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怕,那是假的。


    馮新龍不怕死,怕這種窩窩囊囊的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拿自己性命來脅迫自己,馮新龍雖說隻是一名小小的縣尉,九品的前程,但卻擋不住他有一身的傲骨。


    “呸!唯有一死耳。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鳥人,嚇唬誰?”馮新龍一臉唾沫啐過去,抖了抖身子,大義凜然道。


    “嗨……”還不等白袍鬼臉漢子笑出來,就見他忽然一個前翻出去,馮新龍頓覺身上一鬆,就見他長鞭已經收在手裏,滿臉警惕,厲聲向後喊道:“何方小輩,膽敢偷襲本座?”


    兩道黑影緩緩從陰影出閃現出來,一胖一瘦,從左右逼了上來,俱是空手,負手而立,卻猶如兩尊羅漢金剛一般。


    “哼!鬼差很了不起嗎。”又一個身影從白袍人身後閃現出來,卻是一個矮胖漢子,滿臉絡腮胡須,倒是威風凜凜。


    “花不花?好啊,你師徒也來趟這池渾水嗎?”白袍男子明顯被嚇了一跳,腳步下意識後撤一步說道。


    “收拾你這條小蟲,怎好勞駕師父他老人家。”小花說著話,手指輕彈,一絲涼意浸入馮新龍被軟鞭勒破的衣服裏麵,頓時身上急欲磅礴而出的那股難捱之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晃動一下胳膊,嗬嗬笑了兩聲,拎起手刀,笑道:“我就說嘛,你個不人不鬼的東西,還以為自己真是一個鳥人了。”從鬼門關被拉回來,馮新龍羞怒之下,無名殺機已動。


    “唰”,鬼差軟鞭橫掃,逼退小花和馮新龍,身子卻急退。鬼差沒有把馮新龍放在眼裏,但對於花不花,這個叱吒苗疆的“鬼手苗巫”卻極為忌憚,或者說對他的師父“聖手”胡一指更是害怕,連門主都忌憚的主,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


    心念之下,頓覺後麵這一胖一瘦兩名漢子,倒是容易對付,也是自己逃生的最大希望。


    但他馬上就知道,他的判斷和選擇,錯得離譜。


    身子急退的時候,鬼差以不可思議的身法竟然突然轉向這兩名胖瘦漢子,手中軟鞭“啪”地一聲巨響,鞭頭急掃瘦子,因為瘦子高且瘦,應該不是力大之輩,隻要他側身避讓,自己有九成把握逃離此地。


    但他很快瞪著大眼珠子,眼睜睜看著瘦子左手急伸,猶如鷹喙啄擊,一下子將鞭頭牢牢抓在手裏,長鞭頓時被抻緊。


    鬼差先是大喜,繼而大驚。之所以大喜,是因為對自己鞭子上的倒刺之毒充滿信心,大驚失色是因為鞭頭被瘦子牢牢攥在手裏,自己居然無力抽動一絲一毫,更為恐怖的是,瘦子居然對毒刺視若無睹,根本不在乎那些倒刺。


    電光石火,不等鬼差反應,一旁的胖子反手就是一掌,鬼差急切之間,急忙撒手丟鞭,左手一翻,也是單掌迎了上去。靠著自己的毒沙掌、毒龍鞭、毒葉鏢,鬼差在尼犁門坐穩四大接引的鬼差一職。陰差、鬼差、陰魂、鬼魂,這四大接引童子僅次於左右護法,還在十八堂主之上,手段自然要十分出眾才行,鬼差自信當今武林還沒有幾人能接的下自己的這三毒手段。


    “啪”地一聲,雙掌相抵,鬼差隻覺得一股大力順著胳膊傳來,胸口一悶,左臂已經發麻,腳下連退三步,堪堪站穩。


    驚恐之下,鬼差細細打量這和自己硬懟了一掌的胖子,這才發現胖子的一雙手卻出奇地肥厚,散發著一種黑黝黝的色澤,和整個人相比是那麽的不協調。但看到這雙手,鬼差的心再次沉到海底。


    毒龍鞭和毒沙掌在對方手裏連續吃了大虧,毒葉鏢隻是清理了對方的兩名小嘍囉,本想著身後兩人身手弱,卻不料一腳正踢在鐵板上。


    鬼差雙掌一錯,不敢托大,刺耳的沙啞聲喝道:“花不花,此二人好手段,恐怕大名府這座廟,容不下二位這尊大神吧。”


    小花嗬嗬一笑,說道:“段門主派你來,難道沒有摸清情況嗎?這麽說,你還真是一個糊塗鬼差。介紹一下吧,大宋帝國安情總局東京分局閻王手下黑白無常常家兄弟,你們三位多親近親近。”


    鬼差心中一驚,嘴上卻不敢露出一絲怯意,“哼”地一聲說道:“常家兄弟一雙鐵砂掌,功夫剛硬,馳名江湖,在下久有耳聞,今日幸會賢昆仲,榮幸之至,不知有何見教,不妨說來聽聽。”


    “好說好說,”老大常敬坤如同笑彌勒一般,笑嘻嘻說道:“我家老大想請你喝茶,這個麵子,你可是夠大的。”


    “嗨嗨嗨……安情總局的茶,恐怕不好喝吧。”鬼差眼睛滴溜溜亂轉,急速想著抽身之策。


    “你別瞎琢磨了,閻王的茶也好,酒也罷,下了帖子,都得喝!”


