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綠叉河之前,他們先聽見了洶湧的聲,沉不絕,猶如巨咆哮。河高,寬度比去年羅柏率軍渡河、並答應娶佛雷家女子為時增加了一倍半。當時,他急需瓦德侯爵和他的橋梁,如今更為迫切。望著渾濁打旋的綠,凱特琳心中充滿疑慮。不通過孿河城,無論如何也無返回北方,位至少還要一個月才能下降到適當程度。


    走近城堡時,羅柏戴起了王冠,命凱特琳和艾德慕與他並上前。雷納德·維斯特林爵士擔任掌旗官,白雪皚皚的旗麵上飛揚著史塔克家族的冰原奔狼。


    橋頭堡在雨中浮現,猶如兩樽高大靈,隨著人們走近,氣逐漸凝聚成形。佛雷家共有兩座石城堡,分居河的兩岸,猶如鏡麵映成雙,中間由巨大的石拱橋相連。橋中央是衛河塔,湍急的河從塔下過。兩岸的孿生城外圍都挖了護城河,將兩座城堡化為島嶼。此時,連降更讓護城河變成了長湖。


    透過漫天雨,凱特琳發現河對岸的東城下有數千士兵安營紮寨,營帳外掛的旗幟被浸透後搭在杆子上,好似許多溺的貓,看不清顏與圖案。她隻知大多數旗幟都是灰的,實際上,這些子以來,整個世界仿佛都成了灰。


    “羅柏,你要小心謹慎,”她告誡兒子,“瓦德大人臉皮薄,頭利,他的許多兒孫無疑也會有樣學樣。如今我們有求於人,你千萬不可觸他的自尊。”


    “我清楚佛雷家的秉,親,我也知自己冒過他們,而今又急需他們!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像修士一樣大唱甜言語。”


    凱特琳不安地在馬鞍上挪,“等我們抵達後,若對方提出款待飲食,請不要猶豫,立刻接受!他們給什麽,就吃什麽,吃的喝的都盡享用。假如他們不開口,你就主索要麵包、奶酪和葡萄酒。”


    “我不餓,隻是有點……”


    “羅柏,仔細聽我講,一旦吃了他的麵包和食鹽,就代表你應該享受賓客權利,在他屋簷下,他作為主人對你有義務。”


    羅柏似乎頗覺有趣,“我有一整支大軍的保護,親,無需寄望於麵包和食鹽。但假如能與瓦德大人和解,即便他給我蛆蟲燉烏鴉,我也會欣然接受,並他再來一碗。”


    東城下出四位佛雷,個個裹著厚重的灰羊鬥篷。凱特琳認出已故的史提夫爵士——瓦德大人的長子——的長子萊曼爵士。如今,他是孿河城繼承人,鬥篷下的那張臉卻顯得肥胖、圓滾和愚蠢。其餘三個估計都是他的兒子,瓦德大人的曾別、竹飛。


    艾德慕證實了她的猜測,“長子艾德溫,就一臉病相、苗條蒼白的那個;瘦長結實、滿臉胡須的是黑瓦德,這家夥十分凶;牡馬的是培提爾,這小子很不幸地生了張子臉,所以被家人喚做‘疙瘩臉培提爾’。他隻比羅柏大出一兩歲,但瓦德在他十歲那年為他娶了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天殺的!蘿絲琳千萬不要長得和他一樣!”


    王一行人暫時駐足,等待大隊人馬跟上。羅柏的旗幟地垂搭而下,在他們的右手方,綿延的冰雨拍打著滔滔的綠叉河。灰風竄上前來,豎起尾巴,用暗金的狹長眼眸瞪視著近的佛雷家人。當他們走到六七碼的近時,隻聽冰原狼一聲吼,深沉雄渾,仿佛與河之聲合為一。羅柏大吃一驚,“灰風,到我這兒來。灰風!”


    他反而厲聲長嗥著向前撲去。


    萊曼爵士的坐發出一聲恐懼的嘶,驚退開來,疙瘩臉培提爾的馬則將他摔了下去。隻有黑瓦德牢牢韁,一邊向佩劍。“不!”羅柏大,“灰風,過來,過來!”凱特琳忙拍馬上前,擋在冰原狼和對方之間,泥濘飛濺,沾在馬蹄和狼上。灰風往外避了避,似乎這才頭一次聽見羅柏的召喚。


    “史塔克家的人就是如此歉的麽?”黑瓦德長劍出鞘,大聲喝,“狼來人,真是會招待!你們來此究竟何為?”


