笑聲。
雨從他上滴落，燒傷的手臂仍裹在層層疊疊的亞布中，用一繩縛於前，但臉龐舊有的灼傷在微弱火焰的照耀下閃爍著沉的光芒。“又封士了，唐德利恩?”闖入者低沉地說，“為此我該再殺你一遍。”
貝裏伯爵沉著地麵對他，“我以為再見不到麵了，克裏岡，你怎麽找來的?”
“的，有什麽難?你們出來許多煙，隻怕舊鎮都看得到。”
“我的崗哨呢?”
克裏岡的了一下，“那兩瞎子?也許我殺了他倆——若是真的，你待怎樣?”
安蓋拿出長弓。諾奇也是同樣作。“真不要命了，桑鋒?”索羅斯問，“居然跟到這兒，你一定是瘋了，要麽了。”
“雨也能喝?你們連買一杯酒的錢都沒留給我，婊子養的。”
安蓋出一支箭，“我們是強盜，強盜搶東西天經地義。瞧，歌裏都這麽說，去求好心的湯姆唱一首吧。沒殺你，就該心存感了，還耍賴皮。”
“殺我?來試試，拿弓箭的。你，瞧老子不奪你的武器，把箭那滿是雀斑的小裏。”
安蓋抬起長弓，貝裏伯爵趕在他擊前舉手。“你為何跟來，克裏岡?”
“來取東西。”
“你的金幣?”
“還有什麽?你的臉可不會讓我感到愉快，唐德利恩，你現在比我更醜，還當了強盜士。”
“我給了欠條，”貝裏伯爵平靜地說，“戰爭結束之後，便會兌現。”
“對不起，那張紙了，我要貨真價實的金幣。”
“我們分文未留，全部給綠胡子和瘋獵人帶去南方，到曼德河對岸購買穀物和種子。”
“為養活所有這些被你們燒掉莊稼的可憐人。”詹德利說。
“哦，是這樣嗎?”桑鐸·克裏岡再度大笑，“正巧與我不謀而合，我也有一幫醜陋的農民和長雀斑的小崽子需要供養呢。”
“你撒謊。”詹德利說。
“哦，我懂，你們一個鼻孔出氣。的，憑什麽信他們，不信我?該不會是因為我的臉吧，嗯?”克裏岡瞥了艾莉亞一眼。“你打算把她也變成士嗎，唐德利恩?世上頭一個八歲的女士?”
“我十二歲了，”艾莉亞大聲撒謊，“如果願意，就可以當士。我本來也可以殺你，隻不過檸檬拿了我的匕首。”想起這事仍令她憤。
“跟什麽檸檬抱怨去，別找我，然後著尾巴逃吧。知狗是怎樣對付狼的嗎?”
“下次我會殺了你，還會殺了你哥哥!”
“那可不行，”他的黑眼睛眯在一起，“他是我的。”他轉頭麵對貝裏伯爵。“我說，封我的馬當士吧。它從不在廳裏拉屎，亂踢的次數也不比別的牲畜多，夠得上士，除非你想把它也偷走。”
“你最好上這匹馬滾。”檸檬警告。
“我要帶著我的金幣走。你們自己的神判我無罪——”
“光之王饒你一條命，”密爾的索羅斯宣布，“卻沒說你是聖貝勒轉世，不壞事的主。”紅袍僧拔劍出鞘，傑克和梅利也都取出武器，而貝裏伯爵仍著給詹德利授勳的劍。也許他們這次會殺了他。
獵狗的又了一下，“你們不過一幫土匪蟊賊，還假裝什麽仁義德。”
檸檬目而視，“你的獅子朋友馬衝村子，奪走能找到的全部食物和每一分錢，稱之為‘征集’，狼仔也一樣，為什麽我們不行?沒人搶你，狗，你很慷慨，剛被‘征集’了。”
桑鋒·克裏岡看著每個人的臉，仿佛要將他們全印在腦海裏，然後走了出去，回到黑暗和傾盆大雨之中，一個字也沒多說。留下土匪們疑地等待……
“我去瞧瞧他把咱們的哨兵怎麽了。”哈爾溫警惕地看看門外，以確定獵狗沒潛伏在附近。
“那該死的混蛋打哪兒來許多金幣?”為打破不安的氣氛，檸檬鬥篷。
安蓋聳聳肩。“首相的比武大會上贏的。在君臨。”手咧笑。“我自己也贏了不少錢，隨後卻遇上丹晰、捷蒂和拉雅雅。她們教我烤天鵝的滋，還有如何用青亭島的葡萄酒洗澡。”
“全部揮霍掉了，對不對?”哈爾溫大笑。
“才不是全部咧。我買了這雙靴子，外加這把好匕首。”
“你應該買塊地，讓其中一個烤天鵝的姑娘從良，”幸運傑克說，“然後種一批蕪菁，養一堆孩子。”
“戰士在上!真糟蹋，金子變蕪菁!”
