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諺送走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獨眼老夏,轉身進了院子,就看見阿朝那小子牽著楊纖月的手,正有模有樣地跟小呆兔子介紹木架子上的各色刀劍,跟生怕楊纖月反悔不當自己徒弟了似的,阿朝這小子吹牛講起故事忽悠小姑娘也是一套一套的:


    “小師妹你看這把寶劍,是不是很鋒利古樸?這是前朝寶劍,小叔叔用過它以一當百,一個人戰勝了潯陽江上千名水賊,救下了兩條商船上所有人的性命呢!”


    於諺從未知道自己有如此驚人的戰績,一時之間目瞪狗呆,眼睜睜看著九歲的於朝把他不知道打哪聽來的把事實誇大了十幾萬倍的謠言自己再添油加醋地講給楊纖月聽:


    “小師妹你是不知道,我小叔叔從來都是行俠仗義,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小叔叔能雙手持劍雙腳使刀,一個人就能打遍全天下!”


    雙手持劍雙腳使刀,好家夥,於諺想了一下,很難想象那種英姿,這得是什麽不世出的英雄好漢用的不世出的離譜招數。


    “小師妹,你看我表哥在木樁上單腿立著,這就是站樁,是要練輕功,你說他在上麵站了這麽久很厲害?這才哪到哪,我小叔叔能在木樁上一動不動站一整年,所以小叔叔輕功蓋世天下無敵,他能像鳥一樣每天都在天上飛!”


    楊纖月聽得津津有味,看向於諺的眼神越來越亮,越來越崇拜,於朝還沒說完她就嚷嚷:“那師兄,我也要學輕功,我也要像鳥在天上飛!”


    於諺覺得自己徹底瘋了,趕緊攔住他的話頭:“阿朝,你什麽時候見過小叔叔雙手持劍雙腳還能使刀,每天都在天上飛?”


    於朝理直氣壯地答道:“沒見過,因為小叔叔藏私,不肯把全部本事教給我!”


    於諺被親侄子氣得忍不住翻白眼,指著於朝的手都有些哆嗦:“這些我一個人大戰上千水賊,能在木樁上站一年的事,你都打哪聽來的?我有跟你講過這些事嗎?”


    “我乳母說的!說書先生也是這麽說的”,於朝答得幹幹脆脆高高興興,楊纖月站在於朝旁邊,一大一小兩隻小東西看向於諺的眼神都充滿盲目崇拜,於朝得意洋洋地說,“小叔叔,阿朝知道你是出於謙虛才不跟阿朝說的,而且你怕阿朝學走你的全部本事,就不聽你的話了。”


    於諺剛想反駁,這個倒黴侄子又開始勸道:“小叔叔你不用擔心,你慢慢教我們慢慢學,你把所有的本事教給阿朝和小師妹,我們倆是好孩子,全學走你的本事以後還是會聽你的話的,我們會孝敬你,會給你養老送終的。”


    於諺還沒來得及發作,楊纖月就趕緊急吼吼地補充:“對的師父,你把這些本事都教給銀兔兒,銀兔兒和師兄給你養老送終,我們給你買一口最好的棺材!!”


    “對!買那種”,於朝給這個美好前景又增添了一點細節,“給小叔叔買一口檀香木全雕花的好棺材!”


    “你!倆!真!孝!順!啊”,於諺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小兔崽子的後脖領子,“阿朝給我好好去牆邊,貼著牆倒立行走,一個來回一組,做上十組!你比葉禮那小子還早跟我習武呢,你看看葉禮小子進步多快!他在樁上都站多久了!你還不上點心!淨在這裏胡說!”


