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沉默中不斷逝去。


    良久,當秘書正要重複請示時,背朝他的男人摁下把手推開門,清冷聲線丟下兩字:


    “照常。”


    ----


    經過幾天時間相處,餘幼笙已經和班上學生親近不少。


    隻是親密歸親密,棘手事仍舊隻多不少。


    上午班裏一位男同學和另一位女生發生衝突,教室頃刻間變得吵吵嚷嚷。


    餘幼笙知道後,將兩個學生叫道辦公室詢問緣由。


    誰知道兩人是因為女生想趁課件休息眯一會兒,男生在和人打鬧碰到了女生的桌子,女生讓道歉男生說她矯情,這才發生了衝突。


    餘幼笙歎了口氣,看著一米八幾的男同學開口說道:


    “作為同伴同學要相互包容,竟然是你不小心撞了同學的桌子就要道歉。”


    齊楠見她熟練地協調兩人之間的矛盾,在一旁開口:“老師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如果還是這樣的話就要叫你的家長來學校談一談了。”


    “他媽媽每天都是坐公交來,”餘幼笙語調平靜,“一點小事不用讓家長跑來跑去的。”


    男生一聽神情變得有些複雜,這才對著餘幼笙說:“老師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以後不會了。”


    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就這麽解決了。


    手忙腳亂中,一下午時間眨眼便過去,等回神,齊楠已經在督促學生放學。


    窗外淅瀝下著毛毛細雨,烏雲壓成,餘幼笙叮囑學生打好雨傘,和其他班級老師一同站在教室門口。


    一時間,樓道裏來往的學生、教師一下子多了起來。


    看見季澤坐在座位上遲遲不動,接送他的阿姨應該還沒來,餘幼笙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季宴禮會來嗎。


    帶著怕被人發現的擔憂、和幾分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餘幼笙隔著熙攘人群,終於在雨霧漫漫中,遠遠看見一道修長身影,並未撐傘。


    大概不願出現引起騷動,季宴禮隻是孤身一人站在斜風細雨中,高瘦挺拔,風衣及膝,周身是不染塵世的清寂與決絕。


    直到兩人在空中四目相對,男人朝她微微一笑。


    最後季澤還是被阿姨接走。


    女人似乎不知道季宴禮到場,甚至沒有朝男人所在方向看過一眼。


    送走學生後,餘幼笙匆匆折返回教學樓,想到高燒初愈的人還在冒雨等她,不由加快腳步。


    再出來時,校門外已經空無一人,隻有不遠外的季宴禮屹立原地,耐心等她過來。


    雨勢漸大,餘幼笙踩著小水窪快步過去,見男人肩頭淋著濕意,皺眉道:


    “為什麽不去旁邊的報亭躲雨呢?”


    季宴禮從她手中接過雨傘,交遞時兩人指尖相碰,餘幼笙隻感覺到一片冰涼。


    “雨很小,”男人撐著傘舉過頭頂,傘麵傾斜向著她,笑意溫和,“報亭路太遠,怕你找不到我。”


    找不到可以打電話。


    初春下寒,病沒好就淋雨,高燒複返該怎麽辦。


    許是有糖尿病的她太知道健康的重要性,或是因為兩人關係不同往日,餘幼笙能清楚感受到,她對季宴禮絲毫不愛惜身體這件事,隱隱生出幾分不滿。


    兩人並肩朝著對街的阿斯頓馬丁走去,餘幼笙垂眸興致缺缺,隻是身體誠實地默默拉開距離。


    季宴禮看出她的低落與抗拒,骨節分明的手握緊傘柄,語調仍是溫和:“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沒有。”


    餘幼笙想她沒資格對季宴禮指手畫腳,隻是餘光裏男人半濕的右肩越發刺眼,抿唇:“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這是家裏鑰匙,昨天忘記給你。”


    季宴禮從口袋裏拿出家鑰匙,卻見餘幼笙緊鎖著眉、似乎並不情願接過,鏡片後的黑眸黯下幾分:


    “所以,你是討厭和我一起生活......”


    “季先生。”


    沒聽清男人說話,餘幼笙咬痛嘴裏軟肉,還是忍不住打斷:


    “我知道我不該多管閑事,但我覺得,您應該更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抬頭看人,這才注意到頭頂始終朝向她的雨傘,猛然明白男人右肩濕透的原因。


    心髒仿佛浸泡在雨中發脹,餘幼笙從包裏拿出潔淨手帕,不知哪來的衝動,踮腳就要替季宴禮擦去身上雨水。


    “您可能身體很好並不在意,但健康真的很重要,請不要再淋雨了......”


    話音未落,餘幼笙感到堅實有力的手臂環住她腰身,溫柔卻也強勢地擁她入懷;一時間,鼻尖滿是濕潤微澀的木質冷香。


    不知為何,餘幼笙從擁抱這樣親密的動作中,卻隻體會到如釋重負與幾分患得患失。


    疑惑多過羞赧,她整個人被藏在黑色風衣中,不解抬頭:“季先生?”


    “……是先生。”


    季宴禮不厭其煩地再一次糾正她,側過臉,頭輕抵在她肩膀,滾熱呼吸落在餘幼笙頸間,宛若耳鬢廝磨的姿態,低低告訴她:


    “這樣,我們都不必淋雨了。”


    ----


    細雨寒風,讓這個出乎意外的擁抱顯得格外溫暖。


    被拉入懷中的那一刹,餘幼笙躲在男人寬大的黑色風衣下,忽地覺得自己有被珍重對待。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她能清晰感知到,季宴禮抱住她的情緒波動;即便如此,男人也不忘細心將她包裹在幹燥潔淨的風衣下,而不讓她沾染外套上的寒濕。


    清澀木香之後,卷席而來的是季宴禮身上無法忽略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如同這個猝不及防的擁抱,溫柔有餘,更多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欲和壓迫感,讓她無力招架。


    短短幾秒,餘幼笙覺得自己將要溺斃在這場無言較量中。


    頭抵著季宴禮的堅實胸膛,顯然不能用手推開,餘幼笙混沌的大腦艱難運轉,最後縮頭鳥龜般囁嚅道:


    “……這樣抱著,好像沒法走路了。”


    耳邊響起低笑,季宴禮靠著她肩膀,聲線沉沉若誘蠱:“沒試過,你怎麽知道。”


    “可這樣我沒辦法呼吸。”


    餘幼笙感覺到腰上的手卸下力道,直起身時,再看季宴禮又是熟悉的溫文爾雅,仿佛剛才一閃而過的慌亂隻是她錯覺。


    四目相對,她輕聲道:“你家裏的鑰匙,還要給我嗎。”


    她向來對情緒感知敏銳,會下意識照顧他人感受,盡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沒聽清擁抱前男人那句,餘幼笙也知道這場不快,是因為她對同居的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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