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房子沒了。


    這不過是一件小事,除去沒了房子之外,蘇牧重新得到了淵虹。


    再過幾日就是新的一年。


    這一年間蘇牧的身上發生了很多事,大概比很多人的一生都要精彩。


    太精彩的人生注定會有起伏的波瀾。倘若是大風大浪,那麽再精彩的人生也注定不是好事。


    巷口的客棧裏,蘇牧要了一壇酒。


    言燦也要了一壇。很可惜,掌櫃的和小二都沒有將言燦壇子放在上桌子。


    不僅如此,小二還扯著嗓子嚷嚷道:“掌櫃的,那個爛酒鬼又來賒酒了。”


    這話讓言燦氣得像是一隻炸毛的老貓。“喂喂喂,我都聽著呢,當我是聾子嗎?”


    言燦看向蘇牧,不客氣地將蘇牧的酒搶了過去。


    咕嚕咕嚕喝了幾口之後,開口道:“我都為你怒斥二師兄了,喝你一壇子酒不過分吧。”


    蘇牧舉著酒杯默不作聲,望著窗外漸大的風雪。


    今夜是雪夜,也是月夜。


    再大的雪幕都遮掩不住天上那一輪明亮的皎月。


    “神女落凡塵,起舞弄清影,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恍惚間,蘇牧仿佛看見了一襲青衣的莫璃從月光中的雪幕裏走來。


    “好詩,好詩。”掌櫃的端著一壺熱好的酒水,讚歎著。“蘇公子果然是讀書人,出口成章。不像某些人隻知道喝個爛醉,還不錢。”


    “喂,說誰呢。我還坐在這兒呢。”言燦不滿,但繼續喝著酒。


    “說誰,誰清楚。”掌櫃的一臉傲嬌,但扭頭麵對蘇牧的時候,又是重新換回了笑臉。“蘇公子,天冷了喝杯熱酒暖暖身子。”


    “謝謝。”蘇牧禮貌地說道。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掌櫃的細細地品味著,“蘇公子,我可以將這句詩掛在客棧裏嗎?”


    “自然是可以的。”蘇牧點頭。這一句詩是蘇牧從聽雨閣的某一幅畫上看來。


    掌櫃的很大方,豪言將今晚的酒水請了。然後他不斷地念著這一句詩,生怕忘了。


    言燦啐了一口,背地裏罵著老摳搜。


    盡管如此,他還搶過了老摳搜端來的熱酒


    “今夜就住在客棧?”言燦問道。“其實,書院裏還有很多房間,不必浪費這些銀子。”


    若是將銀子買酒水,就算是再多的銀子也不會讓言燦覺得浪費。


    不等蘇牧回答,言燦都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隻要在玲瓏城中,就談不上危險。在書院也好,在外麵也好,我想那些第六境還不敢明目張膽地來殺你。”


    蘇牧倒了一杯熱酒,望著遠處燈火下的長街,已經有不少人家貼上了春聯,將大門也重新刷了一遍漆。


    這讓蘇牧想起了書院那一扇掉了漆的院門。


    “以往,你們都是如何過年的?”蘇牧忽然問道。


    言燦舉著酒杯的手停滯在空中,他仔細地想了想。“倒是沒什麽特殊。大師兄喜歡熱鬧,所以每到新年夜,大師兄都喜歡叫我們聚一聚。”


    “不過,你也知道熱鬧這種東西。一旦有了規矩,再如何活潑的人也就熱鬧不起來了。”


    蘇牧輕笑了一聲,腦海中便是浮現出顧養浩的身影。“二師兄?”


    “可不是嘛。”言燦煩悶地說道,“二師兄喜歡的熱鬧是所有人待在他的書舍看書。這種熱鬧很讓人無奈。”


    蘇牧似乎能夠想到玲瓏書院的弟子坐在一起歡度新年的場景。


    確實,這場景很尷尬。


    玲瓏書院的弟子各有各的性情,每個人的愛好也是不同,除去顧養浩和李清詞之外,其他人很難談到一起去。


    這並不是幾人之間關係不好。


    性情不同,興趣不同,所以共同的話題就會很少。


    言燦聳聳肩。“於是後來,大師兄也就不喊他們,每每都是他一個人在問心湖中泛舟喝酒,然後點燃了無數的煙花,在船上睡一夜。”


    言語之間,言燦有些羨慕。


    整個書院也就大師兄敢這樣在洞天中“胡作非為”。


    蘇牧想著,看著家家戶戶門上的春聯,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在懸劍宗的新年,蘇牧都是一個人度過。新年時分,也是整個懸劍宗最冷清的時候。


    所以,於他而言,新年沒有任何的意義。這隻不過是意味著蘇牧又年長了一歲,他需要在新年夜之後讓他的修為更上一層樓,以此來鞏固他天才的名聲。


    懸劍宗每年都會給宗內的弟子送來修行的丹藥,蘇牧自然也有,而且不是一般的多。


    後來,這些丹藥也都落到了陸歲康的手裏。


    ......


    ......


    在客棧住了幾日,蘇牧回了一趟書院,將餘生帶了出來。


    小孩子長得很快。僅僅是過了一個冬季,曾經瘦骨嶙峋的小家夥就已經變了模樣。


    個子長了許多,臉上也有了光彩,再過幾年就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修行需要張弛有度。若是一頭鑽進修行裏,很難會有效率。”蘇牧一邊走,一邊告誡餘生。


    在玲瓏書院的幾個月裏,餘生始終沒有停下修行。


    那一夜燕王府中發生的一切是餘生不斷刻苦修行的動力。終有一日,他要回到那一座王府,為他的爺爺報仇。


    “蘇哥哥,我什麽時候才能夠像你這麽強大。”餘生的聲音落寞。


    他連真武境都不是,還沒有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蘇牧停下腳步,摸了摸餘生的頭。“修行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也是一件不能著急的事。總有一日,你會比我更強。但此刻,你要做的是......”


    蘇牧指了指不遠處的鋪子。


    “去買一些麵粉和肉,今夜是除夕,晚上我們包餃子吃。”


    夜裏的萬家燈火是祥和安寧的人間。


    家家戶戶都充斥著飯菜的香味和歡聲笑語,還有舉杯歡慶的身影。


    玲瓏書院很安靜。


    三年前,自大師兄離開之後,書院更加安靜了。


    熱鬧是人間的,與書院無關。


    咚咚咚。


    房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南客打開房門,便是見到了端著一碗餃子的餘生。


    “南客哥哥,新年快樂!”


    南客點了點頭,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繼而,餘生去了林場,去了聽雨閣,最後去了書舍。


    “二先生,新年快樂。”


    “蘇哥哥煮好了餃子,讓我送來。”


    顧養浩看著熱氣騰騰的餃子,神色溫和。


    “蘇牧呢?”


    “還在廚房。”


    “其他人呢?”


    “三先生在聽雨閣,周周姐姐在林場,南客哥哥也在住處...對了,言燦哥哥偷偷在廚房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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