    萊曼爵士下馬扶兒子疙瘩臉培提爾起。小夥子濺了一泥,幸好並未受傷。“我此行前來,是要為冒你們家族的事表示歉意,並參加我舅舅的婚禮,”王翻下馬,“培提爾,請用我的坐,你的馬似乎逃掉了。”


    培提爾看看父親,“我可以和哥哥們一起。”


    仍在馬上的三位佛雷對羅柏的話無於衷。“您遲到了。”萊曼爵土宣布。


    “大雨延誤了行程,”羅柏說,“我之前已派遣信鴉,作出說明。”


    “那女人呢?”


    大家心知肚明,他指的是簡妮·維斯特林。凱特琳充滿歉意地微笑,“爵士先生,簡妮王後從西境來到奔城,一路旅途勞頓,此刻需要休養,等時機合適,定當欣然前來拜訪。”


    “欣然?我曾祖父可不會高興,”黑瓦德雖收劍入鞘,語氣依舊咄咄人,“我給他講過這位‘王後’的事,他老人家很想親眼看一看。”


    艾德溫清清喉嚨,“陛下,我們在衛河塔裏為您準備了房間,”他用謹慎有禮的口對羅柏說,“也為徒利公爵和史塔克夫人安排了住所。我們也歡迎您的封臣士們來到我們屋簷下,參加即將來臨的盛大婚禮。”


    “那我的士卒呢?”羅柏問。


    “父親大人要我向您致歉,家堡簡陋,恐怕無容納和接待陛下的雄師。您瞧,為養活河對岸我們自家的軍隊,糧食和草料已然捉襟見肘。但不管怎樣,不能虧待陛下的人,一旦他們過了河,在我家部隊旁邊駐紮妥當,我們將提供充足的葡萄酒和麥酒,讓大家為艾德慕公爵和新娘的健康盡舉杯。您瞧,對岸搭起了三座婚宴大帳,就是專為方便慶祝而建的。”


    “你父親大人真是想得周到,我代表部下表示感謝。他們都走了很長的路,又又乏。”


    艾德慕·徒利驅馬上前,“我何時才能見到我的未婚?”


    “她正在城內等您,”艾德溫·佛雷保證,“我明白您的急迫心,請您千萬原諒我姑的羞澀。她人還小,這些子,一直在張地期待您的到來,可憐的女人……呃,陛下,雨這麽大,我們不如到裏麵再談?”


    “不錯,”萊曼爵士重新上馬,並將疙瘩臉培提爾抱到後,“請您們隨我來,我祖父正等著呢。”他掉頭向孿河城去。


    艾德慕靠到凱特琳邊。“遲到的佛雷侯爵應該親自出來迎接我們,”他抱怨,“我是他的封君,也是他未來的女婿,羅柏則是他的王。”


    “等你活到九十一歲時,弟弟,再來看自己想不想冒大雨迎接客人吧。”她上雖這麽說心中卻不太肯定。瓦德大人通常乘一頂遮蓋嚴密的轎子出行,說下雨對他影響不大。這是又一次心安排的輕慢?看來,今天的難關才剛剛開始。


    到達橋頭堡時,煩再次出現。灰風走到吊橋中間,甩了甩頭,不肯前,隻顧朝鐵閘門咆哮。“灰風,怎麽了?灰風,跟我來。”不管羅柏怎麽勸阻,冰原狼都呲牙齒,毫不理會。他不喜歡這地方,凱特琳意識到。最後是羅柏費盡心機,蹲下來對狼輕言語,他才勉強通過閘門入城。這時,跛子羅索和瓦德·河文二人已跟了上來。“他受不了河的聲音,”河文評論,“總是害怕。”


    “一間燥的狗舍和一美的羊應能安他,”羅索歡快地保證,“陛下,要我立刻召喚舍掌管麽?”


