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泉,水聲潺潺。


    波瀾不起的水麵看不見任何漣漪。


    這裏很安靜,即便有水流聲,依舊很安靜。人心的寂靜比環境裏的安靜更讓人覺得可怕。


    莫璃坐在三座石塔的水麵上,回到璃月洲一個月的時間,莫璃收拾好了心情。


    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不可更改的命運讓她無法掙紮。


    “自私了一次,差點害死小將軍。若是我成了仙,我確實控製不住體內的神性。那時候,她一定會殺了小將軍。”


    莫璃深深地後怕。在那一日的青霄城前,她就感受到了神性的難以控製。她的人性還沒有被吞噬,但她依舊阻止不了白衣莫璃。


    那一股強烈的殺意清晰地出現在莫璃的心頭。


    白衣莫璃要殺了蘇牧。


    她知道她無法控製白衣莫璃,在將來的某一刻,她會永遠消失,而那位仙會用她的手,親手殺了蘇牧。


    “好在一切還可以挽回。”莫璃歎息了一聲。她離開了蘇牧,被囚禁在印月泉中,等著神性一點點吞噬人性,等著將來的某一日,徹底成仙。


    這就是她的命運。


    成仙是她的歸宿,而名叫莫璃的靈魂隻是這一條成仙路上的祭品。


    水麵上泛起了漣漪,腳步聲很輕,從遠處傳來。這一道人影並不陌生,也不會讓莫璃覺得親切。


    莫琰,莫璃的兄長,也是莫族這一輩中的強者。不到五十歲,莫琰已經踏入了涅盤境,感悟到天地大道。族中長輩確信,莫琰必然能夠踏入第六境。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麽沒有教養。”


    莫璃看了莫琰一眼,她也不過見過莫琰幾次,盡管流著同樣的血,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你的意思是我該給你行禮?”莫璃譏笑著。“莫琰,你莫要忘了是因為我的存在,你才能進入莫族的核心,才有無數的資源供你修行。”


    “你該對我感激涕零,三跪九叩。”


    莫族很大,單單這一族就有百萬人。而這百萬人之中,莫族真正的核心僅僅是那麽數百人。


    莫璃這一脈遠遠不是核心。雖然有著莫族的身份,但遠在偏僻之地,如同普通的家族一般,誰也不曾記得他們這一脈的存在。


    直到莫璃出生之時,皎月上的一縷月光落在了莫璃的身上。


    至此,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因為莫璃的存在,弱小的支脈成為了核心,獲得了數不盡的修行資源。


    有了修行的武技功法、天材地寶,就算是個廢材也能夠縱橫天地長命千歲。


    好在莫琰不是廢材,展露了自身的修行天賦之後,他很快成了核心子弟。不久前,莫琰得知了青霄洲發生的事情,他趕回了族中。


    對於莫璃,他們這一脈隻覺得幸運。莫琰也是一樣的想法。


    幸運。


    簡直是任何天材地寶都換不來的幸運。


    莫璃注定成仙,而他們...莫璃的親人注定會在莫族核心之中占據一席之地。


    莫璃的出生將這一脈帶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人成仙,全家幸福。


    莫琰不會在乎流著同樣血脈的妹妹成仙之後將會如何。


    重要的是,莫璃一定要成仙。


    隻有這樣,莫琰才能夠在偌大的族群中站穩腳跟。


    莫琰的臉色很難看,因為事實就是如此,莫璃在族中的地位遠比他要高。隻需要莫璃的一句話,莫琰乃至那一脈的人都可以死。


    “你的命運已經定好。解開了封禁,於你而言沒有好處,神性若是沾染凡塵,被你的因果所褻瀆,會有很多麻煩。”


    莫璃譏笑道:“這與我又有什麽幹係?成仙之後,我會死。有麻煩,也是你們的麻煩。”


    莫琰握緊了拳頭,他對莫璃沒有什麽好的手段。


    即便是莫族族長莫雲瀾也唯有將莫璃囚禁在印月泉裏。


    仙,不可控。


    整個莫族也指著成仙的莫璃給仙人遺族續上一口氣。莫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仙人臨世了。


    “你這般任性,難道就不在乎我們這一脈的性命?娘親能夠安好,可唯有指望著你。否則...你知道族中的手段。”


    莫璃站起身,四肢上月輝化作的鎖鏈如雲霧般浮動。她看向莫琰,淡淡一笑。


    “你也唯有拿娘親來威脅我。”


    仙人因果,不得沾染。


    沾染越深,命越短。


    莫璃是他們一家的幸運,也是他們一家的禍患。


    終有一日,成仙的莫璃要斬斷凡間的一切因果。有些因果可以輕易抹去,有些因果卻要抹滅性命。


    說來可笑,所有人都因為莫璃的誕生而慶幸,所有人也都懼怕莫璃,不敢親近莫璃。


    她像是一個詛咒。讓與她親近的人都會死在將來的某一日。


    她的父親,她的兄長,還有所有的族人都不敢親近莫璃,隻怕將來會死在莫璃的手裏。


    自小,莫璃就是一人,也唯有拚命將她生下來的娘親時常來看她,唯有那個慈眉善目的婦人心心念念地惦記著她“幸運”的女兒。


    莫琰歎了口氣。“事情已經發生。本來你還可以有一些自由的時日,可現在......莫璃,你我畢竟血脈相連。即便將來有一日,你不再是你,我一樣希望在成仙之前,你能聽話。”


    莫璃沉默著,她在乎蘇牧,也在乎她的娘親。


    所以,威脅很管用。


    莫琰繼續說道:“薑族的老祖請來了仙旨。你與薑族的小公子訂下了婚事。他也是要成仙的人,將來成仙,你們二人便是神仙眷侶。”


    成仙之後的事,莫璃不在乎。反正,那時的她隻留下了一具軀殼。神仙眷侶也是白衣莫璃。


    “至於青霄洲那個小子...”莫琰說著。


    莫璃眸子一顫,如雲霧般的鎖鏈劇烈地晃動著,清輝灑落,泉水的影子也顫動著。


    “你想做什麽!”


    “那小子與你沾染了因果。你覺得族中的人會放過他?有人去了青霄洲,所以他必死。”


    莫琰輕笑著,看著莫璃著急生氣,的神色,有些得意。


    他不喜歡莫璃平淡冰冷的模樣,那副樣子像是一種蔑視。


    “就算莫族不做什麽,你覺得薑族的小公子會什麽也不做?別忘了,青霄洲一直都流傳著一個身披嫁衣的女子千裏尋夫的故事。”


    “他是叫蘇牧吧?”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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