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秉懿皇後心裏非常感動,從這件事情上,就看到了趙構對自己的態度,這就足夠了。


    邢秉懿可沒有打算讓趙構給自己出氣,自己隻是盡力轉圜後宮的這些事情,不讓趙構再為這些小事操心,但還是讓趙構為她強出頭了一次。


    邢秉懿隻能告誡自己,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恃寵而驕,反倒是更要小心謹慎,自己一介女流,調兵幹什麽?自己也不懂。


    但趙構的態度在哪裏,趙子明和賀虎才不管這些,三天後,帶著東京內衛師師長趙小山、皇宮警衛團團長沈重,前來拜見皇後,算是參見上司一般。趙小山是麒麟軍團第三軍第二師師長趙大海的親弟弟,而沈重,則是赤羆軍團裏威震中山府的梁景的親衛,是南堡總教頭沈萬的表弟,軍中有名的神力王。後來沈重在周正手下擔任團長,卻被梁景挖到了安情局,又被趙構塞到近衛軍,說這樣的好漢,應該在戰場上,就連金兵都怕這位“納魯巴”,躲在安情局算怎麽回事。


    一紙調令,從安情局又調到近衛軍擔任團長,雖然都是團長,近衛軍的團長,可比其他軍團的團長牛了去了。


    這次,成立皇宮警衛團的前前後後,沈重也大概聽說了一些,自己的第一團被改編為皇宮警衛團,看上去是被調到專門的皇宮警衛,但這裏麵透出的信息可是耐人尋味,近衛軍團本就直屬於趙構,直屬部隊裏又有一個專門的警衛團,這份榮耀,可是全軍獨一份。


    趙小山和沈重被趙構找去專門談過話,至於談了什麽,除了這三個人,誰也不知道。人們隻知道皇宮警衛團進駐皇宮和延福宮專門開辟出來的軍營裏,正式開始上崗執勤,內衛部隊負責日常警衛、安保,警衛團屬於機動力量,隨時調用,履行戰略值班任務。


    兩宮出入需要內務府出具的代表不同職務、不同身份的腰牌,不同的腰牌級別不同,像趙構和邢秉懿的龍鳳玉牌,出入無阻;像吳福的金牌,除了趙構寢宮,各處無礙。銀牌隻能到靜安居外,銅牌在皇宮外,等級森嚴。福寧宮和延福宮,隻有韋、朱兩位太後是金牌,其餘都是銀牌以下,要出兩宮,那就需要辦理通行證了。


    趙構下決心和花大力氣,甚至不惜動用皇帝特權來進行布置,也是要徹底安穩自己的後院,大戰在即,後院起火可不是好事。順便也敲打敲打一些人,宋國,是誰說了算!


    倒不是對李綱和宗澤不滿,而是對二人的政治敏銳性不夠敲打了一下,尤其是李綱,作為政務院一把手,政治覺悟一定要比其他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才行。李綱文武全才,是趙構著力培養的對象,正值當打之年,如果這個時候還不成熟,對以後就會出現掣肘現象,這不是趙構所希望看到的。


    趙構偷得浮生半日閑,帶著三四個飛龍衛,加上趙鼎、吳喜,出了東京汴梁城景陽門(新封丘門)一路向北,到了封丘縣境內的陳橋鎮。


    這個地方,可是大大有名,陳橋驛是先祖太祖黃袍加身之地,“千古興王地,擎天一柱巍”。趙構接手趙家江山,還從來沒有來此觀瞻過先祖的遺跡。


    趙構一行七八個人,便衣簡從,但按照警衛製度,必須有一輛趙構的專用絕影車跟隨,索性趙鼎是老員外的打扮,趙構扮做小衙內,吳喜是小廝,其餘人是莊丁,倒也合情合理。


    不過龍一可不敢大意,以趙構提出的“軍民互助、搶收搶打”為名,一方麵幫助當地農民搶收小麥,一方麵就近護衛。近衛軍團第一軍的一個團,前出至陳橋鎮古城、盧莊、裴樓等村,就地駐紮,一有風吹草動,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趕到。


    這些事趙構不操心,他隻管騎著暴風一路向前,先是來到陳橋驛,這個驛站早已擴修了好幾倍,已經是很出名的一處名勝古跡,但趙構卻沒有為此大做文章,更多的是趙氏宗室前來觀瞻者居多。


    趙構對革命烈士的紀念碑、紀念館、烈士陵園等,卻大張旗鼓地宣傳,而且對於這些建築的維護、保養、烈士精神傳承和發揚、故事的挖掘整理弘揚,都作為當地政府考核的政績之一,而且是優異考核中重要的一項。


    趙構憑吊祖先,也隻是感慨時事造就英雄,他更加關注的是地裏麵的農活,現在是麥收的關鍵時候,很可能一場暴風雨,農民的收成就泡了湯,所以一到麥收,趙構命令當地駐軍,開展“軍民互助、搶收搶打、顆粒歸倉”運動,確保豐年豐收。