    “他是冰原狼,不是狗,”王說,“不會信任不熟悉的人。雷納德爵士,請你來照顧,把他管好,這樣子,可不了瓦德大人的廳堂。”


    得漂亮!凱特琳心想,兒子這下順勢徹底隔絕了維斯特林家人和瓦德·佛雷照麵的機會。


    瓦德侯爵雖然命長,但早為痛風所困擾,他們看見他蜷高位裏,下墊了坐墊,膝蓋上蓋一張貂皮長袍。他的坐椅用黑橡木製成,椅背雕成以拱橋相連的雙城式樣,這把椅如此巨大,乃至於坐在其中的老人看起來就像個怪誕的小孩。瓦德大人的模樣有些像禿鷲,更像鼠狼,早已禿光的頭頂遍布老人斑,粉紅的長脖子長在骨瘦如柴的肩膀上,消瘦的下巴皮膚鬆垮懸吊,汪汪的眼睛布滿霾,無牙的巴則不停磨、吮著空氣,好像嬰兒吮親的頭。


    第八任佛雷夫人站在高位旁,而在他腳邊,坐了一位約莫五十、消瘦駝背的男子,仿佛是佛雷大人的年輕翻版。此人雖穿了昂貴的藍羊和灰綢緞服裝,卻奇怪地戴著綴滿小銅鈴的王冠和項圈。他和他主子長得十分相似,唯有眼睛不同:佛雷大人眼睛細小、暗淡、充滿懷疑,而此人眼睛碩大、親熱而空。凱特琳突然想起瓦德大人有個孫子生來就是癡呆,從前到孿河城造訪,瓦德大人總會小心地將其藏匿。這傻子一直都戴著王冠?還是專為嘲笑羅柏而來?這個問題她不敢問。


    佛雷的兒子、女兒、孫子、曾孫、女婿、媳婦和仆人們占滿整個大廳,統統等待著老人發言。“我知,您會原諒我無下跪的尷尬,這雙不中用啦,嘿,不過它們中間那玩意兒還好。”他望著羅柏的王冠,無牙的巴笑笑,“陛下,有人說戴青銅冠冕的王顯得寒酸哩。”


    “青銅與鋼鐵比金和白銀要強,”羅柏回答,“古代的冬境之王戴著和我一樣的王冠。”


    “嘿,當巨來襲時,這勞什子也不管用,”坐在地上的癡呆似乎很喜歡這“嘿,嘿”的笑聲,他左右搖頭,冠冕和項圈上的銅鈴叮當作響。“陛下,”瓦德大人說,“請原諒這個吵鬧的伊耿,他簡直比吃青蛙的澤地人還笨!再說,他從沒見過王呢。他是史提夫的孩子,我們他‘鈴鐺響’。”


    “史提夫爵士跟我提過他,”羅柏微笑著對癡呆說,“幸會,伊耿,你父親是個勇士。”


    “嘿,陛下,您就省省力氣吧,跟他打招呼,不如朝夜壺講話,”瓦德大人看著其他來客,“好,凱特琳夫人,您又來了。還有您,年輕的艾德慕爵士,石磨坊的勝利者——噢,我該稱呼您徒利公爵才對。您是我所認識的第五位徒利公爵,嘿,前四個都活不過我。對了,您的新娘就在左近,想不想先見個麵?”


    “謝謝您,大人。”


    “那好吧,我滿足您的願望。不過,現在的她可是穿著整齊喲,害羞的小姑娘,同之前,您是看不到她子的,”瓦德大人咯咯笑,“嘿,快了,快了,”他顫巍巍地抬起頭,“本佛雷,去把你妹妹找來,快點,徒利大人好不容易才從奔城趕來哩。”一個穿著四分紋章外套的年輕士一鞠躬,離開了大廳,老人又重新轉向羅柏。“陛下,您的新娘又在哪兒呢?咱們美麗的簡妮王後,峭岩城維斯特林家族的貴婦,我可是久仰大名哩,嘿。”


    “我把她留在奔城,大人,她實在太疲倦,無作長途旅行,之前我們已跟萊曼爵士解釋過了。”


    “太令人遺憾了。我一直盼著用這雙老眼睛來欣賞她的容顏哩。嘿,我們大家都期盼著。對不對,夫人?”


    蒼白瘦弱的佛雷夫人顯然吃了一驚,沒料到佛雷大人要她答話,“對——對對,大人。我們都等著向簡妮王後致敬呢。她一定非常美麗。”


    “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夫人。”羅柏語調中那種冰冷的沉靜讓凱特琳想起了他父親。


    老人對此卻渾不在乎,仿佛本沒注意,“比我的夫人還美,嘿?當然噦,若不是她有天仙般的段和容貌,王陛下怎能遺忘自己神聖的承諾呢?”


