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間所有的燈。


    三百多平的大平層別墅,客廳裏堆滿小孩子的各種玩具車和嬰兒用品。


    房間還是楚月和鄧旭曾經離開時的樣子。


    茶幾上立著兩個寶寶沒有喝完奶的奶瓶,裏麵的奶粉已經發黴變質,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


    猶如他們這個家,表麵溫馨美好,實則腐爛發臭。


    楚月自從進門,一直在門口,不肯走近一步。


    楚黎川想推著她的輪椅進去,楚月卻攀著門把手,說什麽不肯進去。


    “你不是要回來了?我現在帶你回來了,你怎麽不敢進來了?”


    楚月不說話,死死咬著嘴唇,眼底噙滿晶瑩的水霧,看著癡癡呆呆的,沒有什麽表情,卻能察覺到她努力啞忍的輕顫。


    楚黎川不知道楚月到底還記得多少。


    但她想趁著深夜回家,足見她還記得鄧旭。


    楚月不敢承認還記得,多半是不想想起被鄧旭傷害的痛苦。


    可若不讓楚月認識清楚,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在騙她,徹底死了這份心,餘生備受煎熬的人隻會是她自己。


    楚黎川和楚月又僵持了一會,楚月終於繃不住了,嗚咽地哭出聲。


    她哭的聲音很細很小,哭著哭著忽地笑起來,仰著頭,滿臉淚痕地對楚黎川發笑。


    “小川川,小川川。”


    她又恢複了呆傻的樣子。


    楚黎川心下無奈,輕歎一聲,所有的鬱悶憤怒瞬間消散無蹤,目光也變得柔和下來。


    “小姑姑,我帶你回家。”


    楚黎川沒有再堅持下去,推著輪椅帶著楚月離開。


    楚月一聽回家,高興得像個孩子,拍著手,哼著小時候最喜歡的“小星星”,和楚黎川一起上了車。


    楚黎川翌日去了一趟醫院,詢問嚴醫生,楚月的情況,是否已經恢複記憶。


    嚴醫生看著楚月的檢查單,研究了半天,隻說了一句,或許恢複,也或許是短暫性的一瞬間恢複。


    楚月大腦受傷嚴重,負責記憶的海馬體被淤血壓迫,容易引起記憶障礙。


    再一個是自我保護機製,創傷後應激,會讓人忘記痛苦的記憶,造成選擇性失憶。


    嚴醫生也說不好,楚月的記憶到底恢複沒有,抑或者恢複了多少。


    楚黎川和嚴醫生聊了一陣楚月,又聊起吉祥三寶。


    一提到三個小孫子,嚴醫生頓時眉開眼笑,唇角比ak還難壓。


    三個小家夥在嚴家適應能力非常好,每天都很歡樂,也不哭不鬧。


    嚴醫生聊起三個小家夥的趣事,簡直說不完,連小家夥吃輔食,隻吃喜歡吃的,吐掉不喜歡吃的,他都覺得有趣,羅哩羅嗦說了一大堆,把楚黎川都說得不耐煩了,他依舊說不夠。


    楚黎川見三個小家夥在嚴家生活的很好,心裏踏實不少。


    走出嚴醫生的辦公室,迎麵看見走來的嚴文豪,一襲白大褂,懷裏抱著一堆文件袋。


    他來找父親研究一名患者的手術方案。


    迎麵看見楚黎川,正要打招呼。


    楚黎川卻腳步不停,仿若沒有看見嚴文豪,徑直走向電梯。


    嚴文豪錯愕一秒,隨即明了,那件事過後,他們不該再有任何過密的交集。


    嚴文豪收回視線,也仿若沒有看見楚黎川,進入嚴醫生的辦公室。


    楚黎川最近經常回楚家老宅陪楚月。


    楚蔓可在醫院陪著半蘇醒狀態的安俊,楚連江跑出去釣魚凍感冒了,怕傳染給楚月,去別院小住了。


    恩寧最近和曹繪蓮回雲城了。


    池安想把雲城的房子賣掉,買房子的錢當初還是楚黎川墊付的,他已經還清了那筆錢。


    現在一家人都在帝都定居,不會再回雲城,房子留著還要定期回去料理。


    房子是池風的名字,等恩寧找到買主,更改戶主,池風也要回去一趟。


    池安在帝都給池風又買了一套房子,麵積很大,臨靠海邊,風景絕佳。


    上千萬的豪宅,幾乎花光池安這兩年賺的片酬。


    他心甘情願為弟弟付出。


    沒有曹繪蓮,沒有他們兄妹今日,當初老房子被何月占了,池風將來結婚連婚房都沒有。


    邵老爺子早說過,將來池風和邵芙蓉結婚,不用準備婚房,也不需要彩禮。


    邵家老宅將來給他們。


    可池風是男孩子,不管將來他們婚後住在哪兒,男方這邊必須有一棟房子撐臉麵,不然和入贅有何區別?


    邵芙蓉強勢嬌縱又跋扈,池安怕弟弟將來受委屈,有一棟房子傍身,將來也有底氣。


    恩寧一回雲城就是半個多月。


    楚黎川幾次打電話催她,她隻說房子的事還沒處理完,盡可能推遲歸期。


    她的肚子已經漸漸大了。


    曹繪蓮已經看出端倪。


    恩寧還不想告訴楚黎川懷孕的事,想等肚子再大些,孩子不能隨意打掉再告訴他。


    這一胎,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她都要留下。


    曹繪蓮拗不過恩寧,隻好幫著恩寧一起隱瞞,留在雲城照顧恩寧。


    邵老爺子早習慣曹繪蓮做的飯菜,在身邊伺候,沒有曹繪蓮的日子,一天好幾個電話。


    不是曹繪蓮做的飯菜,老爺子現在吃不慣,半個多月瘦了好幾斤。


    曹繪蓮躲在廚房打電話,“千金難買老來瘦!瘦點好。”


    老爺子在電話裏哼了聲,“你嫌棄我老?”


    “哪有!誰嫌棄你了!瘦點健康,血糖血脂都能降一降!好了,不和你說了,恩寧過來了。”


    曹繪蓮急忙掛了電話,臉頰不自覺的發熱,怕被恩寧發現,趕緊背對著恩寧,假裝在洗菜。


    恩寧早看出來曹繪蓮和邵老爺子之間微妙的關係,假裝什麽都沒看見,拿了一個火龍果從中間切開,回房間吃水果去了。


    母親和邵老爺子之間若有點什麽,還真挺難辦。


    將來她稱呼邵老爺子是外公?還是繼父?


    邵芙蓉稱呼老爺子爺爺,還是公公?


    嘖嘖!


    恩寧忍不住失笑。


    隻要母親喜歡,她都無條件支持。


    母親苦了一輩子,應該擁有自己的幸福。


    楚黎川遲遲等不到恩寧回來,去老宅陪楚月成了他唯一排解無聊的消遣。


    他會帶著三小隻一起過去,看著楚月像個孩子一樣和三小隻打成一片,心裏暖烘烘的。


    這時,盛萊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在外頭忙了一個多月,一回來發現田悅已經嫁為人婦,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他聯係不上田悅,電話已經被林放拉黑,隻能給楚黎川打電話,詢問是什麽情況?


    楚黎川還以為,盛萊又來勸他讓楚月見鄧旭,不等盛萊開口,怒聲打斷道。


    “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會讓小姑姑去見那個人!”


    楚黎川說完,一把掛了電話。


    正和三小隻玩推火車玩具的楚月,臉上孩童般天真的笑容逐漸消散,抬眸看向不遠處的楚黎川,緩緩張了張嘴。


    “我想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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