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站起身,把李奉仁扶起,說道:“李老板如果同意,我隻占您二成的股份,悅客茶樓的所有用度,也都由我來出,但我請李老板答應我一件事情。”


    李奉仁說道:“張先生請講,我什麽事情都能答應。”


    張賢說道:“李老板,我需要重新裝修悅客茶樓,不僅要重新布置,還要重修舞台,這期間的一切,都由我來決定,李老板不要過問原因,隻要按照我的安排來辦,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奉仁喜道:“張先生,你能入股我這個悅客茶樓,是我天大的福氣,我怎敢不答應啊!”


    張賢笑道:“好,那一言為定!來,李老板,咱們以茶代酒,慶祝一下!”


    張賢拿起茶杯,與李奉仁一飲而盡。


    李奉仁喝了茶,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問道:“張先生,像旺風樓陳國這樣的人都請你去,而你拒絕了他們,偏偏隻找我合作,會不會得罪了陳國他們?”


    張賢笑道:“李老板,你怕得罪他們?”


    李奉仁忙道:“不怕不怕!我就是怕萬一有什麽閃失,辜負了張先生的美意,所以想的多了些。”


    張賢說道:“得罪就得罪,北平城裏總有個說理的地方吧。”


    李奉仁雖說是連連點頭,可心裏還是一絲強烈的擔憂揮之不去,他能重新開店已是福氣,不願想後麵的太多事情。李奉仁擔心的還是張賢,張賢初來乍到,可能還不了解陳國的厲害之處,他是無所顧忌的性格使然,還是自有應對陳國的高招?張賢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這些事情的利害?


    且不管眾人都會想些什麽,悅客茶樓重新開張,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悅客茶樓的李奉仁退了陳國的訂金,要重新開業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天橋一帶,可是其中的原委,誰也不知道。無論誰去問李奉仁,李奉仁都絕不透露一點消息,隻是說要重新開業。


    隻見到悅客茶樓豎起了高圍,李奉仁跑進跑出地張羅一批又一批的工匠,忙得不亦樂乎,悅客茶樓裏麵到底在幹什麽,沒有人能弄得明白,隻聽去過李奉仁茶樓幹活的工匠說裏麵在大修,有的說裏麵挖了許多深坑溝渠,可能要修地下室;有的說做了許多木匠活,都是些家具的部件,也不組裝;有的說裏麵在拉電線。


    因為李奉仁重新修整悅客茶樓古怪得很,兩天一批新的工匠,每天幹的活都不帶重樣的,於是誰也說不出個齊整。


    等過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有幾批工匠穩定下來,出來都說悅客茶樓裏麵變了個樣子,修了個巨大戲台,幕布重重,不是天橋的樣式,而且裏麵的布置中西合璧,彩燈無數,戲台上的電燈更多,點亮以後有的明有的暗,都新奇的很。


    北洋政府的時候,電燈盡管在天橋已經不算什麽稀罕玩意兒,但用這麽多電燈,還是有些不合常理。有人議論李奉仁肯定是發了一筆大財以後,有些想重振悅客茶樓想得瘋了;也有人說八成李奉仁想做洋人的生意,所以弄許多燈泡來豬鼻子插大蔥——裝象;還有人說李奉仁肯定是故弄玄虛,想一開張博個新鮮出位。反正無數猜測,誰都沒猜測到張賢已經在悅客茶樓裏麵準備著。


    好戲即將開場,是誰也猜不對的好戲。


    悅客茶樓的重新裝修持續了一個月十五天,許多天橋行內人都在等待著悅客茶樓重新開張後到底是什麽樣子。


    冬日裏的一天上午,悅客茶樓前張燈結彩,鑼鼓震天,彩旗招展,正式重新開張。


    照理說李奉仁應該發不少請帖,請附近的老爺、太太、老板、掌櫃、鄉裏鄉親們前來捧場,可是李奉仁隻是自敲自唱,圍觀湊熱鬧的人倒是眾多,真正進店的人還是沒有一個。


    悅客茶樓門口掛著一副大招牌,用紅布蒙上,頭頂上的店牌,也是如此,看得出已是做好充足的準備。


    李奉仁見圍觀的人多了,這才清了清嗓子,站在門口笑逐顏開地賣力吆喝:“各位父老鄉親,悅客茶樓重新開張,全憑各位抬舉!”


    圍觀人群中轟然應了,有其他店麵過來望風的人也都混在人群中,靜靜打量著。


    有人叫道:“李老板,恭喜啊,有什麽新鮮玩意?趕緊地說一說啊!”