    羅柏莊嚴地承受了對方的責難,“我明白,沒有語言可以乎所造成的傷害,但我此次的確是誠心前來,要為冒你們家族的事歉,並懇求你的原諒,大人。”


    “歉,嘿,不錯,記得您許下了承諾。我人雖老,腦袋卻清楚得很,不像某些王那麽健忘哩。年輕人嘛,看到一張俏臉、一對頭就昏了頭,不是麽?想當年我也一樣。嘿嘿,如今也沒變哩。我也做過風事,和您差不多。喏,今天您來歉,依我之見,既然您虧待的是我女兒,那麽您應該對她們說,陛下,您應該向我家閨女們歉。來,來瞧瞧她們。”他搖搖指頭,一大群婦女立刻離開人叢,走到高台前站成一排。鈴鐺響也站起來,頭上的銅鈴歡快地響成一片,佛雷夫人忙捉住這癡呆的袖子,將他拉回來。


    瓦德大人一一引見女眷。“這位是我女兒艾雯,”他首先介紹一名十四歲的少女,“這位是希琳,我最小的嫡生女。這兩位阿蕊麗和瑪蕊蓮是我的孫女和曾孫女。我將阿蕊麗嫁給藍叉河源頭七泉地方的佩特爵士,這呆子卻教魔山給宰了,所以我把孫女要了回來。那一位瑟曦,但我們都稱她為‘小蜂’,她親是畢斯柏裏家的人。哦,這幾位都是我的孫女。這位瓦妲,這位……呃,她們都有名字,可是……


    “我是美蕊,祖父大人。”一個小女孩說。


    “你吵死了,真討厭。在吵鬧小姐旁邊的是我女兒坦雅,接著是另一位瓦妲。艾茜,瑪瑞莎……你是瑪瑞莎嗎?我想是的。陛下,她並不總是禿頭,頭發剛給學士剃過,她向我保證很快就能長回來。這對雙胎名西拉和撒拉。”他眯眼瞧瞧另一位小女孩,“嘿,你也瓦妲吧”


    這女孩看樣子不超過四歲,“我是伊蒙·河文爵士的女兒瓦妲,曾祖父大人。”她屈膝行禮。


    “你會說話啦?不過瞧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你父親就是個呆頭鵝。嘿,你是私生子的後代哩,你,滾吧,我隻要佛雷站在這裏,北境之王可沒空打量下賤之輩。”瓦德大人回望向羅柏,鈴鐺響搖晃著頭,發出聲音。“您瞧,她們都在這兒,個個都是貨真價實的女。噢,有一位是寡婦,不過某些人就對破了子的女人感興趣哩。您本該選擇她們中的一位。”


    “如果那樣的話,我將難以抉擇,大人,”羅柏小心而又有禮地回答,“她們都很可。”


    瓦德大人嗤之以鼻,“他們說我眼睛壞啦。依我看,有幾個還長得不錯,其他的嘛……算啦,這沒關係。嘿,反正她們是配不上北境之王。好吧,您怎麽說?”


    “親的女士們,”王的神極度尷尬,但他早已為此刻準備了許久,便毫不猶豫地持下去,“人人都必須信守承諾,尤其是為君主的我。我曾莊嚴發誓將迎娶您們中的一位,後來卻背棄了誓言。這不是您們的錯,而是我的過失,但我要告訴您們,我並非因為別的原因才這麽做,而是真心上一位女子。我明白,沒有語言可以平所造成的傷害,但我的確是誠心站在您們麵前,懇求您們的原諒,希望河渡口的佛雷家族和臨冬城的史塔克家族可以再度成為盟友。”


    他說完後,較小的女孩不安地蠕,她們年長的姐妹們則等待黑橡木坐椅上的瓦德大人作指示。鈴鐺響前後搖晃子,項圈和王冠上的銅鈴響個不停。


    “說得好,”河渡口領主讚,“說得太好了,陛下,嘿,‘沒有語言可以平所造成的傷害’,嘿。好,好,等婚宴開始,希望您不會拒絕和我女兒們跳舞,嘿,就當是安一位老人的心靈吧。”他點點粉紅多皺的頭顱,作和他癡呆的孫子十分神似,隻是沒戴鈴鐺罷了,“噢,她來了,艾德慕大人,我女兒蘿絲琳,我最可的小花朵,嘿。”


    本佛雷爵土領她穿過大廳。他倆看起來的確像一對兄妹,依年齡而論,想必都是第六任佛雷夫人的孩子,凱特琳記得她是羅斯比家的人。


    十六歲的蘿絲琳生得有些柔弱,皮膚極為白皙,好似剛從牛奶中沐浴過一般。她麵容清秀,下巴嬌小,鼻子致,——雙大大的棕眼睛,深栗長發打理成鬆散的卷一直披到間——那圍如此之細,艾德慕大概單手就能攬住。淡藍服的花邊衣下,她的房雖小卻很有形。


