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開放的樓梯仍舊昏暗,當時汜的一隻腳剛剛踏上台階,另一隻腳正要步入時,虛空之中,兀自伸出的一雙血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那雙手柔軟得像是沒有骨頭,但是扭曲的五指,像最堅不可摧的繩子,死死地將他的腳腕困住。


    這層樓梯仿佛是個天然的阻隔,使得血手隻能抓住樓梯之下的事物,至於樓梯之上的,卻無法再有半分逾越。


    “眠”瞅準了這點,直接揮劍,斬向那雙血手。


    預料之中的斷裂不曾出現,劍像是砍在了堅硬的石頭之上,不曾帶來半分傷害。


    他猛然間想起——這是一把...隻對冷血者有用的劍。


    難道說,這雙血手的主人...並非冷血者嗎?


    “冷血......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標準,才能那麽明確地判定,一個存在是否冷血呢?”


    眼看時汜要被血手攥著腳踝從樓梯上拖拉下去,“眠”一把拽住,開口詢問。


    他在問時汜,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時汜也不知道,如果時汜想不明白答案,那麽,他——


    “什麽意思?這把劍隻對冷血者有用?”


    時汜強忍著腳踝被大力拉扯的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略一停頓,飛速問道。


    “眠”迅速點了頭。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白發少年卻是想也沒想,就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觸覺。”


    “是觸覺,它之前是冰冷的,但我一開始追求速度,放了血給它,所以,它現在不再是冷血者。”


    “所以,那把劍再也無法傷害它。”


    時汜說道。


    說話間,他又被牽扯著,往下墜了墜。


    但下一刻,他就奪過紅衣少年手中的劍,一咬牙,砍向自己被束縛住的腳踝。


    剛才還毫無殺傷力的劍,此刻間卻有如神兵,“眠”隻見白光一閃,伴著什麽東西的下墜聲,他下意識向劍光所在的方向看去,極短的時間內,那裏已經是一灘血。


    失去了腳的殘肢無助的躺在血泊之中,幾乎將時汜的下半身全部染紅。


    “哦?這是一把對我頗有殺傷力的武器。”


    拭去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白發少年回頭看了眼“眠”,話語之中,有些意味深長。


    “眠”扯下衣物想要去包紮,伸出的9手卻被時汜染血的指尖抵住,白發少年蒼白著臉,搖了搖頭。


    “我死不了。”


    他說,說得很平靜。


    “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


    “不然,以這裏的凶險程度,你一定是直接‘死’在了外麵。”


    “我不想承認我之前的做法缺乏考量,但如果事實確實如此,我倒也不會嘴硬。”


    時汜說著,將手中劍,丟給了“眠”。


    “想必是某個存在給了你額外的機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那個叫風念念的小女孩吧?”


    “至於她為什麽給你機會...當然是因為...她希望我死,最好,死在你手裏。”


    “但她到底清不清楚,我是玩家,而玩家,是永遠不會死亡的。”


    這結論得出的莫名其妙,又意外準確,“眠”聽到這話的瞬間,覺得指尖在泛涼。


    “......對——”


    他下意識想去道歉,隻是尚未完全說出口的話,被時汜直接打斷。


    “不必為此感到抱歉,眠。”


    白發少年看向他,漆黑的雙眸之中,似乎不曾蘊含半分情感色彩。


    但偏偏,他說出口的話,又格外真誠、真實。


    “我知道你無意於傷害我,你隻是想知道一個答案,我想,在我還尚未完全明白之際,我已經通過行動,向你證實了......我可能會帶給你的答案。”


    “我確實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當時,在你身陷困境的時刻,在我看到那個告示之際,對於危險的敏銳嗅覺讓我脫身於外。”


    “也許,我該嚐試幫助一下你,但...我的確沒有,你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些什麽嗎?”


    紅衣少年愣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他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澀。


    “別說了...其實,我並不想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他有些無奈地選擇逃避這個問題,他想過時汜會為他的選擇修飾,會為他的選擇潤色,會為他的選擇找借口。


    但——這些通通沒有。


    也許是時汜知道,無論他說出什麽樣的話,自己都...永遠會對他抱有善意。


    這種有恃無恐讓“眠”感到無奈,感到無力,但意外地...他並不討厭。


    因為時汜的認知很精準,或者說,對他看得相當透徹。


    “我在想...該怎麽快點離開這個荒謬又無聊的地方,等進來所謂的高塔之後,我發現,每層駐守的存在都有著或多或少的殘缺。”


    “而通過交流,它們...似乎對我並沒有太多惡意,隻要給予它們想要的,它們便會信守承諾。”


    “而它們,似乎都一直在強烈地...恨著同一個存在。”


    時汜迅速道來,在“眠”的注視下,他緩緩吐露出那個名字。


    “風忘語。”


    “它們...更像是怨念的聚合體,但很不湊巧,它們都有著某些殘缺,從那些隻言片語中,我想,也許,這棟樓中的存在,是某些被風忘語傷害者的怨念組成物。”


    “信宗...一個宗之所以被稱為宗,不可能隻會有風念念和風忘語兩個存在,也許——”


    時汜話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眠”麵色凝重起來,因為這段話中的指向性很明確,他很自然地接下了話茬。


    “對風忘語的怨念、隻有兩個人的信宗、還有這個詭異的地方、奇形怪狀且殘缺的怨念組成物...也許,曾經的信宗也並非如現在般蕭條,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風忘語殺掉了信宗其餘的存在?”


    “這個猜測有合理之處,因為...在原主的印象中,對風忘語的印象很是模糊,但這些模糊的印象中,並沒有太多好的方麵。”


    “甚至——”


    “眠”微微垂頭,竭力回想,“甚至,在原主的記憶中,都不曾存在過風念念這個人。”


    “眠”說話間,忍不住再度去看向時汜的那條被自腳踝砍掉的腿,但他很快就呆住了。


    因為除了身下半幹涸的血跡昭示著那條腿曾經遭受過傷害外,時汜的腿...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複原了。


    完好無損。


    正在“眠”壓訝異間,白發少年站起身來。


    一抬手,摟住紅衣少年的脖子,白發少年笑得肆意,“小家夥,‘我’時汜可不是個好東西,到了該舍棄你的時候,可是會像丟垃圾一樣丟棄你的。”


    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眠”直覺突然之間有什麽,不太對勁了。


    他再度盯著湊近了的白發少年仔細看了看,湊過來的那張臉似乎和時汜沒什麽兩樣,這就是是時汜,隻是...為什麽隻是一句話,就讓他感到...違和。


    “時汜?”


    “眠”張了張嘴,問道,有點不確定。


    “嗯?叫我父親也可以,你不是早就想這麽叫了嗎?而且,以我的年紀,當你的父親,綽綽有餘,合情合理。”


    麵前放大了的精致麵容之上,那一雙黑色的眸子眨了眨,再不是極致的深沉的黑,反而洋溢著一種不可言喻的惡劣與揶揄。


    “我還從來沒被別人叫過父親...這樣吧,如我你現在叫我一聲父親,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麽樣?”


    “機會隻有一次,失不再得喔。”


    鬆開摟住“眠”的手,白發少年後退兩步,借著樓梯道間昏暗的燈光,他這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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