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國京都——開封府東京城,靜安居,後花園悟心堂。


    圓真大師坐在蒲團上,皇後邢秉懿端坐在一旁的平椅上,平心靜氣在等著圓真誦經完畢。


    一聲銅磬,脆生生地在悟心堂響起,餘音嫋嫋,繞梁不絕。


    “勞皇後久等,恕罪則個。”圓真起身合十道。


    “大師客氣,此番前來,隻是近日愈發的心神不寧,又不能向旁人透露,隻好求解於大師。”邢秉懿眉目之間掩飾不住一份焦慮的神色。


    翠玄子道長去了快二十天了,連個信也沒有,雖然隔著千山萬水,但越是這樣,邢秉懿心裏越沒有底氣。


    政務院和樞密院都沒有接到行營邸報,皇議殿也沒有,這讓邢秉懿更加著急和焦慮。但李總丞說過,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亂,叫外人看見,徒增猜測,反倒是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但作為趙構的女人,又是一宮之主,她麵對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內心,還有兩福宮和靜安居眾多關心趙構的老老少少,特別是韋太後,這兩天幾乎是天天派人來催問趙構的消息,不過還好,都讓邢秉懿遮攔過去。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隻是知道,這次和以往不一樣。


    “皇後不必煩惱,陛下天人天命,非人力可改變。不過,遭受一些磨難和淬煉還是不可少的,皇後大可不必太過憂慮。”圓真臉色平靜地說道。


    不是不說,而是不能說,也不可說。


    邢秉懿卻不能確定圓真的話是安撫的話還是大實話,因為安撫的話聽得太多了,但都沒有實際的證據來讓自己安心,所以她需要圓真更為確切肯定的答複。


    “大師所言,可是有了西邊的回信?”邢秉懿直接發問了。


    圓真皺了皺眉,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要說沒有,是欺瞞皇後,視同欺君。但要說有,翠玄子再三強調,法不穿六耳,而且是鄭重其事地要求圓真必須做到。


    翠玄子其實是有來信的,隻有一句話,“命燈如何?”


    在悟心堂的禪心室和朝陽宮的地宮,有翠玄子專門為趙構布下的命燈,以靜安居為子陣,以整個京畿道為母陣,子母連環,孕育天地之精華,吐納江河之精氣,合佛道儒三家之力,為大宋帝國皇帝趙構祈福避凶。


    這件事,翠玄子是稟告過趙構的,還是在複興六年人魘事件之後,翠玄子提出的建議,趙構開始並不以為然,但是他知道在人魘事件中,還全憑翠玄子的護命大陣,才堅持到梁景破案。


    其中玄妙,趙構並不十分清楚,但他卻十分肯定一件事,翠玄子和圓真,沒有害己之心,也就隨他而去。


    不過這件事,隻有他們三個知道。


    如今命燈雖然微弱,但卻一直長明不滅,這幾天忽然燈芯爆燃,驟然發亮,說明趙構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階段,所以圓真才說讓皇後不必煩惱憂愁的話。


    現在皇後直接發問,也是情理之中。卻讓圓真陷入兩難境界。


    思忖良久,圓真仿佛是下定決心一般,平靜說道:“皇後娘娘,小僧昨日為陛下起卦,乃是離之卦像。離火相重,上下通明之象,火有氣,但無形,主不實不定之意。陛下西行,西為金,主殺伐,所以才有離火之像。卦辭雲:占此卦者遇天宮,富祿必然降人間。一切謀望皆吉慶,愁妄消散主平安。運勢為外觀極盛,是為烈日當空之像,不宜急進,當徐緩圖之。皇後娘娘,您不要著急,小僧說過了,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或許過不了三五日,就會否極泰來。咳……咳咳……”圓真忽然激烈咳嗽兩聲,悄然用袍袖掩嘴不語。


    邢秉懿倒是聽聞此言,心中大定不少。圓真之卦,早已名動天下,輕易不會起卦,更不會解釋這麽清楚,言下之意,趙構雖有一些不安之兆,但很快會過去,愁妄都會消散,主上一定平安。


    邢秉懿起身,鄭重向圓真揖禮,圓真微睜雙目頷首示意回禮,卻沒有起身。邢秉懿心中大定,也沒有細想圓真的“失禮”之處,便急衝衝回靜安居而去。


    望著邢秉懿皇後遠去的背影,圓真大師再也忍不住,“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去老遠,將對麵的白牆染紅了半邊。


    泄露天機而造反噬,圓真大師這一劫,還是沒有躲過。


    李綱今日召集政務院辦公會,汪伯彥“因病致仕”,第一副丞趙鼎和第三副丞趙楷遠在高昌府,第二副丞曹輔南赴大理,隻剩下鄧肅、陳遘、張確、章振四人,看樣子,大西域總督崔叔原晉政務院副丞也是遲早的事。


    曹輔屬於戴罪立功,以他的能力,大理特管區會再上一個台階。曹輔天性思維活躍,經常會有一些新穎奇特的點子,正適合大理走文化旅遊這個發展路子,加上軍事上有劉勇坐陣西南,大理段氏的全力配合,李綱不會擔心西南方向。