    李奉仁笑著抱了抱拳,走到門店邊,手上拽住紅布,看了眼旁邊的李嬌。兩人會意,齊齊把紅布一拉,紅布墜下,那副大招牌和新店頭就顯了出來。


    眾人抬頭一看,都發出“哦“的一聲感慨。


    隻見新招牌上,黑底紅字,龍飛鳳舞地寫著五個大字:“悅客魔術館”。


    而那副豎在店門邊的大招牌上,畫著一副巨大的彩粉招貼畫,畫中一個穿著洋裝的男人,手中一把西洋紙牌,微微帶笑,身後則有鴿子紛飛、兔子亂跳、仙人騰雲、宮殿層疊。這幅畫中西合璧,正是時下裏最流行的西洋廣告畫的形式。


    在招貼畫的一側,寫著大字:幻世奇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大魔術師張賢,每日二場精彩魔術。


    人群中有人驚語:“張賢?張賢是何許人啊?”


    頓時有人接口道:“你忘了?天橋傳聞中兩個多月前消失了的奇人啊!”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是見過張賢的表演的,指著招貼畫上的魔術師大叫道:“我就說怎麽這麽眼熟,張賢張賢!就是張賢!他又出現了!”


    說著嚷著,就有人擠出人群,要往店門裏闖,李奉仁新雇來的幾個夥計趕忙攔住,這人還嚷嚷著:“我有錢啊!快讓我進去!”


    李奉仁見時候到了,高呼道:“今天小館重新開張,張賢張先生試演一場,不要門票錢!各位要來看的趕緊啊!”


    人群中一片躁動,有的將信將疑,有的交頭接耳,但也有不少人按捺不住好奇,紛紛向店裏走去。


    李奉仁和李嬌點著人數,一人發了一個位牌,迎進門內。


    圍觀的人見真有不少人進去了,都不願再等,反正不要錢,不進白不進啊,便爭先恐後地向要向店裏進。


    李奉仁和李嬌沒花什麽功夫,便把手中的一百個位牌發了個精光。還有觀望了一陣子,才打算要進去看看的人,李奉仁一律攔下,解釋道:“今天試演的人滿了,真不好意思,您得等下一場了。”


    沒進去的人不樂意了,嚷道:“嘿!你們這怎麽做生意的,就算你這裏改名叫魔術館了,是個新鮮的東西,哪有限製隻能進去多少人的道理?別人家都是敞開大門迎客,大座滿了還有站票、散坐,你這裏搞什麽名堂?”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要不看你今天開張,叫我來我還不來呢!你不看看進去的都是些什麽人,都是些混吃等死、閑吃蘿卜悶吃屁的,我們才是肯掏錢的正主!”


    李奉仁、李嬌連連說好話,沒能進去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麽,罵罵咧咧地說些風涼話,總算都散了去。


    李奉仁和李嬌對視一下,命兩個夥計把著門,也趕忙走回店中,還不忘將大門關好,在門口擺上了滿座的牌子。


    這一切都是張賢安排的,李奉仁和李嬌隻需要照做,就連他們父女倆,也不知道張賢要表演什麽,其實心裏都是忐忑不安,為張賢捏了一把汗。


    店裏麵此時亂哄哄的鬧成一團,這一批進來的客人,多是些閑著沒事,喜歡到處湊熱鬧的街頭閑人,沒幾個有素質,兜裏真正有錢的主兒。除了那些確實好奇的、其他館子派過來探風的,不多數都是想著混個新鮮看看,吃點免費的茶水點心。說白了都是些不受歡迎的主兒,各個店見了他們都嫌,唯恐避之不及。這些人大多沒啥本事,就是有一張嘴,自以為見過的東西多了,說閑話少不了他們。


    李奉仁剛開張,沒請幾個能為自己說好話、撐場麵的賓客,隻放了這些圍觀的閑人進來,換了誰家新開業都會覺得,這不是自己給自己討不痛快嗎?萬一表演有個三長兩短的,讓台下的一起哄,出去以後再亂說一通,豈不是還沒開始打仗就讓人戳了脊梁骨了嗎?


    李奉仁也擔心啊!他在天橋開茶樓的時間也不短了,還真沒見過哪家新開業像自己這樣的,但張賢都說了這樣做,他也隻有硬著頭皮這麽幹了。


    店裏的客人們,剛進來還都覺得好奇。隻見悅客茶樓裏麵,碩大的一個戲台,不像傳統的戲台呈品字形,邊上帶著護欄,而是規規矩矩的就一麵平台,戲台背麵也沒有掛著討喜的花鳥魚蟲裝飾,隻是有數道單色的幕布,將戲台遮住了一半有餘。前排雅座、後排茶桌倒沒有什麽變化,還是天橋茶樓、戲院的擺設方式,但四周點著無數彩燈,將房間照得通明,的確比其他茶樓亮堂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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