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淩楓剛要出口反駁,桑疆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途徑他時,甚至還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便行至裴煜附耳低語了幾句。


    顧淩楓擰眉看向桑疆,心想:此人怎如此粗鄙?看到他不問好也便罷了,竟還敢瞪他!實在是過分!


    聽完桑疆的話,裴煜低垂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殺意,但轉瞬即逝,因著他低頭,在場所有人都沒看見,也都沒察覺。


    “這位……”顧淩楓上下打量了桑疆一眼,見他穿著一身布衣,完全比不上一旁裴煜的穿著,便目露鄙夷,嗤了聲,移開視線。


    “這雲芷離開我,真真是越活越不行了,這雲家也是,當年雲芷父親在時,好歹也是個講規矩的人家,且算尚可,如今雲芷掌家,府內亂糟糟不說,連馬夫走卒也能登堂入室了。”


    桑疆不傻,哪裏聽不出顧淩楓是在內涵他?因著青梅的話,他對顧淩楓原本就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如今見他這般,更想把他大卸八塊!


    然而,他剛要拔刀,就被裴煜摁住了。


    他壓著火氣看向裴煜,見對方衝他搖頭,這才鬆了手。


    “我瞧顧大人儀表堂堂,談吐有禮,想來,是極有才學的,雲大夫和你,的確是不大相配的。”


    顧淩楓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裴煜繼續道:“不知顧大人在何處高就?”


    裴煜一雙眼睛清澈純真,怎麽看都是個純潔小白兔的模樣,顧淩楓自然沒有防範,再加上桑疆在一旁怒瞪著他,是以,仰著鼻孔,甚是得意道:“我乃殿試一甲探花,進士及第,眼下是翰林院編修。”


    “原來是在翰林院啊……”


    裴煜彎著眉眼輕輕笑了。


    大安王朝這片土地上,雖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說法,卻也並非絕對。


    再者,內閣主要大臣就那麽幾位,想上去,哪兒那麽容易,還天子近臣?


    嗬!笑話!


    “嗯,對。”顧淩楓一臉得意,“當然了,你也不必太過羨慕,若你身子好些,用功讀書,說不定也能中個進士,雖不一定進得了翰林院,但好在也能封個小官做做。”


    桑疆簡直要氣笑了。


    “豎子張狂!這話都敢說,你知不知道他……”


    “顧大人說的對。”裴煜再度摁住了桑疆的手,截斷了他要說的話。


    桑疆不解,疑惑的看著裴煜,卻見裴煜衝他使眼色。他雖不解,卻也沒再堅持,隻看著裴煜笑著恭維顧淩楓,給他慣迷魂湯。


    顧淩楓今日來,本就是奔著炫耀自我,外加羞辱雲芷而來,見雲芷遲遲未歸,又怕回去晚了被唐嬌嬌誤會,是以,被裴煜恭維地開心了以後,便神清氣爽地從雲家出去了。


    桑疆不解,在他走後,激動地道:“世子,他這般汙蔑阿芷,為何要放過他?”


    裴煜說了太多話,眼下口渴的厲害,便端著盞熱茶一邊吹氣,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


    桑疆見他不說話,越發生氣。


    “世子,咱們不是說好的嗎?要給他個教訓,可您為何這般?他羞辱阿芷,您不吭聲,她汙蔑阿芷,您也不辯駁,甚至,您還捧著他!您這是為什麽啊?”


    “他不認得我。”裴煜淡淡吐聲。


    “什麽?”桑疆一臉懵。


    裴煜戳了口茶,側眸看他,“你沒發現,他不認得我嗎?”


    聞言,桑疆更懵了,“世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見狀,裴煜笑了,“你不覺得,他不認得我,這是個好事嗎?我雖剛回京,也不大出門,但京都的世家和權貴,幾乎沒有不知道我的,但他不知道。”


    桑疆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世子,您的意思是……”


    裴煜垂眸看著茶盞中緩緩飄出的熱氣,低頭吹了口氣,將熱氣吹散。


    “他和雲芷,怎麽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雲芷是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可即便是清楚,即便是有青梅竹馬的情誼,他也還是張口閉口的汙蔑雲芷,瞧不起雲芷,甚至在誤會你我同雲芷的關係後,各種詆毀雲芷,生怕咱們不討厭她。”


    “這樣的人,你當年跟他吵,跟他辯駁,跟他理論,都沒什麽用。”


    “那怎麽辦?”桑疆一臉頹喪,想到雲芷在顧家受過的委屈,眼眶都紅了。


    “難道就這麽放過他嗎?世子,我不甘心,他們家可是要殺了阿芷的!眼下,他又回了京都,還任職翰林院,若他到處抹黑阿芷,可讓阿芷怎麽活啊?”


    “我沒說放過他。”


    桑疆越想越替雲芷委屈,“這個顧淩楓,真真是白眼狼!雲家養他數年,他竟然恩將仇報,想害死阿芷!他真該死!混賬王八蛋,我要殺了他!”


    他說著,“蹭”地站起身來,提著刀便大步往外走。


    “站住!”裴煜抬眸喊住他,聲音前所未有的清冷。


    “世子……”桑疆轉過身來,一臉的不甘和憤恨。


    “桑疆,你現在殺了他,有什麽用?雲芷的確是在顧家待了三年,眼下,此事不止你知我知,整個兒盧明洲,連帶著京都的唐家,甚至宮裏,都知道,你覺得,你殺了他,有用嗎?能解決問題嗎?”


    “那要我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看著他汙蔑阿芷,欺負阿芷?!”桑疆氣紅了眼,他原以為努力多年,至少能護得雲芷一二,到最後發現,別說一二,他連半點兒都護不住。


    裴煜吐了口濁氣,“紙終究包不住火,此事,殺他也無用,殺了他,反倒是做實了雲芷的罪名,倒不如留著他,看他折騰。”


    “難道我們什麽都不做嗎?”


    “也不是。”眼看著茶盞中熱氣散去,裴煜連喝了幾口,這才道:“謠言止於智者。”


    “什麽意思?”桑疆不解地詢問。


    裴煜低頭將一盞茶喝完,鼻尖和額頭伈出了熱汗,他看著桑疆道:“這世上,智者並不多,但謠言卻多得很,那顧淩楓既看不慣雲芷,自會找機會散播謠言,好將雲芷踩在腳下。”


    “那我們怎麽辦?”桑疆急切的詢問。


    裴煜道:“水裏隻有一條魚的時候,自是顯眼,若想保護這條魚,就得多放些魚進去,再想辦法把水攪渾,如此,在想找到最初那條魚,就不大容易了。”


    “再者……”他看向桑疆,眉眼彎出幾分笑意,“大魚多的時候,誰還在意最初的那條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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