    “陛下,”少女跪下,“艾德慕大人,希望我沒有讓您們失望。”


    當然沒有,凱特琳心想,弟弟一見她眼睛就亮了。“您是我的驕傲,小姐,”艾德慕宣稱,“從今往後,一生一世。”


    蘿絲琳前齒中央有個小小的縫隙,因此笑起來更為羞澀和可。她是個美人,凱特琳承認,但子嬌貴,又來自羅斯比家。羅斯比家素不以豐饒著稱。若可以選擇,她寧願艾德慕挑一位更年長的姑娘,女兒或孫女都行。大廳中有些女子遺傳了克雷赫家的麵貌,瓦德大人的第三任夫人便來自於克雷赫家。寬闊的臀部好生孩子,腫的房用於哺育,強壯的胳膊提供依靠。克雷赫家族從來都朗而強壯。


    “大人真是太客氣了。”蘿絲琳告訴艾德慕。


    “不,是小姐太美麗。”弟弟挽她的手,拉她起來。“您為什麽哭?”


    “歡樂,”蘿絲琳解釋,“這是歡樂的眼淚,大人。”


    “夠了,”瓦德大人,“嘿,等你們結婚後,再慢慢哭鼻子說話兒吧。本佛雷,帶你妹妹回去,她得準備婚禮哩,嘿,還有鬧房,最最甜的部分。大家都清楚,大家都清楚。”他的左右蠕。“我準備了樂師,高明的樂師,紅酒,嘿,上等的紅酒,紅滿堂,大夥兒泯恩仇哩。現在,您們都累了,上也是的,把我家地板都髒哩。回房去吧,爐火已經升起,還有溫熱的葡萄酒和熱澡在等待。羅索,帶客人回去。”


    “大人,我得等人馬過河之後方能休息。”王。


    “走不丟的哩,”瓦德大人抱怨,“再說,他們之前又不是沒經過這條路,不是麽?去年您從北方來,要過河,我讓過,可沒要您說‘也許’哩,嘿。行啦,您想怎樣就怎樣吧,就算要把他們一個個親手牽過來,也不關我的事。”


    “大人!”凱特琳幾乎把這事忘了,此刻驀然心驚,“我們冒著大雨,趕了很長的路,此刻饑腸轆轆,需要吃點東西。”


    瓦德·佛雷的無聲地蠕,“吃點東西,嘿,麵包、奶酪,外加香腸?”


    “最好再來一點酒,”羅柏說,“一些食鹽。”


    “麵包和食鹽,嘿,沒問題,沒問題。”老人雙掌一拍,仆人們魚貫入大廳,端來一壺壺葡萄酒,一盤盤麵包、奶酪和油。瓦德大人先為自己滿上一杯,用布滿老人斑的手高高舉起。“我的客人們,”他大聲,“我尊敬的客人們,歡迎來到我的屋簷下,與我把盞言歡。”


    “我們感主人的盛款待。”羅柏回應,艾德慕、大瓊恩、馬柯·派柏爵士和其他人也跟著說,接著吃下佛雷大人準備的紅酒、麵包和油。凱特林自己也嚐點酒,了兩口麵包,心裏十分安。謝天謝地,這下總算安全了,她心想。


    深知老人的小氣,她本以為大家將被安排寒冷的房間,沒料到佛雷家族這次卻很大方磊落。房很大,裝飾華美,內有一張巨大羽,四腳都雕飾成城樓形狀,帳幔則用了徒利家的藍紅以示禮貌。木板地鋪了香氣撲鼻的地毯,一扇長長的窄窗朝南而開。凱特琳自己的房間要小一些,但仍布置得奢華而適,爐中篝火早已升起。跛子羅索保證待會兒將給羅柏安排最好的房間,以適合王的尊嚴。“您們需要什麽,隻管差守衛去辦就是。”他鞠躬退下,瘸在螺旋梯上留下沉重的腳步聲。


    “我們應用自己的人來擔任守衛。”凱特琳告訴弟弟,有徒利或史塔克家的人守在門外,她才得心安。與瓦德大人的會麵雖有些尷尬,卻沒意料中的煩。再隔數,羅柏就要起程北征,而我卻要被在海疆城。她知自己會受到傑森大人的百般禮遇,但想來仍不免沮喪。


    塔底傳來隆隆的馬蹄聲,長長的兵縱隊正通過拱橋自西城而入東城,接著是沉重的馬車,壓過石板。凱特琳踱到窗邊向外看去,目睹羅柏的軍隊走出東城,“雨似乎小點了。”


    “沒有的事,城後產生的錯覺而已。”艾德慕站在爐火前,任暖意充溢全,“你覺得蘿絲琳怎麽樣?”


