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壯見將軍冷冷看他一眼後,再沒什麽反應,頗為無趣 。


    他說得再得勁,聽得人沒有反應,時間長了他咂巴咂巴嘴也覺得沒勁,悻悻地老實坐好喝點茶水解解嘴巴幹渴,挑著快點心有一下沒一下地繼續吃,眼睛滴溜溜的轉悠到將軍身上。


    他的頂頭上司又開始出神,剛剛康王的事情,也隻是讓將軍多看了他一眼。


    究竟是什麽讓將軍最近老是出神,晉壯雖說見怪不怪,可偶爾也會抓心撓肝的好奇,可他怕問了將軍的禁忌,將軍凶他。


    故而剛才找了康王的事情想著轉移自己的注意,順便轉移將軍的注意,不然他這破嘴肯定忍不住問。


    晉壯確實是管不住嘴,他撓了撓頭,又撓了撓胳膊,還是沒忍住湊著頭想問。


    “吃好喝好了?”駱誌雲明明看著別處,卻像是腦後長了眼睛,晉壯剛有狀況,他就出聲。


    晉壯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那點子好奇心瞬間就沒了,暗道自己剛剛差點做了大死,一疊聲的回道:“好了好了,將軍這裏的茶水點心就是比我家的好,嗬嗬。”


    駱誌雲並沒有給他回應,隻是輕飄飄地看著他。


    晉壯蒲扇般的大掌一拍腦袋,像是想到了什麽,陪笑著指了指外麵,嘿嘿笑著請示。


    “那什麽將軍,末將想起來家裏婆娘還在等著末將回去用膳。將軍也知道末將那婆娘,要是回去晚了,肯定是要嘮叨個沒完,不像是將軍沒婆娘管輕鬆,一個人多逍遙自在。”


    他說著眉眼一耷拉,“唉,想想還是將軍英明,末將自愧不如,自愧不如,那末將走了啊。”


    這一番話不像是吐槽他家的婆娘,更像是炫耀家中有賢惠的娘子。


    “我有事安排你去做。”駱誌雲對於晉壯的裝慫並不搭理,一句話將人堵了回來。


    晉壯本來準備走,一聽這話立刻正經起來,終於有了身為將軍該有的樣子,規規矩矩的等著駱誌雲吩咐。


    “不知道將軍有什麽吩咐?”


    駱誌雲忖度了一下,道:“近郊的軍士不夠,你再秘密抽調一些填充,注意不要被京師的人發現。”


    晉壯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說話的聲音都激動的發抖,“將軍這是?”


    近郊的軍營裏的軍人人數不少,且個個是精銳之師,可不是皇城守備軍能夠比的。


    他們名義上聽皇帝的調遣,可實際上聽得是駱誌雲的調遣。


    駱誌雲和新帝的吩咐下來,聽誰的話一目了然。


    新帝忌憚將軍不敢動京郊將士,也還以為京郊的士兵能跟皇城守備軍實力差不多,當然這是駱誌雲懶得跟新帝鬥法的結果。


    現在晉壯一聽駱誌雲要動兵,甚至還要秘密動其它地方的兵,心裏那個激動啊。


    他私心裏將軍登上那個位置是天經地義的事,畢竟溫家的江山要不是將軍,早在當年外族入侵時 被徹底吞噬。


    如今的新帝又不是什麽明君,這些日子在朝堂上就像是瘋子一樣,看見誰都覺得要害他。


    更是將他們的將軍當作是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明顯有瘋魔的趨勢。


    將軍調兵爭皇位,他第一個支持。


    晉壯越想越激動,眼神狂熱期冀地望著駱誌雲。


    駱誌雲知他怎麽想,可是他並沒有這個意思,若是有取而代之的意思,那麽溫家的江山早就易主,將士們想要給他披上的黃袍,他也早就欣然穿上。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最近京中事態不穩,暗潮洶湧,必將有一番腥風血雨,萬不得已時,我們須得出麵維持京都的平衡,不然京都的百姓將處於水深火熱。”


    駱誌雲的話像是一瓢冷水,讓晉壯升起的鬥誌一下子降下去了許多,他有些不服氣。


    “將軍,末將真的不明白,這大乾的幾位皇子爭得死去活來,沒有一個關心百姓會不會活不下去,也隻有您才會有這樣好的心腸。”


