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侯,你放開她!”


    顧子瑞幾步過來拉扯陸景侯,江寧就快窒息了。


    但就這麽分分鍾的時間。


    院子裏堵滿便衣特務,把顧子瑞銬了起來。


    膽子大的鄰居們,圍在院門外張望,認出江寧和顧子瑞,就想進來幫忙。


    江三小姐和顧大公子是好人,不會幹傷天害理的事。


    這些便衣特條反而不是什麽東西,剛剛才莫名其妙的封鎖了胡同。


    可便衣特務們全把槍掏了出來。


    “陸,陸…陸景侯……”


    江寧喘不了氣,吃力地一個字一個往外擠,“放了顧子瑞,讓他們把槍收起來,我就告訴你東西在哪。”


    聞言。


    陸景侯鬆手一抬,讓便衣特務放人收槍。


    顧子瑞跑過來摟住江寧,江寧才沒有摔在地上,脫力地般倒在顧子瑞的胸口上喘氣。


    “那東西在外麵的陰溝裏。”江寧說。


    陸景侯扭頭就去找。


    半尺寬陰溝裏全是厚厚的淤泥,還有流動的積水,昨晚下過雨。


    但沒有手繩的半點蹤影。


    陸景侯就瘋了般,徒手在陰溝裏刨,軍裝的袖子很快就濕透了,臉上濺滿泥水,他也刨個不停。


    手繩很重要,是他對那個人的承諾。


    丟了他的命,手繩也不能丟。


    便衣特務們見狀,不曉得陸景侯在找什麽,也全都沿著陰溝又挖又刨。


    這陰溝是專門用來排雨水的,沒有下水道裏麵的那些髒汙。


    但是經年累月下來,不僅淤積了厚厚一層淤泥,兩邊還爬滿了青苔,黏不拉嘰地糊在手上,惡心極了。


    陸景侯卻不停地翻找挖刨,又還不準便衣特務們往陰溝裏踩。


    踩壞了手繩,把便衣特務全斃也沒用。


    他要手繩完完整整地回到他手裏,他戴了整整十年,從來不離身,一直記著那個承諾。


    他並不是陸城人。


    那年奶奶讓他去參軍,他不願意,從家裏跑了出來,誤打誤撞到了陸城,遇上陸城被圍。


    當地的保衛軍在陸城裏征兵,強行把他征了去。


    沒幾日,他隨當時的隊長去市集那邊募集經費,正當他蹲了個機會想當逃兵時,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娃,走進了他的視線。


    小女娃捏著五塊銅板往募捐箱裏塞。


    可是個子太矮小了,小女娃幾次三番,踮著腳尖扒拉募捐箱,也沒能把五枚銅板塞進去,就眼眶紅紅地想哭。


    他去問小女娃,“留著這五枚銅板買糖吃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捐出來?”


    小女娃稚聲稚氣說:“外麵的壞蛋來了望江府,就沒有人賣糖了,別的地方有賣糖的,又太遠了,我去不了。”


    他被小女娃的話一棍子打醒。


    危難當頭,誰也躲不掉。


    這麽小的孩子願為保護家園出一份力。


    他堂堂男兒,還有什麽臉當逃兵??


    他便收下了小女娃的五枚銅板,蹲下身問她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嫋嫋。”


    “了了?”


    “不是不是。”小女娃撥浪鼓一樣搖搖頭,腆著小奶肚,背書般認認真真說給他聽:


    “不是了了,是嫋嫋城邊柳,青青陌上桑裏的嫋嫋。”


    他這才搞清楚了,看見小女娃的衣兜上繡著小白馬,他就許給小女娃一個承諾:


    “嫋嫋,等我打完仗回來,送你一匹跑得最快的馬,不管賣糖的有多遠,都能買到。”


    小女娃開心地笑了起來,“謝謝小哥哥。”


    然後小女娃親了他一下。


    那一瞬間,他的心化了,本想送小女娃回家,弄清楚她是哪家的孩子,將來好回來找她。


    可臨時有事,他被隊長叫走了。


    他忙完回到募集處,已經沒有小女娃的身影。


    他就用皮繩將五枚銅錢編成串,戴在手腕上,陪他一起去偷襲敵軍的大帥。


    他因此一戰成名,也受了重傷,醒來後已經在醫院裏。


    再後來,軍校破例錄取他,他一去就去是兩年,畢業後遠赴前線,從參謀做起,打下如今的滔天權勢。


    他重回陸城,暗中派人尋找小女娃,一直沒有找到。


    時隔整整十年,小女娃的模樣在他腦海裏越來越模糊,但他一直記得那句詩:


    “嫋嫋城邊柳,青青陌上桑。”


    他專門給小女娃挑的馬,什麽時候才能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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