    太嬌小,隻怕不適合生產。但弟弟似乎很滿意,所以她隻說:“她很可。”


    “唔,我覺得她喜歡我。她為什麽哭呀?”


    “艾德慕,她是個要出嫁的花閨女,有些再正常不過。”從前,在她和妹妹成親的那天早上,萊莎哭成了淚人兒,瓊恩·艾林為她披上天藍與白的鬥篷前,不得不先眼淚、重新化妝。


    “她的美貌超乎我的想象,”她還不及搭話,艾德慕便舉手製止,“我知還有許多方麵需要在意,您就別布了,修女夫人。隻是……隻是你留意過今天出列的那些佛雷家女人沒?看到那個打擺子的沒?她得了什麽病?還有那對雙胎,臉上的坑凹疙瘩比培提爾還多!當我看見這幫人時,真以為蘿絲琳會是個一隻眼、沒頭發、腦子比鈴鐺響更蠢、脾氣卻比黑瓦德還大的潑婦。沒想到她卻如此溫柔漂亮,”弟弟有些困,“這頭老鼠狼既不許我自行挑選,又嗎將掌上明珠拱手奉出?”


    “你美,此事無人不曉,”凱特琳提醒弟弟,“或許瓦德大人真心希望這場婚姻圓滿成功。”照我看,他是不想刺你的神經,免得為著女人長相的緣故鬧得不歡而散。“你想想,假如這蘿絲琳真是老侯爵的最,那麽成為奔城公爵的子不是他能為她找到的最佳歸宿麽?”


    “嗯,有理,”弟弟話雖這麽說,仍舊有些不放心,“有沒有可能……這女人天生不育?”


    “別傻了,瓦德大人打算讓自己的孫兒將來繼承奔城,可能給你一個不育的老嗎?”


    “呃……或許他想趕嫁掉一個沒人要的女兒?”


    “為這個緣故,就費一次太好機會?艾德慕,瓦德·佛雷脾氣雖古怪,頭腦卻很明。”


    “可是……到底有沒有可能呢?”


    “可能當然是有,”凱特琳勉強承認,“偶有女孩會在童年時代染上惡疾,以致於終生無懷孕,但我們沒理由懷疑蘿絲琳小姐得過這種病。”她環視房間,“事實上,佛雷家族的招待比我預料中好得多。”


    艾德慕笑:“幾句挖苦,外加自鳴得意,對這頭老鼠狼而言,真算是禮貌了。我還以為他要在酒裏,然後我們邊喝邊讚呢!”


    他的玩笑卻讓凱特琳產生了莫名的不安,“你這裏沒事的話,我準備回房換掉這衣服。”


    “好,請便,”艾德慕打個嗬欠,“我也得在一個鍾頭之內準備妥當。”


    於是凱特琳走回自己的房間,從奔城帶來的幾箱衣物已放在腳。她下所穿衣服,掛在爐火邊,換上一染成徒利家族紅藍彩的厚實羊服,隨後梳洗頭發,晾過後,出門去找佛雷家的人。


    步入大廳,瓦德大人的黑橡木椅已經空,但廳內有不少他的兒孫正就著爐火喝酒。跛子羅索見她門忙笨拙地站起來,“凱特琳夫人,還以為您休息了呢,需要我為您效勞麽?”


    “這些都是你的兄弟?”她問。


    “沒錯,其中有我的親兄弟,還有同父異的兄弟、堂兄弟、侄兒等等。雷蒙德爵士是我兄長,盧科斯·瓦爾平伯爵是我同父異姐姐麗絲妮的丈夫,達蒙爵士是他倆的兒子。我的同父異哥哥霍斯丁爵士想必您認識。這三位是勒斯林·海伊爵士和他兒子哈瑞斯·海伊爵士與唐納爾·海伊爵士。”


    “幸會,爵士先生們。請問派溫爵士在嗎?從前羅柏派我去和藍禮大人會談,一路往返風息堡,多賴他全程護送。我想和他聚一聚。”


    “派溫不在城內,”跛子羅索聲明,“您的好意我將代為轉達。請您相信,時間這麽不巧,他感到非常遺憾。”


    “他不會回來參加蘿絲琳小姐的婚禮?”


