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時汜,你到底是誰?”


    沉默了幾息過後,“眠”看向白發少年,目光灼灼,他這個結論下得有些不太確定,但手中之劍,已經是蠢蠢欲動。


    “哦?原來幾句話就會暴露麽...如你所見,我確實不是時汜。”


    對麵的“時汜”極短地愣了一下,繼而雙手環胸,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他深深看了眼“眠”,接著扭頭看向上方早已出現的告示。


    【“我”沒有將眼睛給它,它曾經將自己的眼睛給了需要的存在,但當它需要眼睛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所以它永遠消失了。】


    一秒鍾掃完告示牌上的字眼,白發少年視線回轉,看向“眠”。


    “我是——惡魔。”


    他倒也不遮掩,或者說,當他接管了這具殘缺的身軀後,他也沒打算遮掩。


    “...惡魔?”


    “眠”皺眉,“時汜呢?”


    “他太虛弱了,以他剛才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支撐接下來的兩層,所以我隻好吃吃虧,邦邦他咯。”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接下來的這段路,我陪你走。”


    “而且,放我出來,也是時汜的選擇,他確實很懂人盡其用。”


    白發少年說著,就抬腳朝著樓上走去。


    “眠”攥著劍的手緊了又鬆,最終還是跟著走了上去。


    惡魔、女祭司甚至是...世界,這些莫名其妙又有某些神似的代號,總會與時汜或多或少牽扯,即便,現在的時汜已經不是節製。


    四層仍舊是被緋色纏繞的一層,隻不過,相比於其餘三層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氣,這層的血腥味,反而淡得幾不可聞。


    偌大的第四層,很是空曠,隻有正中央,站著一個...無頭人。


    無頭人站得筆直,不斷有鮮血自它的脖頸噴湧而出,繼而彌散於空氣之中,活像是一座...人形噴泉。


    頂著時汜殼子的惡魔見狀挑了挑眉,麵上相當淡定。


    他走上前卻,才發現無頭人是不得不站得筆直,因為它的下肢,自膝蓋起,被兩顆巨大的釘子,直接釘在了地麵上。


    沒有血液的流出,但湊得近了,“眠”卻能感受到來自無頭人身上,深深的絕望與悲哀。


    沒有言語的無頭人,“眠”卻從未在一個類人生物的身上,感受到這樣強烈又明顯的情感。


    “看來它缺少一個頭。”


    白發少年繞有興趣地端詳片刻,得出了這麽一個肉眼可見的結論。


    “按照前幾層的規則,隻要給它安上個頭,我們就能進入第五層。”


    “眠,你奉獻一下?”


    他看向紅衣少年,惡劣且直白地提議道。


    “你不是時汜。”


    “眠”冷冷回應。


    “嗯?”


    白發少年疑惑地看向“眠”。


    “所以,我不會為你奉獻。”


    “眠”直接接下了這麽一句。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下一刻,“眠”便抽出劍來,猛然之間,砍向無頭人。


    無頭人紋絲未動,劍似乎未曾對其造成任何傷害。


    “顯然,它並非冷血之人。”


    “而且,人家的熱血一直在冒著,你沒看見嗎?”


    白發少年笑眯眯問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周圍的溫度在上升,這一層的血霧,好像在以極快的速度濃度攀升,在過片刻,我毫不懷疑,這鬼東西噴出的血液,能使空凝住空氣,到時候,我們可就是任其宰割了。”


    “我怎麽知道?”


    “眠”一擊不成,下意識反問。


    如果時汜在這裏,也許情況不會這麽被動。


    “誰為你了?”


    白發少年掃了眼“眠”,“我在問你親愛的父親。”


    這下“眠”沉默了,隻是將劍收回。


    說話間,四周的血霧愈發濃鬱,呼吸之間,已然有些費勁。


    惡魔湊到了“眠”的身邊,不由分說,要去拿“眠”手機的劍。


    “時汜需要它。”


    一句話,讓紅衣少年下意識鬆了手。


    拿到劍的白發少年則是眼睛也不眨地砍下左臂,噴湧而出的鮮血登時濺了“眠”一身。


    “眠”瞳孔微縮,“這是時汜的軀體吧?”