    遠處的一塊麥田,一群人紮在地裏麵在幫著收割小麥,不時有一些人駐足觀望,龍七悄悄告訴趙構,是近衛軍的人。


    官道左邊的一塊麥田,顯然已經收割完畢,地裏麵,一位大爺和一位娘子帶著幾個孩子,正冒著烈日撿拾麥穗,放在身後的背簍裏。旁邊,還有一名小娘子和一位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和她們一起在地裏忙著。


    趙構下馬,大步走向麥田,先是俯身拾起幾株麥穗,看看穗頭,又搓開兩穗看看麥粒,抬手放進嘴裏咀嚼了一陣子,慢慢咽下,小麥的清香浸潤了趙構的整個舌尖,他長吐一口氣,說道:“好莊稼,好收成。”


    看到有貴客在自己地裏查看,老者急忙過來施禮道:“小官人有禮,不知您這……?”


    趙構看向這位老者,大約有五十多歲的年級,帶著一定草編涼帽,笑嗬嗬地望著自己,汗水布滿了黑紅色的臉龐,太陽底下閃爍著光澤。


    “哦,老丈辛苦。我是東京糧商,下來看看今年的麥子收得咋樣?”


    “不賴,還中。今年陳橋鎮新架設了十五座水力盤車,水澆地一直通到了十裏鋪村,澆一畝地才兩元錢,據說官府還補貼兩元,這地裏,有了水,肯施肥,人勤快,沒有伺候不了的地,隻有孬人,沒有孬地。”


    “哈哈哈,這句話說得好,隻有孬人,沒有孬地。老丈,你懂莊稼。”趙構笑著說道,又問道:“老丈貴姓?”


    “不敢稱貴,賤姓陳,就是前麵陳橋村人。小官人怎麽稱呼?”


    “我姓趙,叫我趙九郎就行。”


    “那可是貴姓,和當今官家一姓,既然是東京城裏的買賣,那一定是大戶買賣家,看您剛才的樣子,你也很懂莊稼哩。”


    “我可談不上,你們才是行家裏手。今年的麥價如何?”趙構一邊撿拾著麥穗,一邊問。


    “怕是要跌。今年荒地開拓了足有兩成,加上老天爺眷顧,風調雨順,加上今年新增加的水車,每畝地增收兩成沒有問題。但就是這麽一個行情,收得多了,糧價怕是要跌。”老農有些擔憂。


    “不是有官價抄底嗎?”趙構不動聲色將手中的麥穗麻利地纏成一小把,放在老者的背簍裏。


    “去年官價鬥麥七十文,老百姓著實高興。今年貼出告示,抄底價還是七十文,官家這是知道老百姓的心事啊,官倉還沒有開市,也快了,要是真按照七十文,咱老百姓今兒可就真高興。”


    趙構笑了,穀賤傷農的事情,是萬萬不敢的。農民的積極性剛剛調動起來,加上今年秋後要用兵,人吃馬嚼可不是一個小數字,乘現在物價還算中和,趙構抄底價收購農民手中的糧食,一來可以最大程度完成戰略儲備,二來也杜絕了一些不法奸商乘機壓價屯糧,第三也給老百姓實打實謀福祉。不要小看這糧食,曆史上造反起義的原因,都是因為沒有飯吃,沒有了活路,才揭竿而起。但凡解決了溫飽,誰去造反?


    “老丈放心,我家裏的買賣,早就定了七十文,沒有變。東京汴梁城‘惠民糧店’七十文,敞開收購。我就是下來摸摸情況,準備下來收購,不用你們多跑路,陳橋鎮就有收購點,一律七十文。老丈,你家裏種了多少畝地?賦稅多少?”趙構開始問關鍵的問題。


    “家裏八口人,兩個兒子,兩個媳婦,加上兩個孫子和我們老兩口,有十畝上等水地,兩個兒子在軍,所以是免稅的。還有五畝地的賦稅田,官家定的賦稅是十一之數(十分之一),乃是曆朝曆代最低的。我們可都念官家的好,不瞞小官人,我們這裏,都偷偷供著官家的長生祠,保佑官家活到一萬歲,庇佑我們子子孫孫。”老者說到這裏,虔誠地衝東京城的方向揖禮,絕對是發自肺腑,卻萬萬沒有想到真身就在麵前。


    趙構笑了,民間供養他的長生祠,他早就知道,雖然不能真正署名,都是用的化名,其實,這才是老百姓心裏最真實的想法。有時候,趙構想想,也很感動。隻要心裏裝著老百姓,老百姓心裏才有你的位置,這就是老百姓最樸實的道理,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今年畝產有望突破二百斤,去年秋後種麥上足了肥哩。照這樣來看,這十五畝地,最少也能收入兩萬元,加上其他一些收入,今年就可以給二小子蓋一處新房準備娶媳婦了,這日子是越過越紅火了。”


    老者說著,咧開嘴嗬嗬嗬笑了起來。


    倆人正說著話,旁邊地裏的小娘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趙構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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