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淡淡道:“隻有棋逢對手,方可成為敵人。”


    梁家能掀起什麽風浪?


    端侯倒還有可能,隻是端侯不會為了梁倩,與他人為敵。


    沈桑寧早就打聽明白,端侯厭棄梁倩。


    更何況,自己今日的行為,任誰來了,也挑不出一絲問題。


    眼下天色尚早,沈桑寧帶著包夫人和幾個孩子一起去意滿樓吃飯。


    孩子們忘性大,立馬就忘了剛才的不愉,興高采烈地吃甜點聊天。


    齊行舟的話也比往常多了兩句,心情不錯。


    直到太陽落山,沈桑寧才攜著他回家。


    “阿姐,那我明日不去書院了嗎?”他心底還是想去的。


    沈桑寧倒是想趁此機會,讓他玩樂幾天,放鬆一下。


    然而齊行舟擔心課業落下,除了甄斐和包贏主動來找,平時都是呆在房中溫習。


    傍晚,沈桑寧在窗台上,看見一張小字條。


    哪來的字條?


    她左右看看,沒發現可疑人物,才將字條拿起。


    攤開。


    字條上麵寫著不羈的幾個大字——


    “見一麵。”


    隻這三個字,也沒個落款。


    但沈桑寧卻能分辨出這是裴徹的字跡,甚至都能聯想到他的語氣。


    見一麵?


    他說見就見?想得真多!命令誰呢!


    沈桑寧巴不得躲得遠遠的,不要扯上一點關係,萬不能因為他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於是她將字條揉碎,不作理睬。


    隔天,窗台又出現一張字條。


    沈桑寧皺眉。


    裴徹是有病麽,怎麽搞得好像她在跟他偷情一樣?


    將字條打開,上麵寫著:你若不來見我,我就去找你。


    她再次碾碎紙條。


    反正,絕不能去見他了。


    上一次該說的,她都說了。


    如果再去見他,也一定沒有好事。


    還是遠遠躲著吧,隻要她躲著,他沒辦法威脅她。


    隻是不知道裴徹是怎麽把紙條扔進來的。


    府中護院的防範意識,也太薄弱了。


    沈桑寧喊來護院,讓他們日夜輪流當值,絕不能懈怠。


    萬不能把狼子野心的人給放進來了。


    院外護衛多了一倍,裴如衍歸來時看見,沒當回事。


    彼時,沈桑寧正在核算需要置辦的物件金額。


    上回虞氏跟她說過,二房快要回京了。


    二房在潁川九年,期間也隻回來過兩次,還都是小住。


    這一次是長住。


    他們在潁川的衣物用品,也不可能全帶回來,該扔的就扔了,所以要重新為他們置辦。


    “夏季和秋季的衣裳,每人先置辦八套,西邊的思樺閣要提前打掃出來,看還缺些什麽,再將邊上的怡景軒也收拾出來,四妹妹大了,不能再和叔父叔母擠一個院子。”


    她與玉翡一一交代時,裴如衍已經站在身後,靜靜等著。


    待她把話說完,玉翡很有眼色地退下。


    裴如衍動作自然,輕輕摟過她的小腰,貼在她身後,將頭埋在她肩上。


    沈桑寧一頓,“怎麽一回來就這樣?”


    “嗯,”他也不鬆手,“二叔父不會住太久,陛下若將他留做京官,父親會將他們分出去的,你不用操心太多。”


    寧國公亡故已有三年,這家肯定是要分的。


    沈桑寧點頭,“我知道,但該做的,我還是要做好,嗯……你不要抱太緊,不舒服。”


    腰間收緊的臂腕,緩緩鬆了些。


    “這樣?”他認真詢問,見她沒有不適,繼而道,“二叔父與我父親並非一母所出,我父親是祖父原配嫡出,二叔父與三姑母是祖父繼室嫡出。”


    “兩位祖母離世都早,三姑母嫁的遠,你還未曾見過,二叔父性格溫良,你也不必害怕,二叔父膝下隻有兩個女兒。”


    “三妹已經出嫁,不會隨二叔父回來,四妹剛及笄,性格古怪,她若欺了你,你就與我說。”