“我喜歡蕪菁，”傑克委屈地說，“現在就想吃點蕪菁泥。”
密爾的索羅斯不理會這些玩笑。“獵狗失去的不止幾袋錢幣，”他沉思，“還失去了主子和狗舍。他回不了蘭尼斯特家，少狼主絕不會收留他，他哥哥也不大可能歡迎他。依我看，這些金幣是他僅剩的東西。”
“該死，”磨坊主瓦特，“他一定會趁我們著時來殺我們。”
“不。”貝裏伯爵回劍入鞘，“桑鐸·克裏岡很樂意把我們全殺光，但不是趁著時。安蓋，明天跟沒胡子的迪克一起殿後，假若看到克裏岡仍在跟蹤，就他的馬。”
“那是匹好馬。”安蓋抗議。
“是，”檸檬說，“該殺的是馬的混蛋。那匹馬對我們有用。”
“我同意，”諾奇說，“讓我給狗幾羽，教訓教訓他。”
貝裏伯爵搖搖頭，“克裏岡在空山裏贏得了生命，我不會將其剝奪。”
“大人很明智，”索羅斯告訴大家，“兄弟們，比武審判神聖不可侵。你們都聽到我請求拉赫洛作出判決，也都看到當貝裏大人要作個了斷時，真主用熾熱的手指折斷了他的寶劍。看來，光之王還需要喬佛裏的獵狗。”
哈爾溫很快折回釀酒屋。“‘布丁腳’得死死的，但沒受傷。”
“等著，我去收拾他，”檸檬說，“非戳個窟窿不可。這笨蛋，也許會害我們全被殺死。”
那天晚上，知桑鐸·克裏岡就在外麵的黑暗中潛伏，沒人能服服地休息。艾莉亞在火堆旁蜷起子，感覺溫暖適，但不著。她躺在自己的鬥篷下，住賈昆·赫加爾給的幣。這枚幣讓她感覺強大，她曾是赫堡的鬼，一聲低語就能殺人。
然而賈昆走了，離開了她。熱派也是，現在詹德利也要走了。羅米死了，尤死了，西利歐·佛瑞爾死了，甚至連父親也死了，而賈昆給她一枚蠢笨的鐵幣後就從此消失。“vrmorghulis.”她輕聲低語，捏拳頭，的錢幣嵌入掌心。“格雷果爵土，鄧森，波利佛，‘甜’拉夫，‘記事本’，獵狗，伊林爵士，馬林爵士，喬佛裏王，瑟曦太後。”艾莉亞試圖想象他們死去時是什麽光景，卻記不大起他們的臉。獵狗和哥哥魔山沒問題，她也永遠不會忘記喬佛裏的表，還有他親……但拉夫、鄧森和波利佛的印象都漸漸消退，那個平凡的‘記事本’更是模糊。
最後艾莉亞終於著，但漆黑的深夜，她又不安地醒轉。火焰小成一點餘燼。墨吉站在門口，另一個哨兵在外麵踱步。雨已停歇，她聽到狼嗥。如此之近，她心想，又如此之多。聽起來好像就在馬廄周圍，有好幾十匹，甚至數百匹之多呢。我希望它們把獵狗吃了。她想起他關於狼和狗的評論。
到得天明，厄特修士仍在樹下搖擺，但褐衣僧們拿著鏟子，在雨中挖出淺墳，埋葬其他死者。貝裏伯爵感謝他們提供宿食，並給了一袋銀鹿以助重建。哈爾溫、“可靠的”盧克和磨坊主瓦特出去偵察，但既沒發現狼，也沒找到獵狗。
艾莉亞係馬鞍時，詹德利過來說抱歉。她趕一腳踏住馬鐙，甩上去，這樣就能低頭看他，而非抬頭。你本可在奔城為我哥哥鑄劍，她心想，口中說的卻是，“你想當個笨蛋土匪士，然後被吊死，與我何?我會被贖回去，回到奔城，跟我哥哥一起。”
謝天謝地，那天沒有下雨，數來，終於可以全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