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的出現是在福生計劃之外的。


    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福生通過神皇派的書庫,對地府各個派係以及裏麵一些重要人物及性格特征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相傳,這位曾是上古妖族中某位大人物的生女所化,常年居於自己的宮殿中,就連一向暴戾的鬼王大帥也對她客氣有加。


    所以,她這個第二從臣本質上並非是通過實力爭取而來的,福生推測,這位並不好爭殺,所以可能還遠遠比不過靠著不斷壓榨自己以尋求逆位攀登的第五臣葉藏。


    當然,雖說合理的推測是這樣,但,福生也不打算就此小覷了這位。畢竟,哪怕是再不善爭鬥的真人,那也是真人。同境之中,這座院子裏還藏著另一位綽號秘先生的。


    白淺踩著惺忪的步伐隨意遠去。福生直到這時,才循著禮儀略微抬高了自己的視線。


    他將目光從對方背後一點點挪開,進而觀察到四周其他人也是如此,有的直接鬆了口氣,相互間的眼神交流裏也都放鬆了不少。


    “大人,這是您的物件。”


    一位士兵將檢查過後的東西遞還給了福生扮演的尉官。


    接過那東西後,福生似有意還是無意的提了一嘴,他問“近日倒是少見白淺大人往來,是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嗎?”


    左右聞言也都搖了搖腦袋,先前還刀的那位隻提了句“白淺大人向來難以揣測,便是博古爍今的秘先生也有言,最難過是奈何橋,最難猜是白淺大人的心意。”


    似乎是擔心自己剛剛的聲音太大,這位還小心的伸頭朝之前白淺走的位置看了下,再確認那位已經早沒了影子後,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福生並不急著進去,一方麵是想和那位從臣錯開,而另一方麵也是想打探一下,自己想找的那位在不在裏麵。


    “我剛從後方回來,準備找先生述職。近日聽到不少消息,都說是人族要開展行動,我聽說對麵出了不少道門真人,咱們這邊就白淺大人和先生能守得住嗎?”


    福生說著自己道聽途說的一些消息,而能守在王府大門的,怎麽著也比其他地方的要知道的多些。


    聽到,這麽一位尉官來問自己,這守門的倒是也懂事,便撿了些細碎的說與他聽。


    “外人可能還真就這麽覺得,但秘先生說了,示敵以弱而乘之以強。咱們城中時刻有聯絡白虎尊上的煞盤,且暗中還有一位妖帥潛藏於暗處,那些凡人們縱使有不俗的手段,也絕難以攻入城內。到時候,等到他們疲軟之際,我們再請大帥臨凡,這一仗,地府必然會取得勝利。”


    見那士兵自信滿滿,福生也裝作一副不愧是鬼王統帥的都城的表情。隨後又有的沒的聊了兩句,福生這才看了看天,表示,差不多該進去了。


    卡著時間點進去的福生並不打算真的去參見那個什麽所謂的秘先生。


    對方是情報頭子,自己這一身借來的衣服估計一眼就得被他發現端倪。而在別人有察覺之前,他想盡快的把這個地方給搜查一遍。隻要找到了那個幽月,當即,福生有把握在一個毫無準備的同境對手麵前於一息之內將對方拿下。


    並非是福生自負,他這段時間內接連戰勝過來不少強敵,於道術道法劍道之路上又長進了不少,更是於多次生死關頭逐漸領悟了時間的奧妙。可以說,他這段時間的際遇,比得上一些淫浸多年,卻未有任何實質上進步的老真人們要領先太多。


    隻要不是陰帥親至,福生都有把握做到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一舉拿下。


    時間一點點流逝。


    隨著福生的足跡慢慢遍布大半個王府,他一直沒遇上可能是那位隱藏在暗中的幽月。


    這一度讓他有些焦躁。


    因為他隨時麵臨著被揭穿身份的危險,那位秘先生想必已經知曉了城中有尉官失蹤,而隻需要稍做盤問,很容易就能得知那人借著這個身份光明正大的來到王府裏。


    所以,他的暴露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在這期間,如果找不到那家夥,福生隻能選擇離開,等待後續機會。


    可惜的是那支有問必答的毛筆隻能對相同事件提三個問題,為了做確認,福生已經用完了三個,接下來,他隻能依靠自己。


    正當福生打算找一個幸運兒進行一番友好盤問時,突的感受到有人走了過來。


    從腳步聲和一些顯而易見的氣息中不難觀測出,來的隻有一位。而且,步伐輕飄,推測身高體重應該是一名女性,且從步伐速度上來看走的極為隨意顯然不會是普通女俾這種。


    福生略做思量,決定還是放棄躲避的念頭,他坦然的想好接下來的應對,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迎頭碰上了不知為何散步至此的白淺大人。