    倒是當下有兩個問題繼續商議,一是趙構到底怎麽樣,其實李綱心裏麵也沒有底氣,因為高昌府兩次飛書,都是“一切安好”四個字,最近的一份通報還是鄆王趙楷和定海侯梁景聯名簽署的,這倒是讓李綱稍微穩定了一下心神。


    第二件事就是關於燕京新城的建設,燕京路總督雷遠發函,請求政務院再次下撥建設經費十二億宋元,用於大宋帝國大會殿、大宋帝國烈士紀念碑、大宋帝國英烈殿、大宋帝國烈士陵園、大宋帝國國家藝術館、大宋帝國皇後大劇院、大宋帝國英雄廣場等設施的建設,這是趙構早就定下來的,隻不過隨著新城的擴建,前期的規劃和預算早就超出了近三成。


    這還不算基礎設施建設,至於各處新坊區的規劃,倒是通過國家建設認購債券和商業融資的形式,解決了資金的問題。


    借雞下蛋,不過這個“蛋”,以後可是一個金蛋蛋。


    這十二億建設資金,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按照相關程序,是需要上政務院總丞會議討論的,通過之後再請趙構禦批,交財政部下撥。


    雷遠總督很著急,直接找到李綱,一句“一年之計在於春”,燕京府的建設,可是陛下親自主抓的重點工程,今年是一個關鍵之年,整個燕京府就是一個大工地,這是大開發建設的第三年,趙構給雷遠的任務就是五年完成新都城的建設,保障順利遷都燕京府。


    雷遠能不著急嗎!


    去年遠在天竺的汪若海,一次性就為燕京府送來了五千多名勞工,其中包括一些建築方麵的專家學者,中西技術的結合,使得建設速度大增。


    有了天竺特管區的前例,大理、吐蕃、塞北、延合大聯盟四國等,根據自己特管區的優勢和特點,有針對性地為燕京府提供人力資源上的支持,這讓雷遠手底下的建設人員根本不缺,加上這些勞務的人工費用並不是很高,很多人甚至抱著管吃管住就行的思想,來心中的聖地大宋帝國出一膀子力氣。不遠千裏萬裏來到大宋,卻被大宋帝國真正的繁華所震驚。


    當然,雷遠絕對不會白使喚人,該有的勞資還是有的,隻不過不等而已,每個月三十到五十宋元,就能讓這些外來勞工每天工作六個時辰還覺得是在天堂,要不是有雷遠有令,每天最多不能超過六個時辰,這些人甚至願意連軸轉。


    但這樣也就引發勞務薪水大幅度增長,幾乎比預期多出了兩成,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所以,雷大總督現在是羅鍋子上山——前(錢)緊。


    這次帶著財政局、規劃局、保障局、交通建設局各個衙門的一把手,來政務院“化緣”,看樣子,拿不到這筆款子,雷遠是不會走的。


    李綱可不會因為是皇帝陛下關注的重點工程就不講程序,該有的程序一樣不會少,總丞會議照樣召開。


    不過這次會議一共才五個人參加,不夠六成人數之比,按照趙構的規定,是不能形成決議的。


    但特殊情況,趙構給予了李綱兩票之權,按照這個特殊規定,勉強合規。


    財政部部長邵薄應邀列席會議,這個大宋帝國的錢袋子部長,現在看見任何人,腦袋都大。


    他的兜裏不缺錢,但也非常缺錢,隻因為趙構的步子有些大,他有點跟不上節奏。正想和李綱商量第三期國債的事情,這筆國債,財政部計劃發行一百億宋元。這筆巨款前所未有,也讓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陳遘和章振,是精通經濟的,張確對地方建設頗有心得,所以這次政務院總丞會議,倒是沒有什麽分歧,既然陛下早就定下了計劃,超出預算,也不是什麽意外,隻是多了一成而已。


    邵錢袋子可是下裏和主管的陳遘溝通過,專項款項裏還是有預留的,雖然沒有這麽多,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陳副丞,專項預留經費裏,還有多少?”李綱直接發問。


    “預留經費是按每季度劃撥建設經費的千分之五,現在賬上有七億五千萬,除去兜底賬目資金,尚有支付金七個億。”陳遘回答道。


    “那就是還有五個億的缺口?”李綱皺了一下眉。


    “總丞,其實不用一次性支付,先期撥五個億,第二期再撥兩到三個億,剩下的,等二季度撥付經費到賬後,再行支付就行。不過這需要和雷總督溝通好。”陳遘回答道。


    李綱點點頭,說道:“這個雷遠我了解,是個滑頭,慣於哭窮,和誰都是一副揭不開鍋的樣子,誰不知道他的燕京城現在是個香餑餑,單一個通達商行,他要張口,三兩個億的拆借還是不成問題,況且新生的運達、惠生、四海等商行,隻要雷總督使個眼色,還不乖乖地往出掏真金白銀。這個雷遠,就是個雷大頭!”


    如果雷遠聽到李總丞這樣調侃自己,不知道心中會是什麽滋味,不過,為了燕京新城的建設,雷遠已經不把自己當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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