    “他會盡量趕路,”跛子羅索保證,“但雨這麽大……夫人,您知到都在發大。”


    “是的,”凱特琳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上哪兒去找你家學士?”


    “您不服嗎,夫人?”霍斯丁爵士問,他是個壯漢,有著方正的下巴。


    “請教一點婦人之事,沒什麽大礙,爵士先生。”


    羅索一如既往地殷勤,親自將她送出大廳,登上許多階梯,穿過一封閉的橋梁,來到另一樓梯口。“本涅特學士就在頂樓房間,夫人。”


    她以為本涅特學士又是瓦德大人的兒孫,事實並非如此。此人極為肥胖,禿頭,雙下巴,不整潔,鴉糞粘滿了長袍袖子,好在待人總算親切。她將艾德慕的擔憂和盤托出,對方咯咯笑:“公爵大人過慮了,凱特琳夫人。我承認,小姐她人長得嬌小,臀部也不寬,但她親蓓珊妮夫人不也一樣?當初她可是每年都為瓦德大人添個孩子。”


    “有幾個存活?”她單刀直入地問。


    “五個,”學士扳起香腸般肥胖的指頭算了算,“派溫爵士,本佛雷爵士,威廉學士——他去年才造好頸鏈,如今為穀地的杭特伯爵服務,奧利,他給您兒子當過侍從;剩下就是最年幼的蘿絲琳小姐。您瞧,四男對一女,將來艾德慕大人該不知拿許多兒子怎麽辦咧!”


    “他一定會很開心。”如此說來,這女孩不僅容貌出眾,生產方麵也無需掛慮。艾德慕總算心滿意足了。到目前為止,瓦德大人把一切都為他安排得妥妥帖帖。


    離開學士的居所後,凱特琳沒有回房,而是去找了羅柏。她發現羅賓·菲林特,文德爾·曼德勒爵士,大瓊恩和他兒子小瓊恩——其實他長得比父親高了——也在王房內,個個渾透。此外,還有一個衣服漉漉的男人站在爐火前,穿一件鑲白裘皮的淡紅披風。“波頓大人。”她認出來。


    “凱特琳夫人,”對方輕聲細語地回答,“如今時事艱難,能與您重逢,實在備感欣。”


    “您真客氣,”凱特琳發覺氣氛不太對勁,連大瓊恩也有些沮喪憂鬱。她望著一張張沉的臉,發問:“怎麽回事?”


    “蘭尼斯特軍追到三叉戟河,”文德爾爵士悶悶不樂地說,“將我哥哥再度俘虜。”


    “波頓大人還帶來了關於臨冬城的消息,”羅柏補充,“不止羅德利克爵士一人戰死,克雷·賽文和蘭巴德·陶哈也以殉職。”


    “克雷·賽文還是個孩子,”她傷感地憶起,“傳言千真萬確?臨冬城化為了廢墟,所有居民全遭屠殺?”


    波頓淡白的眼珠對上她的視線。“鐵民們將城堡和避冬市鎮統統付之一炬,但我兒子拉姆斯救出部分群眾,並把他們帶回恐怖堡安頓。”


    “你的私生子下滔天大罪,”凱特琳尖銳地提醒他,“不僅謀殺、強,還有更難以啟齒的惡行。”


    “不錯,”盧斯·波頓回答,“我承認,他的血脈遭到汙染,但另一方麵,他又是個優秀的戰士,作戰英勇且足智多謀。此次災禍中,當鐵民砍倒羅德利克爵士,接著又殺死蘭巴德·陶哈時,正是他承擔起指揮重責,帶領大家取得勝利。他還向我保證,將與外敵鬥爭到底,直到把葛雷喬伊徹底趕出北境為止。或許……立下如此大功之後,可以稍稍抵消他受汙血引而下的罪行?”恐怖堡伯爵聳聳肩,“當然,這隻是我一麵之詞,等戰爭結束,陛下可以親自裁決。反正那時候,我和瓦妲夫人的嫡生兒也該出世了。”


    這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凱特琳從前就很了解他。


    “拉姆斯有無提到席恩·葛雷喬伊?”羅柏質問,“他死了還是逃了?”


    盧斯·波頓從間口袋裏取出一條破破爛爛、皮革樣的東西。“我兒將這個獻給陛下。”


    一見此物,文德爾爵士忙轉開圓臉,羅賓·菲林特和小瓊恩·安柏換眼神,大瓊恩則像公牛般了口鼻息。“這是……人皮?”羅柏猶豫著問。


    “從席恩·葛雷喬伊的左小指上剝下。我承認,我兒手段有些毒辣,但是……和兩位王子的命相比,這點皮膚又算得了什麽?您是他們的親,凱特琳夫人,我將它呈給您……作為複仇的信物如何?”