    “上麵的那位甚至都不管直轄的百姓,對自己的親兄弟更沒有絲毫情分,隻想著爭權奪利。我說就該換您來,隻有您才能帶著天下百姓,帶著軍中將領,好好的過下去。”


    “這些話我不希望聽到第二遍,也不希望你在外麵說,若是被人發現,你應該知道什麽下場。”


    駱誌雲對皇家不一定有敬服,但是他要是不明確表示,這個手下怕是要做出說出更多不合時宜的事情和話語。


    軍隊和皇室的裂隙變大,大乾就會不穩,剛平的外族也會卷土重來。


    晉壯更會麵臨滅頂之災,皇室的暗手最髒,難保不會在狗急跳牆時不顧他的存在,對晉壯他們下手。


    晉壯原先就是山大王,當了將軍後被軍中條條框框的軍規約束著,已經去了大部分匪氣,但還是有股子衝動在身上。


    “將軍,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怕我說錯了話招惹災禍。可是這些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甚至是軍中許多將士的肺腑之言,他們沒有一個是信服新帝的,而且我們也知道,新帝想扳倒將軍,順便清算了我們。我們為了皇室受苦受累,如今卻被皇室如此對待,我們不服。”


    駱誌雲對於晉壯的心裏話,沉默了良久,道:“記住你們不是為了皇室,而是為了天下百姓。我至始至終說得都是保護百姓。我雖然不上位,但是若是上麵的人不顧百姓的死活,濫殺將士,我依舊會將他拉下來換一個。我也有信心庇護你們不被迫害,前提是你們對得起家國百姓。”


    晉壯還是有些不服,將軍連換皇帝的話都說出來了,為什麽還是固執的不願意自己當皇帝。


    可他對著將軍的眼睛,不敢再說,隻嘟囔著道:“以末將看,新帝和幾位先皇子都不是什麽明君之相。”


    他都敢這麽議論皇帝,毫無敬畏之心,溫家的皇帝有多不得人心顯而易見。


    “難道皇室還有什麽好皇帝苗子嗎?”晉壯不以為然,將軍的府邸裏最是安全,他敢暢所欲言。


    駱誌雲本身對皇室沒什麽敬畏,聽到這話還是皺了皺眉頭,“未來的新帝不可這麽議論。”


    “未來的新帝?”晉壯多少有些困惑,難道還真的有好苗子。


    他還算聰明,瞬間明白將軍心中已然有了適宜的人選,隻是他在腦子裏篩選了幾遍,還是沒有想出誰能得到將軍的青睞。


    先帝大皇子殘廢肯定是沒機會,先帝五皇子和六皇子剛剛辦完喪儀,鬼是做不了皇帝的,而剩下還活著的就是先帝的八皇子和十皇子。


    先帝八皇子他見過,表麵賢王,內裏狡詐。當初拉攏官員不擇手段,八皇子要是上位怕是要比現在的新皇還要治不住百官,將軍曾經評價過八皇子野心勃勃,手段不足,後來果然成了手段狠辣的新帝階下囚。


    肯定不可能是八皇子,將軍當初可看不上他。


    那就剩下那個病的要死的羸弱十皇子。


    “將軍,您不會是說先帝十皇子吧?”晉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駱誌雲為什麽會看上十皇子。


    他還心存僥幸,是不是什麽天定的英才,隻是被將軍隱藏起來,可這次將軍居然沒否認。


    為什麽啊,那十皇子被幽禁了那麽多年,字都不一定識幾個,那些傳出來的詩,不知道是誰做的,禮儀也不嫻熟,更是一副短命相,他要是能當皇帝,不得全靠將軍處理事務。


    等等,晉壯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難道將軍是想培養傀儡皇帝,而這個啥也不懂的十皇子不就正正好嗎?