    於朝縮縮脖子,朝楊纖月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跑去牆邊,腰一擰手一撐,幹脆利落就貼著牆倒立好,開始貼著牆,兩腿伸得筆直,慢慢用手撐著地倒立著走。於諺本來想挑一下這小子的刺,見他一套行動行雲流水,一時也就沒話講了。


    於諺再去看葉禮,人家孩子從一早上進來跑完步就開始紮馬步站樁,剛剛是左腿單立站在樁上,現在又換了右腿,全程沉默寡言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發現楊纖月的到來,於諺自然也找不了葉禮的麻煩,隻好把楊纖月拎到跟前來:“看到你兩個師兄都在勤奮練習了嗎?”


    楊纖月點點頭:“所以師父,兩位師兄都會飛了嗎?我也想飛,我知道你會飛,你帶著我飛過的,你抱著我一下子就飛到我們待月樓的梁上麵去!我記得的!!”


    小呆兔子眼睛亮得像中秋夜月,臉上寫滿興奮,顯然已經開始幻想飛起來的美好場景,於諺隻能一點一點跟她講道理:


    “呆兔子,輕功跟飛來飛去還是有區別的……區別是什麽?以後師父告訴你。什麽雙手持劍雙腿使刀,這玩意兒師父教不了,你好好站著聽師父說,你姨母把你送來我這裏學武,是希望你能強身健體,又有自保能力,你學了武藝,要是有人欺負你——”


    “銀兔兒就可以打他!薛姨老是彈銀兔兒的腦門兒,學了這麽厲害的武藝,薛姨抓不住銀兔兒,銀兔兒就要每天彈薛姨腦門兒!”


    於諺捂著臉很痛苦地勸阻這倒黴孩子:“不可以彈我的阿夜!阿夜是你未來的師娘,你從我這裏學了本事不許拿去欺負我的阿夜!你要好好孝敬她你知不知道!不然我什麽都不教你!”


    楊纖月這個小機靈鬼立刻表示好的知道了師父可以教我飛了嗎,於諺見她如此積極,決定不如將錯就錯,就讓她抱著這個美好願景好好練,須知學武辛苦得很,讓小呆兔子懷著這個願望,說不得能多堅持一會。


    於諺就牽著楊纖月的手忽悠這個小徒弟:“學習武藝很辛苦的,畢竟你要學的是最頂尖的武藝,學成以後,你就能像鳥一樣飛,雙手持劍雙腳使刀,這種武藝,千萬人中都沒有一人能學會呢,呆兔子覺得自己能受得了這份辛苦嗎?”


    “能的!我能的”,楊纖月抓著於諺的手腕搖啊搖,“我要像師父一樣厲害!”


    “學武之道貴在堅持,明白嗎?要聽師父教導,持之以恒,循序漸進,要很勤奮很勤奮,不可以叫苦叫累,呆兔子能不能做到?”


    實踐證明,這番忽悠效果很好,楊纖月躊躇滿誌地在於諺的指導下在大樹底下紮馬步了,也不喊累不喊苦,小腿直哆嗦也不哭。於諺讓她紮一會兒就休息一下,然後繼續,如此往複,這個過程實在枯燥無聊,但楊纖月顯然不這麽想,因為她有一個話癆的師兄——


    於朝平日習武最是沒耐性,因為表哥葉禮習武十分專心,從不與他閑聊,好容易來了個小師妹,於朝終於有伴了,練完倒立行走完開始站樁後,於朝跟楊纖月隔著一個院子開始胡言亂語式的互相鼓勵:


    “哇嗷小師妹,你第一天學就好厲害嗷,你的馬步紮得真穩嗷,你堅持住嗷,你可能很快就能飛嗷!”


    “師兄原來你也會站樁鴨!我什麽時候也能跟你一起站樁鴨!我要跟你一起飛的鴨!”


    “你好好紮馬步嗷,很快就能跟我一起嗷,我們要一起學飛嗷!”


    ……


    他倆一來一回地嚷嚷,嗓門巨大無比,於諺眼睜睜看著連院子裏的鳥都被他倆吵飛了,不禁歎息自己此次幫玉姐姐,屬實是一種舍己為人的偉大義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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