    “屬下見過大人。”


    福生熟練的彎腰行禮,他的目光盯著對方的腳尖,而後背緊繃。


    在掌握情緒能力方麵的鬼類來說,身體上的一些細小差別她們是很能感受到的。


    福生在此表演的即是一個正常的尉官,在見到比自己地位高不少的大人物時,所該有的那種緊張。


    當然,他肌肉緊繃還有一個原因,即是如果待會兒情況不對,福生會第一時間動手,以先發優勢,率先拿下這位。


    做白淺模樣的尹仲也沒想到竟然能這麽巧又碰上假扮尉官的福生,但礙於場麵不合時宜,他隻能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種虛無縹緲的音色輕飄飄的說上一句“你在這兒裏做什麽?”


    “回大人的話,小的在做述職前的準備,若是叨擾到了大人,還請贖罪!”


    白淺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緩步走到福生的身側,隻輕輕點了一下,道“掛好腰牌,還有,你的腰帶係的太緊,這樣會很不舒服。”


    福生有些錯愕,他確實沒料到資料裏冷漠高傲的白淺竟然會對他這樣的小角色說上這些個話。


    “難道這些個大人物都這麽怪異的嗎?”


    福生按照提醒,將身上的腰帶,以及掛著的腰牌重新調整好,他回過頭時,見那白淺走了兩步,忽的回過身來。


    福生下意識的覺得不好,動作卻是趕緊轉身,低過腦袋去,保持著恭敬姿態。


    “你叫什麽?”


    “回大人的話,小的名叫丁川。”


    聽到對方漸行漸遠的腳步,福生有些焦慮。


    名字自然是他現編的,不過,他也不清楚,這娘們怎麽突然對自己這麽感興趣來著,難道是被發現了什麽馬腳?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的福生,四下看去,在尋到一處後院時,他打算換掉這個身份,以更穩妥的方式進行接下來的搜查。


    而在另一邊,剛剛惡作劇了一番的尹仲心裏大喊爽的同時,也開始準備自己的撤退路線了。


    找到了要找的公文之後,他沒做任何停留的,選擇以另一處地點撤離。


    房間裏沒有他預料的秘先生所在,作為這個計劃最危險的一環,秘先生見過或者親手殺死那些冒充和暗中接近他以圖謀什麽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哪怕是對白淺有過很深的了解,在確認扮演無誤後的他,在麵對這樣一位諜王的時候,巨大的心理壓力也有可能讓他犯錯。而在這樣一個家夥麵前犯錯,後果可想而知。


    萬幸,這次計劃比預想的順利很多,既看到了公文,又沒正麵對上那家夥,可謂是幸運之至。


    隨著他離出口漸近,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那聲音儒雅,聽嗓音就知道說話的應當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儒士。而就是這麽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尹仲的身子卻一下有些滯塞。


    “原先我出去了,故不得知你來,若不是左右來尋我今日便與你錯過了。淺淺,你今天心情好些了嗎?”


    說這話的正是那外人眼中陰鬱至極的秘先生。


    頂著白淺樣貌的尹仲隻略做回頭,他狀似不經意的將視線從那權勢至極的男人身上掃過,看到他身後屋簷下到陰影裏還站著一位戴黑色兜帽的少年。尹仲並不認識他,故而隻打量了兩眼,遂又收回視線,看向那一臉關切的秘先生時,按照原主人會做出的厭惡表情,他冷聲道“與你無關。”


    白淺冷漠的說辭並沒有澆滅秘先生那顆炙熱的心,而與他相比,身後那陰影中的陌生少年則將目光盯向白淺臉上的那塊白布。他似乎有所察覺,繼而徑直走了過去。


    在察覺到那人的靠近,尹仲下意識的覺得不對,但秘先生在旁窮追不舍,身前是看守森嚴的門衛等人。如果這時候,他表露出任何不適,那麽很顯然,今天是沒辦法走出去了。


    “該死該死!怎麽到了最後關頭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尹仲在心底裏一遍遍的咒罵著,但他還要維持白淺臉上那不經意的冷漠,隨即,當那個男人走到一半突的轉過的腦袋。


    與之相對的是門外另一邊有一位侍者快步趕來,這是秘先生身邊的那位,一般沒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來打擾秘先生休息的。


    “先生,據巡察處匯報,於城東處發現一具被擊暈的尉官身體,經查證,此人於今日才從後方調休回來,準備複職。目前,那人借助這名尉官身份,已經混進王府。”