    裴如衍一點點,給她介紹府中關係。


    沈桑寧安靜地聽著,假裝自己是不知道的。


    這位四堂妹,性格跋扈,在外天不怕地不怕,仗著父母寵愛作天作地。


    還很花癡,在外麵看見俊朗的男人,對方但凡對她笑一下,她都覺得對方是喜歡她的。


    一個沒看住,在外麵不是鬧事就是鬧笑話。


    就如裴如衍所說,很古怪。


    她甚至不懼怕虞氏,不懼怕她爹娘,隻對寧國公父子能稍微震懾住她些。


    想到這個人,沈桑寧就覺頭疼。


    一時無言,裴如衍以為她是累了,“他們下個月才回京,是我說早了。”


    兩人用完晚膳,就早早歇下。


    夜裏下了好大一場雨,天蒙蒙亮,她便已清醒,從裴如衍身上爬過去。


    沈桑寧已經盡量放輕手腳,不碰到他,卻在下一瞬被他精準地抓住了手腕。


    她正虛伏在他身上,沒想到會吵醒他。


    停頓半晌,裴如衍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他呼吸平穩,雙眸閉著。


    竟是沒醒。


    沈桑寧看著手腕上那隻沒有她白的手,俯身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鬆鬆手,你還能再睡會兒。”


    裴如衍今日休沐,杜承州約了他去聽風茶館喝茶。


    不過時間還早,他還能再睡會兒。


    為了不吵醒他,沈桑寧的聲音跟做賊似的。


    感覺到手腕上的禁錮鬆開,她欲起身,唇瓣故意擦過他的臉頰,很輕很輕,輕到當事人隻覺得有風吹過。


    青絲拂過肌膚,從男人的脖頸處離開。


    今天是紫蘇離京的日子,她要去送一送。


    穿好衣物,離開前,她下意識地往窗台看了眼。


    沒有紙條。


    她放心地離開。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裴如衍悠悠轉醒,看著身側無人,翻身下榻。


    換了身常服,踏出門,視線朝窗台掃了眼,窗台空無一物。


    他低頭,牆角下,一截小紙條並不顯眼。


    紙條被露水打濕,裴如衍撿起攤開,看著紙條上暈染開的字,依稀可見內容。


    他捏著紙條的手一緊,不可置信的眼中閃過厲色,四肢逐漸發冷。


    *


    碼頭。


    早晨趕來坐船的人並不少,紫蘇背著包袱,帶著三男三女共六個夥計,在碼頭與沈桑寧告別。


    “少夫人,奴婢這就走了,若進展順利,三個月可歸。”


    沈桑寧囑咐道:“在外照顧好自己,不需著急,遇急事就傳書信給我。”


    紫蘇剛要點頭,忽聽身側傳來抽泣。


    主仆倆扭頭看去,是紫靈抬著袖子在哭。


    紫靈擔心又惆悵,“紫蘇,這麽多年我們都沒分開過,外麵壞人多,你要小心啊。”


    “傻丫頭,你照顧好少夫人。”紫蘇哭笑不得。


    紫靈將眼淚擦幹,“好。”


    紫蘇捏緊包袱,向沈桑寧點點頭,帶著六人登了船。


    又在船上與她們揮手。


    船漸行漸遠,紫蘇的身影也變得遙遠。


    紫靈轉身,“少夫人,要回去嗎?”


    沈桑寧還打算去巡視一下國公府的鋪子。


    國公府的田莊鋪子無數,鋪子都是出租出去的,眼下還有幾間沒租出去,她想著可以做點小生意。


    盡可能地提高國公府的收入。


    一圈巡視下來,已經臨近午時。


    回去的路上道路堵塞,為避免發生馬踩人的情況,馬和馬車都不讓通行。


    原本想換條道走,卻聽路人的聲音傳進——


    “又出命案了。”


    “前陣子不是有個翰林被殺害了嗎?這次也是個官,仵作判斷凶手是同一個人。”


    “何時作案的?”


    “一個時辰前,聽風茶館已經被京機衛包圍起來了,大夥都要去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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