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活了八十二年,還沒這麽生氣過。


    這狗皇帝一席話,把她一生的努力都否定了。


    可她竟然還覺得挺有道理。


    誰讓這是太宗皇帝李世民呢?


    她成長的階段,李世民已經是威震四海的天可汗了,她對這人有著發自內心的敬畏感。


    可又不是每個皇帝都是李世民!!!


    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女子稱帝,有多難他到底知不知道???


    為何後人都在稱頌這一點,難道不正是因為這一點很難很難嗎???


    武則天挺直了脊背。


    “吾向世人證明了女子的能力,這還不夠嗎?”


    “你說吾不知天下,你放眼四顧,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身處泥潭中而自強不息,又有多少女子因為世俗的偏見,隻能任人擺布?”


    “女子崛起,便是吾對曆史最大,最重的一筆功績。”


    “後人即便辱我罵我,也不得不承認吾的成功,承認女子的能力。”


    “若是在曆史的長河中,女子始終碌碌無為,世世代代淪為男子的附庸,那才是曆史最大的敗筆。”


    兩人對麵而立,都是麵色肅然。


    突然,李世民微微一歎。


    “你要的,是女子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


    武則天:“是。隻有前人做到了,後人才能學會反抗。人這一生呐,走什麽樣的路,取決於自己能為自己犧牲多少,付出多少。”


    “但至少,女子不能因為反抗不公的待遇,而被世人認為大逆不道,或獲罪入刑,不得善終。”


    “吾隻是肅清障礙,垂範百世,讓女子可以掙脫桎梏,施展抱負。”


    “吾……做錯了嗎?”


    她看向李世民:“你是天下萬民的皇帝,那你正視女子的才能了嗎?”


    “女子到底為何卑賤,就因為她們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李世民良久不語。


    從幻境出來,他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夜裏睡不著,他披衣去了立政殿。


    長孫皇後原本已經睡下,得知陛下過來,連忙又起身。


    帝後二人在偏殿說話。


    李世民摸摸長孫皇後的小手:“若是皇後不用打理後宮,教養子女,皇後想要做什麽事?”


    長孫皇後笑得溫柔:“妾若不為人妻,不為人母,便想要四處遊曆,看看我大唐的大好河山。”


    李世民:“皇後因朕陷入深宮,可曾怨恨過朕?”


    長孫皇後握住他的手:“陛下有陛下的責任,臣妾有臣妾的責任。管理後宮,教育皇子皇女,並不比陛下的責任小。”


    “他們享著皇室的榮耀,便要做好天下表率,一言一行何其重要。”


    “我雖不能出宮,但陛下亦被困在深宮。我隻希望能幫助陛下掃除後顧之憂,讓陛下能在前朝好好推行政令,日後大唐江山穩固,也許我們的孩兒,能代替我們多出去看看。”


    李世民忍不住問她:“皇後是否向往三皇姐那樣的生活?”


    長孫皇後聽出來了,大晚上不睡覺的症結就在這裏了。


    “陛下,身為女子,沒有人不羨慕三皇姐的灑脫果敢,隻是,並非所有人都有能力成為三皇姐那樣的人。”


    “女子的誌向,在眼下的時局中,並不重要。”


    “天災人禍不斷,不妨先讓天下女子活下來。屆時,臣妾是希望陛下可以令女子有機會成為三皇姐那樣的奇女子的。”


    她說到這裏,輕輕一笑:“咱們的長樂天天和袁大娘子一同習武,在妾這裏旁敲側擊許多回了,問咱們做父母的,有無可能允準她像三姑姑一樣從軍殺敵呢。”


    李世民也笑了出來:“長樂若是有三皇姐的氣魄,朕為她建立女子軍又如何?”


    他此時豁然開朗,給女子一個機會又何妨,便憑本事同男子去競爭便是。


    對於天子來說,臣子隻要能辦好差事,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隻要女子能憑本事立足朝廷,誰又能多說什麽呢?


    李世民握住皇後的手,心說娶妻還是得娶皇後這般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啊。


    ***


    第二日,袁圓就抱著二黃進宮了。


    她要給太上皇阿翁,二郎伯父報喜。


    她又有新兒子啦!!!


    李世民下朝回到兩儀殿,發現兩儀殿被翻得亂七八糟。


    花瓶打翻了,禦案也打翻了,書籍扔得到處都是。


    還有兩隻小花貓,臉上身上都是墨跡,在地上打滾。


    李世民抹了一把臉,問張阿難:“要緊的物什……?”


    張阿難:“都放好了。”


    袁圓看到李世民,抱起二黃跑過去:“二郎伯父二郎伯父,你快看看呀!!!”


    “這是二黃!!!”


    王見王。


    二黃“啊嗷”一聲,凶狠呲牙。


    李世民肅了神色,釋放帝王威壓。


    還未分出勝負,袁圓拍了一下二黃的腦袋:“二黃,你不可以凶你的伯外祖父!!!”


    二黃哼哼唧唧不再呲牙了。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


    他問小娃子:“這是認了幾門親了?”


    袁圓笑出小白牙:“認了虞師公,還有太上皇太外祖父。”


    李世民歎氣,既然阿耶都認下了這門親,他還有什麽話說呢。


    他對張阿難說:“取一塊玉牌來,給朕的新侄外孫戴上。”


    張阿難抖了抖衣袖,露出兩隻手,手上已經掛了兩塊玉牌。


    李世民:“……”


    “去把朕書房那個黃龍鎮紙拿來。”


    張阿難從袖袋裏掏出一個荷包,露出一角黃色的龍頭,可不正是他最近愛不釋手的鎮紙麽?


    “小公主之前已經摸出來了。”


    李世民低頭看向小娃子,發現小家夥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見他不說話,袁圓又拍拍小老虎:“二黃,快點給你的伯外祖父翻個跟頭吧!!!”


    她把小老虎放到地上,二黃馬上在地上打了個滾。


    母子兩個都目光灼灼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


    “去把朕私庫裏的白玉虎紋玉璧拿出來。”


    張阿難有些踟躕:“那不是陛下珍愛之物?”


    李世民揮揮手,抬頭望天:“去吧。”


    張阿難退了出去,袁圓高興地抱著二黃在殿內跑來跑去。


    “二黃二黃,那二郎伯父都可喜歡你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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