    侍者的話將一臉狂熱的秘先生給拽回到了現實。


    他略微調整了下嗓音,語氣沉穩道“我知道了,通知各處,正常值守,但不許人外出。讓親衛軍帶一隊人前來。”


    “是,先生。”


    安排好事情的秘先生,看了眼前方始終不願正眼瞧他的白淺,臉上訕訕笑道“這些下人們玩忽職守讓你見笑了。淺淺,你不是最愛看些人間戲碼嗎?這樣,馬上就有一場熱鬧的戲文要出來了,何不多待片刻,也好喝杯暖茶再走。”


    於心底裏拒絕了一萬遍的尹仲熟練的讓白淺的嘴巴張開,她隻輕輕說出一句“無趣。”轉身便要往外走去。


    而,一直站在二人身後的那位陰惻惻的少年,此時開口了。


    “白淺姑娘,我很好奇,你白布下的眼睛到底長什麽樣子,可否讓我一看?”


    他這番話,饒是把在場所有人都給驚到了。


    不等白淺回答,身為府內總負責人的秘先生便生氣道“幽月,你是否有些過於放肆了?哪怕大帥奉你為賓客,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無禮!”


    麵對一位從臣的直觀憤怒,那名為幽月的少年則顯得頗為波瀾不驚了。


    他隻做了個噓的手勢,隨即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輕聲道“我隻是好奇,並沒有冒犯的意思,若是白淺姑娘不肯,那便當我沒說。”


    真實身份差點暴露的尹仲哪敢管這家夥的挑釁,他隻顧著讓白淺做了個無視的態度,徑直往外走去。但過程裏,尹仲其實一直都在小幅度的顫抖,他感覺如果不是因為藥丸有強製安撫的作用,他可能剛剛在對方提出要求的那一刻就已經崩潰了。


    “逃,得趕緊逃!”


    這是他現在最強烈的想法,而在王府內。


    秘先生並沒有因為白淺的漠視而消氣,他對於幽月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既然選擇和地府合作,那麽就請擺出一副誠懇的態度。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秘先生說著威脅的話。


    而那頭,幽月則表情很是古怪,他並沒有直接點出問題所在,而是頗為八卦道“你在白淺姑娘麵前一直都是這樣嗎?”


    轟的一聲,來自秘先生的身後,一隻鐵青色的手掌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砸向幽月的腦袋。


    而後者則麵不改色的保持著之前的樣子,而那鐵青手掌似乎砸在了一團看不見的牆壁麵前,手掌上的紋路,筋絡看的人一清二楚。


    “好,我不問了。今天,就先這樣,咱們後會有期。”幽月笑著將束縛在那張手上的無形絲線一根根收回。


    而在他麵前,那一直以來都以沉重穩健著稱的秘先生則麵露惡意,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伴隨著血液收縮,那隻大手也一點點縮回到他身後,直至消失不見。


    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儒士用左手理了理頭發,他的手掌上有一個空心的洞,裏麵血肉依舊在跳動,但都默契的繞開了那個空心的地方。


    “玩笑也要適可而止。”秘先生說著,繼而,看見對方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遂調整好情緒,他回望向院子,嘴裏喃喃道“什麽人,敢來我的眼皮子底下添亂?哼,找死!”


    …


    重新換了套身份的福生,以仆人的樣貌悄悄躲在暗處。


    他把被他奪了身份的仆人按在了柴火堆裏,繼而拿出一張黃符給貼在頭頂,將手裏的毛筆抵在對方腦門上,寫道“此人見過幽月嗎?”


    很快,下方回複道“見過。”


    福生眼前一亮,果然,這種方式曬人確實有效。


    他把對方拎起來,同時揭開一點黃符,開門見山的問道“幽月在哪?”


    被莫名其妙整了一頓的仆役自然是懵的,他連哭帶嚷道“好…好漢,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下人,怎麽可能知道你口中的大人是誰…”


    福生也不囉嗦,直接黃符貼回去,繼而用威力小些的雷法對著這貨的腋下就開始發力。


    一陣黃煙過後,福生揭開一截黃符,又重複了一遍之前那個問題。


    已經被電到有些懷疑人生的仆役,也不打算嘴硬,他目光呆滯的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抖了出來,末了還不忘說一句“我真的…小的隻是個仆役,別的什麽也不知道了,求您…求您放過小的吧…”


    福生也不再為難,扒光他身上的衣物,換上之後,出門而去。


    路上,他有意的混跡在那些下人中間,聽著他們相互間聊的一些有的沒的,按照提示,走到後院那邊。


    這裏,就是仆從口中專為客人們整理的院子。


    幽月是個喜歡安靜和黑暗的特殊家夥,所以,這個園子裏多是樹木假山,一棟主臥門前,兩顆枇杷樹高大挺拔讓人看了就覺得,實在是過於雄偉。以至於,能在太陽最大的時候,都把後麵遮蔽的嚴嚴實實。


