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還可以。


    餅皮軟糯勁道、蝦仁鮮香多汁,肉醬的酸甜又完美融合,多重味道同時在舌尖跳躍擴散,最後又由順滑爽口的鬆茸蛋糞填滿胃裏僅剩的縫隙,一頓早餐吃的無比滿足。


    季宴禮先吃完,又起身去料理台將芒果切丁。


    望著男人肩寬腰窄的背影,餘幼笙忍不住感歎:“你工作這麽忙,哪裏來的時間學做飯呢。”


    “國外讀書的時候。”


    季宴禮骨節貼著刀背,下刀速度看得人連連心驚:“不想點外賣,隨便學了點。”


    說起男人讀書的事,餘幼笙不由陷入漫長,回憶幾秒忽地又問:“我記得你是那年高考理科狀元,最後錄的f大,出國是轉學或當交換生了麽。”


    季宴禮選擇f大的事,餘幼笙印象尤為深刻。


    一來她現在的母校f大曾經是她高中時期的夢校,二來則是季宴禮作為當年理科狀元、放棄清北top最好專業而去f大的選擇實在匪夷所思,在整個高中轟動一時。


    男人落刀動作倏地停頓,最後將切好的芒果丁稱重,量杯倒入小半杯後,仔細查看數標。


    “是退學。”


    季宴禮將量杯中的芒果丁倒進新碗,轉身放在餘幼笙麵前:“半年後才去的紐約讀書。”


    涉及退學隱私相關,餘幼笙覺得自己不該再多問,低頭默默吃水果時,季宴禮放在桌麵的手機震動。


    是董秘書打來的電話,內容大致是臨時有個緊急會議,需要季宴禮盡快到場,他人現在已經在公寓樓下,隻等男人下樓坐車。


    “你去忙吧,碗筷我來收拾就好。”


    餘幼笙連忙起身,想起今天安排:“上次慶生我沒回家,今晚可能要回去吃飯。”


    “好,到時候我來接你。”


    等人走後,餘幼笙獨自在家收拾餐桌,終於醒來的三月腳步輕快地來到她腳邊,奶叫著蹭她要抱。


    無力抵擋撒嬌攻勢,餘幼笙想起季宴禮昨晚帶回家的貓糧和零食,打開櫥櫃挑選品種。


    家裏並不缺貓咪食物,反倒因為季宴禮買的太多,三層儲物櫃都塞得滿滿當當。


    餘幼笙抬手拿罐頭的手一頓,忽地覺得哪裏不對勁。


    季宴禮不是說今天要出差麽,怎麽還答應晚上要來接她?


    ---


    母親難得喊她回去吃一次飯。


    生日的忽視確實令人心寒,但也是許澤生病在前,況且於梅後來轉賬、喊吃飯、以及道歉都缺一不少。


    不可否認的是,於梅是她親生母親、把她帶到這世上的人,餘幼笙從小被告知最多的,就是人要懷有感恩之心。


    到繼父家時,屋子空蕩不見其他人,隻有滿桌子的菜、以及廚房裏忙碌的母親。


    “外麵冷不冷?我聽說最近降溫很厲害,你還穿這麽點出來,快來喝點熱水,菜馬上好了﹣-”


    嘴裏念叨著,於梅先倒了杯熱水遞給餘幼笙,見她朝臥室看,解釋道:


    “小澤和你許叔叔周末回老家祭拜了,很晚才能回來。”


    原來如此。


    盛裝滾水的玻璃杯燙手,餘幼笙放下水杯不再東張西望,想跟著母親進廚房打下手,卻被攔在門外。


    “不用,這頓是給你慶祝生日的,怎麽能讓壽星動手。”


    “那天實在太忙,小澤一生病我又慌的不行,你媽年紀大了,去年動過手術後,身體和腦袋越發不如從前。”


    “……”


    餘幼笙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外,望著母親已有些佝僂與消瘦的背影,鬢角銀發早藏不住,隻覺得和記憶中的背影大相徑庭。


    生她之前,於梅流產過四次,直到二十八歲才生下餘幼笙,在落後貧窮地區算是晚育。


    遠嫁來北城前,印象中的母親總是堅韌而又無堅不摧的。


    父親嗜酒又熱衷賭錢,從最初用完工資到花光家中積蓄,其中時間不過寥寥幾年。


    後來隻能四處賒賬,或者拿家裏值錢的東西去典當,拆東牆補西牆。


    於梅的嫁妝,以及餘幼笙的長命鎖都是這樣沒的。


    家裏實在拿不出錢後,母親就每晚背著年幼的餘幼笙去市中心步行街擺攤,賣一些手製小飾品。


    餘幼笙還記得那天晚上,一位和母親年齡相仿的女人,牽著一個年長她的小女孩經過攤位。


    女孩穿著精致的洋娃娃裙,吵鬧著非要買於梅地攤上的幾根發箍,不依不饒。


    女人無奈,嫌棄地蹲下身問價,又嫌於梅賣的太貴,兩人不知怎麽,很快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引得周圍人紛紛回頭注視。


    後來女人老公忍不住勸:“為了幾十塊至於麽,直接給她算了,我們也不缺這點錢。”


    “她窮就她有理啊,一個發箍賣二十塊,怎麽不去搶呢!”


    最後趾高氣昂的女人從包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錢的手白嫩幹淨,顯然是鮮少做家務和重活的人。


    女人白眼連連:“我老公說的對,我確實不差這點錢,不用找了,多餘的錢就當施舍你。”


    一向伶牙俐齒的於梅突然啞了火,緊攥著手,最終一言不發地接過鈔票。


    十年過去,餘幼笙仍記得那一晚,母親低頭看她髒汙開裂的雙手,手背爬滿被打後的可怖青紫,久久沉默不語。


    最後,她隻和餘幼笙說了一句話:


    “小笙,我不想一輩子都隻能做個潑婦。”


    “……”


    “.....幼笙?怎麽了?”


    耳邊母親的呼喚聲拉回飄遠思緒,餘幼笙回神,下意識去看於梅放在飯桌上的手。


    桌上是豐盛的三菜一湯。


    母親的手也不再像那年,連指甲縫都藏汙納垢,雖然有歲月留下的痕跡,卻不難看出有在好好嗬護。


    雖然時而感到委屈,但餘幼笙始終認為,她實在沒立場責怪一個無怨無悔生養她14年,每次父親動手時、第一反應都是將她護在身下的女人。


    沒人想活在泥潭裏,也沒人想成為拋棄孩子的罪人。


    但在成為母親之前,於梅要先是她自己。


    每每覺得命運不公時,餘幼笙總會這樣告誡自己。


    她年紀將要30歲,人生漫長,如果她執意活在仇恨與責怨中,隻會日夜痛苦,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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