    “將軍高,您實在是高。”晉壯自以為想通後,滿眼敬佩地看向駱誌雲,恨不得行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晉壯放個臭屁,駱誌雲就能知道他中午吃了什麽菜,雖然話糙,但事實就是如此,故而晉壯心裏怎麽想,駱誌雲清清楚楚。


    駱誌雲沒有刻意點明,康王到時候自然會讓晉壯知道,他不是什麽草包王爺。


    晉壯自覺摸清了心思深沉似海的將軍,如今他就是將軍心海裏如魚得水的魚兒,出去辦事時樂得跟什麽似的,回家婆娘看他那要上天的嘴角,還以為他中邪了,急得要去找驅邪的法師,要不是晉壯反應過來攔住,就要在京都鬧出大笑話。


    溫黎可不知道半個多月前還態度中立的駱誌雲,已經在他手下麵前明確表明了保她做皇帝。


    她剛從外麵回王府,衣袖上沾滿茶香氣。


    這些日子,京都危機四伏,她反而正常生活,甚至因為雨停,出門走動的更多,好似完全不知道京都這一灘水有多渾。


    皇帝對她放心許多,畢竟她表麵的行程越發的明朗化。


    唯一讓她有些頭疼的是沾染了一批桃花債。


    特別是戶部尚書,居然私下裏向她發出了聯姻的意向,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安排的暗釘傳來戶部尚書千金相思成疾的消息,應該是更加嚴重,不然戶部尚書不會不顧及顏麵以及新皇的心意,向她一個無權無勢還被新帝忌憚的王爺靠攏。


    這也可以看出老三這一陣子不僅沒有收服大臣,坐穩皇位,還因為最近的反複無常又失了一片朝廷重臣的心。


    啞仆請示完後,帶著下人離開了房間,親自守在門外。


    溫黎停止思索,散著頭發進了熱氣彌漫的浴室,脫了散著茶香的衣裳,解了胸前的布料和喉結處的偽裝,已經習慣偽裝的溫黎還是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她垂眼看著胸前微紅的軟肉,心情還是複雜,用手掩上後,下到了浴池中。


    她之所以能夠偽裝生病和男人,除了外部的偽裝 ,還因為母妃從小給她喂一種秘藥。


    母妃死前她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黎子,這藥一定不能斷,一定要記住藥方,一直吃下去,一旦斷了你被抑製的成長就會恢複,那時候再是遮掩別人也不會認為你是男孩子,到時候你和母妃都會死路一條,知道嗎?


    稚嫩懵懂的她點頭答應,這一吃就是十幾年。


    她拍散水中的影子,可這藥的效果,漸漸不盡如人意。


    她遇到了母妃最擔心的情況,她的身子長得太好,就是有藥控製,也隻能控製住一些,一些女子的特性還是明顯,所以她不得不通過外部的手段掩藏。


    溫黎不敢想象要是沒有藥,會是什麽樣的情景,最關鍵的是她吃藥的年歲太久,藥效漸漸變小,要是再不想辦法 ,胸前纏布也不行了。


    她還沒登上皇位,絕對不能被揭露身份。


    感受著身上溫熱的水流,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在一個滿是男子的朝堂上,想要女子登基稱帝,從古至今都不曾有,她要是在一開始就露出馬腳,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溫黎閉上眼睛閉氣入水,在寬大的浴池中舒展著身姿。


    等到她做好一切偽裝,穿好寢衣,出來時,差點一掌揮過去,出掌的關頭,她險險忍住,慶幸自己睡覺也偽裝的好習慣,隻是這駱誌雲什麽時候進來的,還坐在她的桌邊,看著她的字。


    她倒是不擔心他看見她沐浴的樣子,畢竟要是靠得那麽近,駱誌雲武功再是高強,她也不差,不可能一點沒有察覺。


    “駱將軍深夜進本王的房間是不是太過無禮了。”溫黎沒給他好臉色,實在是駱誌雲這種不請自來的行為讓她著實擔驚受怕了一下,這是她以往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駱誌雲看著手中的字,並沒有抬頭,“三皇子因為臣與王爺在山寺的事,猜疑了臣和王爺,臣不想再給王爺添麻煩,故而深夜避著人進來。”


    “隻是沒想到外間的暗衛機警,臣怕驚動府上,再驚動王爺,所以讓他們暫時不能動彈,王爺不必擔心,臣將他們藏在隱蔽處。”


    駱誌雲說的善解人意,好像處處在替她著想,可是每一處都踩到她的禁忌。


    之所以沒跟人動手,純粹就是他是她暫時動不得,動不動的。


    溫黎深吸口氣,浴池時熱氣熏騰的麵容透著胭脂色的嬌豔,現在更多是被氣憋的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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