    看樣子,確實是為那個叫幽月的家夥量身定做的。


    福生沒急著進去,而是四下檢查起來,據他分析,幽月這個人性格陰鬱,且小心謹慎。他的住所不可能不設置什麽機關,一旦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貿然進去,可能會讓他心生警覺,到時候可就不利於逮住他。


    於是,福生繞著園子先轉了一圈,確認門口沒有什麽布置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內。


    從風格上看,這家夥明顯偏好前朝南詔時期的樣式,從紅木朱漆,到窗上雕花,應該不是普通平民,祖上可能是那邊的富貴人家。


    福生掃過屋簷的同時,也在好奇,明明屋子修建了蠻久的了,竟然一點蛛網沒有。


    這其實很奇怪的,固然在陰類匯聚之出,少有生靈出沒,但這裏,蛇蟲可都是冷血的家夥,絲毫不會受這些影響。


    要說仆人們勤快,那麽來往這麽多地方,該落灰的該有蛛網的也都有,為什麽偏偏這裏沒有?


    難不成,住這兒的家夥是個極度愛幹淨的?


    福生思考起周圍的信息,很顯然,這一點並不成立。如果是愛幹淨,那麽地上的落葉也該處理吧,要是獨獨就愛秋風落葉這麽一款,那池塘裏還有的死魚總不可能是因為喜好才存在的。


    綜上所述,這家夥可能擁有驅使毒蟲的本領,又或者是房屋周圍布置了驅蟲的這一手段。不論是哪種,福生也都肯定,這房屋起碼真的住著人的,也就是待在這兒,是能等到那家夥回來。


    現在,福生不確定自己的行蹤有沒有被發現,但被察覺到那是遲早的事情,眼下,隻考慮如何擒住對方倒是簡單,可也該考慮後續怎麽撤離的方案。


    如此想著,福生打量起四周適合藏身的地點。


    他將一部分的神念以細微波紋的方式散開,同時感應到附近生活著的那些細小生靈。


    輕吐了口氣,福生抽出一張黃紙,他將毛筆拿出,寫下一句“幽月回來的時間。”


    黃紙上,一個略微有些模糊的字跡出現,那上麵隻含糊道“近期內”


    福生有些頭疼,這東西,隻要沒有足夠多的信息,或者涉及到一些超高層次的事物就會跟你玩一些花的。


    不過,這些也尚在福生預料之內,他又借著問“最佳藏身地點及方法。”


    這次,毛筆沒有再含糊,而是大大方方的給出了方案。


    隻是,福生看的眉頭一皺,他思考著,要不再問一個新的答案出來?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這支筆。


    …


    孤身走出王府後,沿預先規劃好的路線,一直走到一座供奉有神龕的廟宇前。


    見身後沒人追來,做白淺模樣的尹仲略微鬆了口氣。


    他不再耽擱,徑直跨過門庭走了進去。


    進入到裏間,便聞到香燭揮發的氣味,空氣中回蕩有陣陣鍾罄之音,這能很好的安撫他現在有些躁動的內心。


    旁人見到白淺的樣貌,自覺的走了出去將安寧留給她。


    仍留在裏麵的,是一些做著閑散粗活的神殿內人員。當然,在見到這位第二從臣進來後,他們也都自覺的避開,要麽躲到後麵,要麽忙完手裏的事情趕緊跑回住處。畢竟,白淺大人向來是安靜慣了的一位,不喜歡有旁人在眼前晃蕩。


    諾大的殿堂,頃刻間便隻餘下白淺一人站在正中間。


    因為是道家廟宇,所以裏麵主殿內供奉的是三清雕塑。


    白淺站在一臉閑逸的太上雕塑麵前,他雙手輕扣,似一位虔信徒般無聲禱告。


    而就在這時,殿外忽有腳步聲傳來。每一次都正中在尹仲的心坎上。


    做完禱告的白淺回身望時,見是之前在府內曾有一麵之緣的少年,她表情依舊,不冷不熱的準備離開。


    而那少年則笑著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向來以冷麵無私洞察分毫的秘先生,他唯一的弱點就是會在白淺姑娘麵前像個凡夫俗子一樣爭風吃醋,沒想到,你們竟然能了解到這麽細致,又或者說,隻有真正的白淺才會知曉這一切?”