    唱白臉的常敬坤陰沉著臉說道。雙掌一搓,鬼差的毒龍鞭被搓成一節一節的,被丟在地上。鬼差的臉色慘白無比,多虧帶了麵具,沒有看出來他的懼怕之色。


    “鬼差,你不要錯拿主意,也不要耍小心思,陰差已死,你不想步其後塵吧,知道你是個惜命的主兒,我才多說一句。否則,你即便是死了,難道我們就不知道你尼犁門的齷齪之事?笑話,你要想清楚你們在和誰作對?是整個大宋帝國。


    段天開昏了頭,你們做下屬的難道不知道嗎?今日的尼犁門,已經不是昔日的尼犁門了。怎不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佛理?何去何從,鬼差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選擇。”一旁的小花難得這麽好的脾氣,說出這番道理來。


    “背叛門主,我隻有死路一條。”鬼差不甘心地說道。


    “那你現在去死吧!”小花臉色一變。


    “你……”鬼差心裏麵罵道,你他娘的就不能好好說話,聽不出我這是發牢騷,也是變相的要得到一些承諾嗎?。


    胖子儼然一副和事佬,說道:“鬼差,你一副身手也是不差,應該用在該用的地方。安情總局不是小小的尼犁門所能抗衡的,大宋帝國更不是小小的大理能撼動的。放心,你的門主,手還沒有這麽長!”


    鬼差垂下雙手,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此看來,閻王的茶,我還是要喝的,不喝,怎麽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臘月二十早晨,天色剛剛發亮,龍王廟集市上已經是人頭攢動。


    開市在辰時正刻。距離開市還有一段時間,範承還沒有出門,他還在做最後的部署,也在平複一下激動的心情。


    好像還有點亂,官家指使自己的手下,通過自己的手,“造”魏縣縣衙治下龍王廟商榷司的“反”,這是什麽路數?但對趙構無限的信任和崇拜,還是讓範承義無反顧地投身這場“轟轟烈烈的反對商榷司無理要求”的鬥爭中。


    金區以馬家鐵鋪為首,木區以最大的木材商李書同領頭,這個李叔同,卻是塞北特管區政務總署副總督李純的族叔,是十三姐通達商行在塞北特管區三大貿易夥伴之一,大有來頭。


    水區的代表則是會寧府白虎山莊莊主完顏紅利的大管家完顏正,為了方便在中原地區走動,還有一個漢名,叫做趙正。所有的皮毛、藥材生意都是在這裏批發出去。


    南方火區的代表則是南派造紙第一人沈周,據說是杭州錢塘沈存中(北宋沈括)一族,造紙和印刷術天下獨步,其“夢溪印社”不僅在兩浙路,甚至在這個大宋帝國也是赫赫有名。


    中央土區的小商小販的代表,則是小五,別看人小,現在可是威風得很,在龍王廟集市上,現在也算一號人物哩。


    範承看看銅漏,時辰已到,他拍拍手說道:“各位,咱們龍王廟大集發展到現在,非常不容易。可是這個朱家把持的商榷司越來越盤剝的厲害,完全和國家的政策背道而馳。今年一年之內,增費增稅四次,最近的一次,漲到四百元,趙正掌櫃的算了算,出貨一百件,才賺到一百元,還不夠車馬費,貨到地頭死是不假,但這個商榷司不是要利,這是在要命。咱們不能讓這幫蛀蟲給禍害了龍王廟大集這個名聲,大家可是曉得,這可是官家逛過的大集,也是讚賞有加的大集,壞我大集名聲,就是壞官家的名聲,咱們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果真是群情激憤。


    “好,範某不才,願意領著大家和他們們辯論辯論,走,出發!”


    辰時一到,各處商鋪、商戶都已經聚集在商榷司門前,等待開市信號。


    但時辰到了,卻沒有見商榷司開門,不是不開門,而是商榷司司使朱文不見了。


    朱八郎急得抓耳撓腮,派人去朱文家催,卻說一大早朱文就出來了,說是到商榷司,但據留守的人員說,卻沒有看到朱文進來。龍王廟大集上也轉遍了,尋找不到,也沒有人看見朱文的身影出現在龍王廟集市上。


    朱胥有點沉不住氣了,這兩天以內,連續出現狀況,先是大管家朱厚福不見了蹤影,緊接著鬼差徹夜未歸,今天一大早,又接到朱文不見了的消息,這不,門前商戶聚集得越來越多,和平時可大不一樣,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朱胥陰沉著臉,對二管家朱玉合說道:“讓元伯帶人過來吧,是他們上場的時候了。朱八郎,通知你的治安巡查大隊,全副裝備集合待命。既然來了,那就看看誰的拳頭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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