    她心中的一部分隻想住這令人骨悚然的戰利品,貼心房,但她控製住緒。“別,謝謝你,還是拿開吧。”


    “剝席恩的皮並不能讓我弟弟起死回生,”羅柏說,“我要他腦袋,不要他的皮。”


    “他是巴隆·葛雷喬伊唯一在世的兒子,”波頓大人輕聲提醒大家,“眼下也就是鐵群島的合君主。一個作人質的王是無價之寶。”


    “人質?”這個詞讓凱特琳很不滿,人質是可以換的,“波頓大人,希望你的意思不是指可以用殺我兒子的凶手來當籌碼!”


    “無論誰想坐穩海石之位,都必須先除去席恩這個心大患,”波頓淡淡地指出,“他雖陷樊籠,但繼承順位毫無疑問排在叔叔們之前。我建議,留他一條狗命,將來可以用他的人頭來要挾鐵群島的統治者作出讓步。”


    羅柏不願地考慮了片刻,最後點點頭,“好,很好,就暫時留著他。暫時。你的人把他看好,直到我們返回北境。”


    凱特琳望向盧斯·波頓,“剛才文德爾爵士說蘭尼斯特軍追到了三叉戟河畔?”


    “是,夫人,這是我的過失。一切都怪我在赫堡耽誤得太久。伊尼斯爵士提前幾天離開,當時三叉戟河的紅寶石灘尚勉強可以通過。等大隊人馬抵達,卻正好遇到。我別無選擇,隻能靠搜集到的幾艘小船,一點一點把部隊帶過去。當蘭尼斯特軍殺到時,三停中有二停過了河,剩下三分之一的部隊卻還滯留南岸,主要是諾瑞家,洛克家和伯萊利家的人,以及威裏斯·曼德勒爵士指揮的、由白港兵組成的後衛部隊。當時我人在北邊,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威裏斯爵土和他的部下竭盡所能地英勇奮戰,卻被格雷果·克裏岡率領重甲兵發起衝鋒,趕大河。陣亡的陣亡,淹死的淹死,剩下的要麽漬散,要麽作了俘虜。”


    格雷果·克裏岡真是我們的災星,凱特琳不想。如此一來,羅柏是否該回頭對付魔山?蘭尼斯特軍要是殺過來怎麽辦?“克裏岡過河了沒有?”


    “沒有,他別想過河。”波頓語音雖輕,卻充滿肯定,“我在渡口安排下六百兵。其中包括來自於溪地、山區和白刃河的矛兵,——百名霍伍德家的長弓手,許多自由手和雇傭士,並由史陶家和賽文家的隊伍壓陣。正副指揮分別是凱勒·佛雷頓爵土和羅納·史陶爵土。凱勒爵土乃已故賽文大人的左右手,想必您也有所耳聞,夫人,獅子遊泳的本領不比奔狼強,隻要位不退,格雷果爵士縱有三頭六臂也過不了河。”


    “當我軍踏上堤時,最大的隱患便是敵軍從南麵來襲,”羅柏說,“大人,你做得很好。”


    “陛下真是太寬厚了。我去年在綠叉河畔損失慘重,前次又聽任葛洛佛和陶哈冒暮穀城,釀成大敗,實在慚愧。”


    “暮穀城!”羅柏咒罵了一句,“我向你保證,將來會問羅貝特·葛洛佛貪功之罪!”


    “這的確是件蠢事,”波頓大人表示同意,“葛洛佛得知深林堡陷落後,完全喪失理智,悲傷和憂懼將他摧垮了。”


    暮穀城的失敗影響深遠,但凱特琳已無暇關注,她更擔心未來的戰爭。“你究竟為我兒帶回多少人馬?”她直截了當地詢問盧斯·波頓。


    他用那對奇特的淡眼珠打量了她一會兒,方才回話:“約莫五百兵,三千步兵,夫人。主要是我恐怖堡的人,以及卡霍城的部隊。鑒於卡史塔克家忠誠堪虞,我認為必須將他們放在邊,以防生變。很抱歉,我沒能帶回更多人馬。”


    “足夠了,”羅柏說,“我指派你負責後衛部隊,波頓大人。隻等我舅舅完婚,咱們就兵發頸澤。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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