    被揭露身份的尹仲沒有先前那麽驚慌,他隻是略微點了下頭,繞開少年的手,從旁邊經過。


    而得不到答案的少年,則表情沉凝,他嗓音低啞,嘴巴裏發出了一陣不屬於人類的聲音。


    同時間,正要邁步走出去的白淺也突然像是被人給禁錮了般,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整座大殿,好像被無數根透明絲線所包裹著,位於一切的中心處,那隻把自己藏匿於陰影裏的家夥正緩緩轉身,他像隻蜘蛛,用空白的眼眸盯著獵物無力掙紮的背影。


    一邊走,一邊自語道“你是哪個勢力的?神皇派?天師府?”


    他的腳步一點點靠近,而尹仲隻感覺捆綁在他身上的絲線越來越緊,有的已經把他勒到開始喘不過來氣。


    伴隨著提問,他之前服用的丹藥也已經到達維持的極限。


    腦子裏當即又浮現出那種熟悉的撕裂,在這不合時宜的場合下,一想到自己恢複成原樣,尹仲就覺得,人生還真是特麽的驚喜。


    似乎是覺察到對方身上的異變,幽月靠近的身子略微遲疑了下繼而往後縮了縮。


    他的小心謹慎並沒有被尹仲注意到,或者說後者現在正處於一種瀕臨崩潰的地步。


    一方麵,藥物的失效,伴隨著的是劇烈痛苦,而一方麵,被敵人抓住,即將而來的殘酷刑法讓尹仲覺得,要是自己能在藥效殘留的過程裏就此死去倒也不失為一條美策。


    但現實殘酷的不給人以任何瞎想的餘地。


    痛苦結束,尹仲變回了原樣。


    那些本來很適合白淺身材的衣物如今別扭的套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這使得畫麵很是詭異。


    站在尹仲身後,目睹了這一切的幽月眼睛微微眯起,他輕笑一聲“原來是玄門的。”


    已經完全暴露在敵人視野下的尹仲,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他低垂著腦袋,嘴裏喃喃道“你殺了我吧!”


    幽月隻是麵帶好奇的微笑,他將四周的絲線從無形變得猶如實質,那些原本透明的絲線就像慢慢被墨水染上了顏色,一個個變得漆黑而又光滑。


    絲線纏繞著尹仲,很快將他包裹成了一個粽子。


    作為被賞賜了最後一點體麵的尹仲,滿腦子想的都是“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然而,幽月似乎還有問題要問,他蹲下身子,俯視著尹仲的同時,問道“你知道潛入王府的那個人嗎?”


    見尹仲閉著眼睛不說話,幽月似乎猜到了答案,他笑了笑繼續道“你認識他?”


    尹仲繼續裝死,而後幽月又問道“你的任務是什麽?”


    見尹仲還是不打算回答,幽月也隻好說“你現在回答我的問題還能死的舒服點,如果是地府來問,你知道後果的。”


    在內心狠狠掙紮了數十下,尹仲最終選擇睜開了眼,他深吸了口氣,老實道“我認識王府裏的那個人,他是我之前路上遇到的。”


    幽月笑了笑,將尹仲拽了起來,給了他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以便他能回憶起更多有用的細節。


    …


    在王府內部,有關奸細的消息尚未走漏出去,大家依舊是有來有往,隻不過,一些個打算出門辦事的卻被各種理由攔了下來,不光如此,那些打算出去的,也被下令關押,就算隻是借口出去放鬆一下的也是。


    秘先生對此其實很有處理經驗,他將所有外出者都拉到一個房間裏,並安排人監視。


    他相信,那個潛入者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兒裏,但,為保萬無一失,必要的關押還是得繼續道,接下來就是第二輪的排查了。


    坐在太師椅上,玩弄著手裏一隻玉獸的秘先生似尋求靈感般,出口問道“如果是你,你會在察覺到危險之後,選擇逃離還是繼續完成任務?”


    站在秘先生旁,等候指令的侍者想了想,他如是道“如果是由秘先生這樣的大人下達的命令,即便是冒著生命危險屬下也要繼續完成。”


    聽到這話,秘先生隻微微點了下腦袋,他臉頰上的笑意一半是聽到下屬表忠心,一半也是因為這場遊戲的有趣。


    他將手裏的玉獸放下,繼而將桌上竹筒裏的一塊令牌抽出,隨即丟到前麵的地上,他吩咐道“讓親衛軍進來,跟著排查起每一個園子裏的所有人,有隨意走動者,可就地格殺。”


    侍者接過地上的令牌,貓著腰退出房間。


    坐在椅子上的秘先生,依舊皺著眉思索起可能存在的漏洞,他似乎想到了剛剛幽月那不合時宜的舉動,一時間,他產生了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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