    他問道,嗓音有些發顫,麵露不忍。


    “是啊。”


    惡魔答道。


    他將砍下的手臂,沿著無頭人血液噴湧而上的地方,插了進去。


    慢慢凝固的空氣登時一滯,繼而恢複鬆散。


    看來這確實是個有效的方法。


    在四層的一個角落,牆皮層層剝落,一道階梯,迅速顯現。


    惡魔看了過去,但隻看了一眼,來自時汜的提示,就讓他扯上“眠”的胳膊。


    “快跑!”


    就在他們踏上階梯的下一刻,無頭人像個容量過載的炸彈般,轟然爆炸,整個四層,頃刻間陷入無邊的黑色。


    有什麽東西蔓延到了腳底,“眠”低頭看去,是血。


    隻是四層和樓梯間似乎有著什麽阻隔,將這些趨近於黑色的血子,盡數抵擋開來。


    一個相比於前幾個告示牌,更大的告示牌,自兩人身後,緩緩浮現。


    【它沒有頭顱,曾經,它也有一顆漂亮的女性頭顱,隻不過它將其送給了需要它的人,至此,它體內的一腔熱血便失去了閘口,再也無法自體循環。】


    【它懷念曾經的同伴,想念曾擁有的快樂,但現如今,它隻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它憎恨帶來這一切的存在,那個男人,那個罪魁禍首。】


    【而現今,它已然得到解脫,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算了,時間並不會倒流。】


    白發少年掃了一眼,直接朝著樓頂走去。


    “眠”仔細看了兩遍,麵上若有所思。


    但很快,也略過告示牌,走向樓頂。


    五層仍舊如之前四層一般大小,隻不過不同的是,這裏沒有仿佛驅之盡的血色,而是罕見的正常的狀態。


    但仍舊空曠。


    是...被花海填充的空曠。


    身穿白裙的少女頭戴由白色風信子編製而成的花環,站在五顏六色的,由風信子構成的花海之中,背對二人,張開懷抱。


    “風念念。”


    “眠”眯眯眼,道出少女的名字。


    少女的動作一滯,繼而緩緩轉身。


    確實是風念念的樣子,隻不過...“眠”很難錯過少女脖頸處被針線縫補的明顯痕跡。


    少女笑了笑,伸出手來,揮揮手。


    “眠”一眼就看到了,那同樣被針線縫補的食指。


    “我漂亮嗎?”


    少女問道,笑意盈盈。


    “可惜美麗無法長久,肉身終會腐朽,哥哥為我縫縫補補,終究也是填了這個空洞,另一個空洞終將會在不久後顯現。”


    “他太累了,我不想他那麽累,但我又不舍得他,所以這樣的惡性循環,終究會一直繼續下去。”


    “如果我有了阿巧姐姐的不朽身軀,就可以永永遠遠地陪伴哥哥了。”


    少女娓娓道來,嗓音甜美,像是在講述一個很夢幻的童話故事。


    但細聽之下,那些詞語的背後,卻包裹著屍山血海。


    空洞?腐爛的身軀部分;美麗?肆意奪取別人的器官造就;縫縫補補?將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


    而現在,她想一勞永逸,獲取一個不會腐朽的身軀。


    阿巧。


    藥宗的最傑出成果,縱使意識不在,卻擁有不朽身軀,即便受傷,強大的自愈力,也會將其填補。


    “所以,殺掉他,好不好?”


    少女伸手指向白發少年,看著“眠”,麵露祈求。


    “隻要殺掉他,我和哥哥,甚至是藥宗,都將會是你您忠實的仆從,我們的能力,可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玩家...強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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